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胭脂锦》宁洛云

11、第十一章

　　第二日，景秋刚回大帅府就被莺莺缠上问八卦，可景秋却是遗憾的告诉她：“昨夜我只是和大帅吃了个饭。”
　　其实昨夜景秋也在等着，可叶希深的确没有碰她。
　　莺莺倒是一脸的失望，接连叹了好几口的气，还未等她说什么，景秋率先打断了她的话，一脸的高深莫测：“昨夜你和黄副官，还算称心么？”
　　莺莺的脸立马就红了下来，娇羞道：“四姨太怎么说起我来了？”
　　景秋笑了几声，转身便往房间里走去。
　　莺莺跟在后面，压低了声音，有几分幸灾乐祸：“四姨太你还不知道吧，昨天大夫人可是发了很大的火呢。因为昨日是大夫人的生辰，大帅没有陪她，而是陪四姨太了，今早儿黄副官送我回来的时候，巧儿看我的眼神都像要吃了我一样。不过这也没什么，我来大帅府这几年了，也没看到大帅和夫人在一起多久，更别提过生辰了。估计这下大夫人又看不惯四姨太了……”
　　景秋只沉默了一会，莞尔一笑：“她看我好像也从来没有顺眼过。”

　　夏如瑾独自一人坐在镜子前，梳妆台上的珠宝胭脂琳琅满目，可她却只是怔怔的望着镜子里的自己，那张未施粉黛的脸毫无灵光，略显憔悴，她的头发也任由着散乱在肩上。
　　巧儿端着半盆温热的水放在了架子上，走到夏如瑾身后，低声细语道：“大夫人，该梳妆了。”
　　“出去。”夏如瑾略显苍白的唇微微阖动，声音却是一片死寂。
　　“大夫人，您可不能这样啊，若是闷坏了身子可怎么好，咱们好好梳妆一番，此刻大帅就在府内……”
　　巧儿原本是想安慰夏如瑾，可没想到正是这番话刺到了夏如瑾的心，夏如瑾原本死寂的眸光里冰冷的可怕，朝着巧儿吼了句：“我叫你滚出去！”
　　巧儿悻悻的不再说话，低垂的眼眶也微微泛红，不再吭一声，走了出去。
　　夏如瑾笑的悲哀，望着镜子里的自己喃喃：“就算我打扮的在好看，又有什么用？你终究不会多看我一眼，你心里只有那个贱人！”
　　心中的愤恨愈来愈盛，她只觉得心里的气没处发，一把便拨掉了梳妆台上的珠宝和胭脂，埋头痛哭。
　　“娘……”
　　不知哭了多久，身侧传来一声稚嫩怯懦的声音。
　　夏如瑾缓缓抬起头，往身侧望去。
　　叶书源似乎十分怕她，在夏如瑾向他望过去的时候，下意识往后缩了两步。
　　夏如瑾仔细的看着叶书源那张稚嫩的脸，这张脸，真是和那个人越来越像！
　　她永远也摆脱不了邱家是么？
　　夏如瑾冷笑，从圆凳上站了起来，走近叶书源。
　　叶书源又退了两步。可这个动作却激怒了夏如瑾。夏如瑾一把抓住叶书源的弱小的肩膀，蹲在他面前，眼神极其阴冷：“你怕我？”
　　叶书源最怕看到母亲这个样子。整个叶家，他谁也不怕，唯独怕母亲夏如瑾。
　　“你很喜欢四姨娘吧？”
　　昨日，她远远的看到叶书源对景秋的亲近，还有叶希深眼里的宠溺，他们笑的那样开心，仿佛自己就是一个毫不相干的外人！
　　自己的儿子和丈夫，凭什么要让她抢了去？
　　“你给我记住，你是我儿子，不是她的儿子！没有我就没有你，你这个孽种，连你也想要离开我，是么？”
　　夏如瑾手上的劲道越来越大，最后叶书源低声哭了起来。
　　“哭什么哭？你有什么好哭的？都是你，都是你！”夏如瑾越来越激动，一把狠狠的推开了叶书源，瘫坐在地上，无声的流泪。
　　夏如瑾望着被她推到在地上小声啜泣的叶书源，脸上却无半点疼爱，语气像是对着仇人：“当初我为什么要把你生下来，我不如直接把你掐死，让你去见你爹和你姑姑！你们邱家的人休想再要纠缠我！”
　　她看着面前这张稚嫩的脸心中的愤恨久久无法抹平，有时候她真想这样一了百了了，可是她又不甘心，自己等了那么多年，为他做了那么多的事情，她不甘心换来一个这样的结果！
　　“你再给我哭！“夏如瑾上前一把揪起了坐在地上的叶书源，狠狠的掐着他，叶书源疼的边哭叫边躲着，夏如瑾却是没有松手。
　　“你们兄妹都死了，你们邱家都死了，为什么还要阴魂不散？我恨你们！我恨你们！”
　　夏如瑾松手那一瞬，叶书源挣脱开哭着跑了出去。
　　夏如瑾慢慢趴倒在了地上，凌乱的头发被泪水浸湿，恣意的粘在她的面庞。
　　景秋在屋子里的时候，就听到了外面传来的一阵哭声，她听出了那是叶书源的声音。
　　还未出去，就听到莺莺在外面喊了一句：“二姨太？小少爷？”
