《胭脂锦》宁洛云

20、第二十章

　　夏如瑾怒不可遏，扬起手毫无预兆的就朝景秋的脸狠狠的打了下去。
　　这一记耳光清脆的响彻在暗夜，伴随着莺莺一声惊呼，景秋被这一巴掌扇的几乎站不住，幸亏莺莺及时扶住景秋，当她看到景秋嘴边溢出的鲜血之时，终于抑制不住心中的不平，一下就护在了景秋身前，冲着夏如瑾忿忿喊道：“大夫人，你怎么能动手打人呢！”
　　这一巴掌让夏如瑾的心里痛快不少，她瞥了莺莺一眼，目光重新放在景秋身上，满眼的轻蔑：“我还真是小看了你，才来不久，这个丫鬟倒被你收买的忠心耿耿。”
　　巧儿一见，也跟着冷言讽刺：“那可不，大夫人，你看这条狗多忠心啊，为了她的主人，竟然都敢冲大夫人吼了，恐怕她是忘记了，在大帅府谁才是真正说了算的！”
　　“你！”被这样羞辱，莺莺心里的那口气越来越堵，她强压下心中的怒意，冲着巧儿笑了一声：“也不知道是谁整天阿谀奉承，见风使舵的，我看你才是一活生生看别人脸色的狗腿子，若要论狗，谁能比巧儿姐姐你还像啊！”
　　巧儿气极，指着莺莺的鼻子半天说不出话。
　　“果然是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下人！”夏如瑾冷哼一声，终于正眼看向莺莺，“在这大帅府，还轮不到一个妾室和一个丫鬟呼风唤雨，我倒是记起，你方才骂我是疯子？”
　　莺莺犹如被泼了一盆冷水，气焰也被压了下去。果然，大夫人是听到她的话了！
　　“竟然敢骂我，我看你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了！巧儿，给我狠狠的打她的嘴，让她长长记性！我没喊停，不许停下！”
　　巧儿一脸得意：“是，大夫人。”
　　莺莺睁大了眼睛，看着巧儿一步步逼近，虽然心中有些害怕，可也没有退缩半步。
　　“住手！”巧儿的手还未扬起来，就被景秋喝声制止。她推开巧儿，挡在莺莺面前，冷眼说道：“夏如瑾，这与她无关，有什么不满，你大可以冲我来。”
　　夏如瑾突然笑了几声，她凑近景秋，问道：”我记得你以前在上海的时候，很能打啊。怎么如今这样能隐忍？这可不是邱楚云的做派！”
　　“随便你怎么说，但景秋就是景秋，和你口中的那个人毫无半分关系！”
　　夏如瑾不打算再纠缠下去，她凑到景秋耳边低声说了句：“我告诉你，不管你来这儿有什么目的，我都不会让你继续待在阿深身边！”说罢，便领着巧儿返身离开。
　　直到夏如瑾和巧儿的身影完全消失，莺莺才长舒了一口气，她刚想和景秋说些什么的时候，却发现景秋的左脸开始红肿，上面还有三道触目惊心的手指印。
　　“四姨太，你怎么样？”莺莺看着她红肿的脸，有些不忍，“大夫人实在是太过分了！”
　　景秋摇摇头，微笑道：“我没事。”
　　“都这样了怎么会没事？四姨太快回去，我给你擦药。”说罢，莺莺拉着景秋的手就要走。
　　可景秋却望着夏如瑾消失的方向，一动不动。又一道夜风袭来，令莺莺不禁打了个颤。
　　“四姨太，你也不要难过，如果大帅在府里的话，她也不敢随意对四姨太这个样子了……”
　　“莺莺，”片刻，景秋缓缓启唇，“你是不是觉得我很没用？即便她打了我，我也不能有任何反抗。”
　　“四姨太，你不要这么说。”莺莺无奈一叹，“身份卑微，也不是我们能把握的。”
　　“卑微？”景秋淡淡品味这两个字，侧眼看着莺莺：“你觉得我们是卑微的，是么？”
　　莺莺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好垂下脑袋。
　　暗夜里，景秋的眼中却出现一丝异样的锋芒。
　　若是有的人本该卑微，那么他就不该踩在别人背上继续荣华下去!

