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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楔子+醒(镇三观) ...

  •   *楔子*

      民国。

      无人知晓的十一月二十七。

      那天,上海的天气很好,寒风虽薄凉,骄阳却温煦。

      老人们说,这是隆冬将至,瑞雪兆丰年的势头。不久要下雪了,来年准是极好的一年。

      洛菲颜找上门的时候,唐糖正在试穿嫁衣。

      林夫人亲自送来的,说是林泽绅答应要娶唐糖为妻。

      绫罗绸缎,锦绣良缘。

      昂贵精美的聘礼和缤纷娇艳的花篮摆了唐家满满一院子。

      虽然意外,可唐糖很高兴。尤其是那纸林泽绅亲笔书写的婚书。她认得他的字,是他没错。

      唐老爷和夫人倒是淡定。

      因这婚事早在唐糖出生时就定下了。整个上海滩,也只有一个林泽绅合得上唐世元的心意。

      婚期定在三天后,十二月一日。双方都请人算过了,是个宜婚嫁的好日子。

      唐糖是唐家最小的女儿,也最得唐老爷欢心。时间紧,唐老爷将唐家里里外外老老少少全召了回来,为的就是给小女儿筹备一个完美难忘的婚礼。

      大院里张灯结彩,各个房的姨太,包括儿子儿媳,女儿女婿,还有大大小小的孙子外孙全部出动。

      唐家很久没办喜事了,唐糖是老爷子的心头肉,算是老来得子,能亲眼见着她出嫁,别提多么欢喜。

      前前后后忙活,贴喜庆的对联,准备炮竹,摆酒桌,铺红毯......

      场面热闹而盛大,唐老爷准备明日先排练一场,确保女儿出嫁当天万无一失。

      如此忙碌之下,没有人注意到洛菲颜。

      她挺着六个月的大肚子,从后门直接进了后院,径直往唐糖房间去。

      算起来,洛菲颜在林家住了大半年,林夫人虽然一直没落实她的名分,但肚子里毕竟有林家的种,待遇总归不同。

      比如林泽绅去哪里她都要跟着,林夫人心里介意,可碍于她肚里的骨肉,面上就忍了。

      唐家,就是林泽绅最常出入的地方之一。

      一来,唐林两家是世交,生意上也有合作;二来,林泽绅要给唐家的小女儿补习洋文。

      所以这唐家的门门道道,洛菲颜早就烂熟了。

      “哟,唐糖这是在做什么?”

      房门开着,洛菲颜扶着腰杆,迈着小莲步进去,粉色的洋裙轻轻曳地。面色红润,嗓音娇软。

      唐糖正照着镜子,丫鬟刚去客厅拿腰带,这会儿屋里就她一人。

      闻声,镜子里的笑脸微滞。

      “你怎么来了?”唐糖转过身,皱眉盯着她的肚子,秀气的脸上浮现一抹犹疑。

      片刻后,往洛菲颜身后瞧了瞧。

      “阿绅让我来的。”洛菲颜笑笑,又说,“你不用看,他没来,晚点才到。
      洛菲颜在房间里转了一圈,目光最后停在屋里那张可爱粉嫩的小洋床上,纤指一伸:“我不方便,能坐么?”

      床上摆满了嫁衣挂饰,唐糖点头,上前略微收拾了下。

      “阿绅哥哥叫你来做什么?”唐糖转身去桌边倒了杯茉莉红枣,递到她跟前问道。

      洛菲颜接过她手里的茶杯,抿唇一笑:“怎么不叫我洛姐姐,你平时不是一向都很乖的?”

      说着,水光潋滟的眸子上下打量唐糖。

      唐糖穿了一身鲜红嫁衣,繁复的绣工看起来极为精致。

      见洛菲颜答非所问,唐糖有些无聊,心道她自己不也是如此,和林泽绅一起的时候是一个模样,单独的时候又是另一个模样。

      便兀自走到立镜前,整理身上宽大的嫁衣,念着小灵早点把腰带拿过来。

      “你就这么想嫁给阿绅?”