　　一出门，就看到被二姨太林雁华牵着的叶书源，他似乎是受了极大的委屈，身子一下又一下的抽泣，看见景秋，叶书源带着糯糯的哭腔喊了句：“四姨娘。”
　　看见叶书源哭的这样伤心委屈，景秋心里很不是滋味。
　　她看着林雁华疑惑问道：“这是怎么了？”
　　林雁华看起来似乎早就知道事情原委一样，冷笑了一声：“肯定又被夏如瑾打了。“
　　“她打书源做什么？”
　　“夏如瑾就跟个疯女人一样，疯子做事，还讲究理由么？”
　　林雁华蹲在叶书源跟前，掀起他的袖子，细嫩的手臂上一道道掐痕淤青醒目的呈现在二人面前。
　　莺莺看到也不禁失口惊呼：“只听说大夫人不喜欢小少爷，可也未曾知道她会打小少爷！”
　　“对自己的亲生儿子都能下这样的手，恐怕整个江都也找不到像夏如瑾这样恶毒的女人了！”林雁华轻轻拉起叶书源的小手，问景秋：“你这里应该有药酒吧？”
　　景秋点点头。
　　林雁华倒也不跟她生分，拉着叶书源就往房间里走去。
　　虽然平时林雁华为人比较尖钻冷漠，说话也比较刻薄，可面对叶书源时的眼神，就像一个母亲对自己的孩子一样温和。
　　景秋看得出，她是真心喜欢和爱护叶书源的。
　　给叶书源上好药，将他哄睡着以后，二人便在院子里藤萝下的石桌旁坐了下来。一串串藤萝花点缀在的碧叶之间，与树藤下的两人相得益彰。
　　景秋望着对面神态悠闲的品着茶的林雁华，忽然觉得，其实林雁华娴静的时候，看起来倒有几分温柔绰约。
　　“你这里的茶不错，藤萝也长得好。”
　　景秋微微一笑，道：“如果二姨太喜欢，可以随时来喝茶。”
　　“其实，书源这孩子很懂事，也很孤独，以前总是我带他去我那里玩的，现在你来了，他倒是挺依赖你。”
　　“夏如瑾对书源，一直都是这个样子？”
　　林雁华的脸色微微一变，眼神竟有几分愤恨：“这个女人，忘恩负义，都说虎毒不食子，可是她，却比那老虎还凶残，恨不得自己的儿子死，为了一个不爱她的男人，她做这些，午夜梦回的时候也能心安？”
　　这句话倒是引起了景秋的注意，刚才林雁华那句“恨不得自己的儿子死”，突然令景秋想到了昨日书源同她说的是有人推他下去的。
　　可是景秋还是有些不敢置信。以她曾经对夏如瑾的了解，即便她再狠，应该也不会狠到对自己亲生儿子下手的地步。
　　“夏如瑾再如何狠毒，恐怕也不会对自己的儿子做什么吧？”
　　林雁华抬眼看着她，笑容讽刺：“也就你这样的人，会相信这世上人心单纯吧？你可知，有的时候，人为了自己心中的贪念，什么事情也做的出来的，即便那有悖伦常道德。”
　　景秋低着眼帘为她倒满了茶，也不在意林雁华言语里的讽刺，只顺应笑道：“你说的很对。”
　　“其实你跟我妹妹的容貌的确一模一样，虽然我没有见过她本人，可是我见过照片，也知道她究竟是个怎样的人，可是你和她，性子一点都不像。”
　　景秋放下小茶壶，道：“你相信这世上有一模一样的人么？”
　　林雁华看了她好一会，道了句：“其实以前我不信，就算是双生子恐怕也会有差别。只是我妹妹的确死了，也由不得我不信。”
　　景秋只是笑笑，没有说话。
　　林雁华继续道：“书源那孩子看起来还挺喜欢你的，我在走廊那里找到他，他就说要来你这儿……“说罢，林雁华起身，“你好好照顾他吧，我先回去了。”
　　景秋站在门边目送林雁华离开，久久也没有回去。
　　望着那个冷艳的背影，景秋心里总算有那么一丝安慰。
　　所幸，这世上她还有最后一个亲人。
　　吃完晚饭，景秋正抱着叶书源教他念千字文，莺莺便一脸欢快的跑进来通报：“四姨太，大帅来了！”
　　景秋才刚站起来，叶希深便已经踏入屋内。
　　“大帅，我没想到你要来，所以也就没准备什么……”
　　“不必准备什么。“叶希深对坐在景秋怀里的叶书源笑了笑，摸着他的小脑袋，俨然一个慈父的模样：“你也在这里？”
　　“书源喜欢景秋，自然会到景秋这里来玩。”景秋笑道。
　　“可以陪我喝一杯吗？”
　　景秋抬眼怔愣了片刻，问道：“大帅是来找景秋喝酒的吗？景秋也只能小酌几杯。”
　　叶希深笑了笑，“昨日看你酒量不错，我已经醉了，你都还是清醒的。”
　　景秋闻言，有一瞬间的失神，但她还是将叶书源递给了莺莺，莺莺也识趣，哄着叶书源便去外边了。
　　“既然大帅想喝酒，那景秋愿意奉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