　　景秋和莺莺回到小院的时候，叶书源已经安安稳稳的躺在床上睡着了。
　　莺莺看着叶书源身上掖好的被子，莫名吃了一惊，压低了声音对坐在床边的景秋说道：“小少爷头一回这么安稳的自己睡觉呢。”
　　景秋望着叶书源身上已经上了药的伤痕，也觉得有些匪夷所思。
　　“会不会是冯管事啊？他提前把小少爷哄睡下了。”
　　景秋道：“或许是吧。”
　　二人谈话间，叶书源已经醒了过来，惺忪的眼睛在看到景秋那一刹那瞬间清醒，他叫了声：“四姨娘！”便紧紧的抱住了景秋，委屈的啜泣起来。
　　景秋听到孩子的哭声心中亦是难受，她轻轻拍着叶书源的背安抚道：“四姨娘在这里。”
　　叶书源越来越伤心，小小的身子狠狠的抽搭着。景秋回头吩咐莺莺去拿甜点，然后取出自己的丝绢，拭去叶书源小脸上的泪水，柔声道：“书源不哭，四姨娘给你点心吃，好不好？”
　　叶书源扬起满是泪痕委屈的脸，便抽泣边对景秋说道：“四姨娘说过，书源是男子汉，不能哭。”
　　景秋将他搂在怀里：“在四姨娘这里，有什么委屈都不必藏着掖着。你娘为什么打你？”
　　“她不让我出房间，我想找四姨娘和二姨娘，想偷偷跑出来，可是被巧儿姐姐发现了，然后我娘就打我……”
　　景秋蹙着眉，沉沉叹了一息。垂首间，便看到叶书源脖颈间有一个红线串起来的小海螺吊坠。这个海螺只有大拇指般大小，却是十分精致，不过，景秋却觉得这个海螺似乎在哪里见过。
　　“书源，这是谁给你的？”
　　叶书源渐渐止住了哭声，看着景秋正拿着自己脖子上的小海螺端详，如实回答：“是今天晚上，一个叔叔给我的。”
　　“叔叔？哪个叔叔？”
　　“我没见过，那个叔叔的脸很吓人，不过对我很好，他还给我上了药，还哄我睡觉。”
　　景秋立刻了然。
　　原来是哥哥。如此看来，书源倒也不排斥他。

　　第二日，叶书源拉着景秋前往林雁华处拿桂花糕，叶书源说是和林雁华提早就约好的。
　　不过正好，景秋可以名正言顺的借此交代一些事情。现在夏如瑾已经不是怀疑她那么简单了，若是让她找到了什么把柄，事情恐怕就会变得棘手。
　　“书源，甜的要少吃，否则以后变成一个大胖子啊，就娶不到老婆了！”林雁华轻轻的捏了捏叶书源稚嫩的揉脸，满眼的宠溺。
　　“谁叫二姨娘和四姨娘的东西都做的这么好吃呢？”叶书源笑着，早已拿着那一大包桂花糕跑出去好远，生怕林雁华下一刻就要收回那些桂花糕一样。
　　林雁华笑着看叶书源跑了好远，便朝他喊了一句：“书源，你慢点！”又吩咐身边的迎春：“你去看着点小少爷，别让他摔着了。”
　　迎春离开后，邱承渝从房门处走了出来。
　　“你瞧，书源和你一样，都爱吃甜的。”林雁华缱绻的望着邱承渝，眼底是不同于别人的温柔。
　　邱承渝眼中的光亮渐渐黯淡下去，却没有说话。
　　景秋道：“书源并不排斥你。”
　　邱承渝眼里溢上几分歉疚：“我是他的亲生父亲，可这几年，我却没有好好的照顾他，甚至不能光明正大的保护他。”
　　“哥，这不是你能决定的，你何须自责？”
　　林雁华轻轻拉住邱承渝的手，道：“这些都只是暂时的，只要我们的计划成功了，还怕没有那一天吗？”
　　景秋别过头不去看邱承渝，只要看到邱承渝身上那些无法消除的疤痕，她心里总会揪着一样难过，可是，已经这样不幸，她实在不想再让哥哥看到自己伤心。
　　“夏如瑾一直对我有怀疑，昨日，她派巧儿跟踪我，恐怕是看到我去徐府了。不过，幸好她不知道我们之间的关系，可今后我们还是要小心谨慎，徐敬之那边我暂且就不跟他联络了，还是小心为上好。”
　　林雁华不屑道：“一个夏如瑾算什么？”
　　“夏如瑾心思缜密，还是不能掉以轻心。”邱承渝知道景秋的顾虑，毕竟最难对付的是叶希深，若是让叶希深察觉到什么苗头，那接下来的事情就不会那么顺手了。
　　林雁华笑的别有深意，似乎对这件事情极是胸有成竹：”你们放心就是了，夏如瑾么？……构不成什么威胁。对了，徐敬之那里，你们怎么想？”
　　景秋毫无犹豫：“我不同意和日本人合作。”
　　林雁华看了景秋片刻，突然轻声一笑：“你别告诉我，你是心疼叶希深。”
　　“这无关叶希深。再说了，是他毁了我的一切，我是恨他的……”景秋收起眼中那一丝恨意，继续道：“我们自己的事情，根本用不着一个日本人来插手，更何况，日本人是什么样的人，雁华，相信你比我清楚，就怕他醉翁之意不在酒，他肯帮我们，定是存了别的心思。”
　　“难道你怕日本人会在江都城取而代之？”林雁华轻笑一声，“那你最初亦是存了杀他的心思，假如你真的杀了他，那跟你现在所担忧的叶希深被人取而代之，又有什么分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