      洛菲颜的嗓音淡淡的,带着一丝慵懒笑意。

      唐糖脊背一僵,未转身,也不说话。

      从小到大,她的梦想就是嫁给阿绅哥哥,和阿绅哥哥一生一世一双人。

      可他们之间有个洛菲颜,后来,洛菲颜甚至怀了阿绅哥哥的孩子。

      所以唐糖从不敢提,她怕阿绅哥哥不高兴。

      “呵,看来是想啊,可惜了......”欲言又止。

      “可惜什么?”唐糖转身,紧紧盯着她,看清她的举动时,不禁大叫,“你抽烟!”

      “可惜阿绅不喜欢你。”洛菲颜淡淡呷了口,熟稔地吐出一串烟圈,嘴角仍旧抿着笑意,“他平时不让我抽,就偷偷抽一根。”

      唐糖攥着嫁衣料子,心里硌地生疼。

      “可是婚书是阿绅哥哥亲笔写得。”

      “那你就该问问唐世元了。”洛菲颜嗤笑。

      什么意思?难道阿绅哥哥是被逼的?为什么?

      “阿绅哥哥让你来,就为了告诉我这个?“唐糖还是不愿相信。

      有些话,一定要亲耳听了才可以信的。

      “他让我劝劝你,女孩子的婚姻是人生大事,你的阿绅哥哥希望你重新考虑清楚。”

      说罢,洛菲颜站起身,掸了掸裙子,转身准备走。

      “那你呢,你爱阿绅哥哥吗?”唐糖望着她丰腴的背影,声音哽咽。

      “唐妹妹真会说笑,这世上怕没有人比我更爱阿绅了。”洛菲颜捂上肚子,喃喃一笑。

      唐糖的视线就落到她的肚子上。

      犹疑地开口:“你肚子里的孩子,真得是阿绅哥哥的吗?”

      洛菲颜唇角笑意一僵。

      “唐妹妹,我该回去了,阿绅还等着我呢。”

      丫鬟正好进来,脸上洋溢着喜气,迎面见了脸色不大好的洛菲颜,刹在原地愣了愣。
      ......

      没有人知道大火是怎么烧起来的,也没人知道是从哪个方向开始烧得。

      好像是一瞬间,好像是过了一阵。

      连抢救都来不及,所有的屋子都着火了。红色的绸缎一间连着一间烧起来,熊熊火海,仿佛上天降下的,一场浩大的劫。

      唐糖护着嫁衣,丫鬟护着她,洛菲颜从火里出去又回来。

      也许这是一场精心策划的,可怕的局。

      突然间火海之外冲进来一个人,是再熟悉不过的身影。

      唐糖的泪水如炬,在火舌里肆虐。她很怕,大火烧起来的时候,她甚至来不及做出反应。

      可是当天花上的横木“滋滋”烧断,在烧断的横木砸下来的一刻,她冲了过去——

      推开在火堆里哭喊的洛菲颜,也推开迎面冲过来的林泽绅。

      花了她毕生所有的力气。

      **

      是爱,是恨,也是不甘。

      单薄的灵魂陷入命运的滚轮,不愿逝去,也不愿重生。

      **

      现在。

      潮流济济的二十一世纪。

      赵小栀登上人气天后的宝座,拥有世界各地无数的追崇者。

      可还是有人说,赵小栀是个可怜人。

      其实还好,除了没有朋友,一切都挺好。

      亲生父母大概是太穷将还在襁褓的她送进孤儿院,而上帝喜欢关门开窗的游戏。

      她很幸运地被养父母领养到国外。人生开挂,有颜有钱,呼风唤雨,一帆风顺。

      没有朋友,是她人生唯一的缺陷。

      女王范的性子,公主范的脸,单纯直爽到过分的内心,每天都是热情满满。

      除了粉丝,同行人都当她得了甲亢。

      事实就是如此,再完美的鸡蛋也会有人挑骨头。

      后来遇到了小虾,她的高中同学也是她唯一的好朋友。

      朋友不需要很多,能一起说话吃饭聊男人就好。

      赵小栀高薪聘用小虾当了经纪人,之后的日子里两个小姑娘满世界跑,完成所谓的青春梦想。

      再后来赵小栀开始拍戏,小虾一部一部替她把关,顺便交了好些当红花旦做朋友。

      这样的人生似乎称得上完美了。

      可是赵小栀总觉得不真实。

      养父母是思想很开放的人,从来不会管她。小虾有除了她之外的生活圈子,不可能无时无刻在她身边。

      冥冥中就像安排好了的。她用真心待人,结局却出乎意料。

      著名女星赵小栀,因拍摄爆破戏被大火烧死。享年22岁。

      一个人的一生,最后只是新闻短短的一句话。

      **

      所以才有了后来的故事。

      唐糖和赵小栀,两个相同又完全不同的女子。
      贪恋尘世的灵魂,和来不及感受温情的灵魂,在一个月后神奇地交叠。

      第一章 ——醒

      长廊尽头,微黄的余晖透过玻璃窗,漫不经心洒落一地。

      “阿绅,你回去歇着吧,唐家葬礼的事连着几天没合眼,晚上还要照顾唐糖,这样下去会累坏身子的,公司里的事也先放一放吧。”

      谁?
      谁在说话?
      地府的孟婆吗?

      “妈妈,我没事,公司的事情暂时交给二叔了,医生说唐糖最近情况不稳定,我想陪陪她。”
      刚消过毒的空气,呼吸之间都是刺鼻的消毒水味儿。
      病房连着病房,洁白墙壁涂了半层深绿色油漆,交织对比之下,显得干净又冷清。
      男子依靠在门框边,低头把玩着手里的雪茄烟盒,修长泛白的指节微微曲起,抵在暗金色盒边上,打开,合上。
      他瘦削的脸半逆着光,棱角分明,纵然连日的忙碌平添了几丝疲惫,也依然掩不住那卓尔不凡的气质和俊朗。

      与他相对而立的,是一位五十有余的贵妇。
      一身浅褐色狐裘,一双黑地发亮的真皮松糕靴,乌黑长发重重盘起,加之淡妆勾勒,庄重而不失高雅,素净而不失贵气。来往的医护见了,都要称她一声“夫人”。
      唯有手上浅紫色大小不一的针织手套,略显迥异。

      听了男子的话,她也不再多劝,伸长脖子往病房里瞧了瞧,不禁黯然:“唐糖也是个可怜姑娘,躺了月余不见醒转,”说罢,又看向男子,有些执拗道,“我不管,唐糖若是能醒过来,也没个人依靠,到时你便娶她。”

      男子沉默不语,指上动作微顿,扭头了转向一边,复杂的目光静静看向病床之上睡了月余的女子。

      洁白的床单,和女子苍白如纸的脸,浸透在淡淡光晕里,美好,虚弱,梦一样不真实。

      大概好人终有好报,他庆幸她还活着。
      哪怕就一直这样静静地睡在那里。

      半晌,像是妥协,又像是某种决定,男子淡淡点头。

      夫人先是诧异,继而是惊喜,一手颤巍巍捂上嘴,哽咽地不知该笑该哭。

      其实阿绅和唐糖早有婚约。两人虽相差十一岁,却因了唐家与林家是世交,在整个上海更是享誉齐名,门当户对,纵观整个上海,乃至全国,也没有比唐家更适合鼎盛昌华的林家了。

      唐糖还在娘胎里时,唐林两家便对外宣称,若为男儿,则拜兄弟,若为小女,则结良缘。

      只是毕竟两孩子年龄差得远,行事交流总不在一个频道。
      唐家小姑娘还不懂情为何物的时候,阿绅就已经遇到了真爱,只可惜那真爱几多年来都不被林家接纳。

      阿绅脾气倔,和家里对抗许久,拖拖沓沓,终于等到生米煮成熟饭,就待迎娶佳人。
      而今这场大火,确是毁了一段姻缘。
      ——不,这在旁人眼里,到底是桩孽缘。

      要说这唐家姑娘和林氏公子,那才算得金童玉女,才子佳人,天造地设的一对。

      所以林夫人才这么激动。她心水那小姑娘,单纯,干净,嘴甜,心善……总之是数都数不过来的好。

      “菲颜快出院了,我下楼去看看,这里就劳妈妈照顾着,醒了便叫我一声。”阿绅的目光收回来,了无情绪的脸上勉强牵起一丝笑意。

      林夫人正高兴,听了这话脸色立马阴了一半。
      但转念又想,那女人再怎么不正经,毕竟也怀过林家的孩子,虽不情愿,也点头由着他了。
      看着日夜奔波而略显疲惫的身影,林夫人打心眼儿替儿子心疼。

      怪谁呢?
      怪不了谁,要怪就怪那场大火。
      再要非得怪个什么人,就怪那作死的小贱人。
      **
      “怎么是夫人在这里,林少呢?”

      又是谁?
      尼玛,怎么阴曹地府这么热闹,大伙儿赶着投胎挺欢乐啊。

      林夫人坐一把绒面金边椅,回头瞧了来人,忙招招手,笑容温蔼:“哟,这不是白家的大公子吗,又来看我们家唐糖,真是有心了,阿绅刚刚才出去,担心唐糖什么时候醒了喊饿,买粥去了。”
      全上海,除了大势已去的唐家,也就近几年崛起商行的白家,能让林氏另眼相看。

      早些时候,上海的所有出口贸易,以及民营新企都是林氏一手包办,全权掌控,再下面一些细活就由唐家包揽。而近两年凭借民营创新,利用底层老百姓实行手工业,农业,纺织业等多个小众行业的创新经营,拢筹资金,风头渐盛,挤入商会前三的白家,可谓最被看好,最具发展前景的家族。
      前日,更是经过商会一致决定,将海外生意分配部分给了白家。

      而将一个没落贵族短短数年之间,扭转为商界大亨,这一切都归功于白家留学归来的大公子,白言枫。

      白言枫不仅做生意有一套,在人际交往上也是十分熟稔,为人谦和,儒雅风趣。
      和他打交道,没几个人舍得说个“不”字。
      当然,林氏除外。
      白家再怎么厉害,也不及百年林氏的万一。

      “哪里有心,不过是顺路来探望罢了,倒是林少,当真有情人,”白言枫爽朗一笑,眼里毫不掩饰钦佩之意,从属下手里取下果篮,亲自放到桌边,又问,“方才夫人是说唐小姐快醒过来了?”

      什么乱七八糟,公子夫人小姐,什么鬼?!
      难不成地府里边也拍戏?
      哎哟哟,头痛……痛痛痛……
      “咝……”尼玛,怎么死了还有痛觉,这还痛出声儿了。

      当时,在场人都被病床上突然响起的一阵低吟惊得目瞪口呆。

      林夫人上前握住女子瘦弱的手腕,激动地直哆嗦,半天说不出话来。
      还是白言枫一句“快去叫医生”惊醒了她。

      林夫人急忙起身,紊乱的步子险些打翻身后的椅子,她稳了稳心神,看着床上大汗淋漓的女子,边对白言枫道:“还请白公子在这儿待一待,我去看看阿绅回来没有。”

      “夫人放心,”白言枫点头答应,又命了身旁一个侍从跟着去,“陪夫人走一段,别摔着。”

      乱哄哄的房间里,这才恢复了片刻清静。
      只余病床之上,那拧眉沁汗的女子,口中断断续续传出痛苦的呻吟。
      白言枫微微眯眼,不动声色地盯着她额角密密麻麻的汗珠。

      直到医生纷纷赶来,床上的女子已经不止是呻吟,手脚都开始不受控地挣扎。
      “立刻注射镇静剂!”为首的医生摁住女子的双腿,对身后神色紧张的护士们命令道。

      镇静剂?
      握草,地府不该是孟婆汤嘛,要搞死宝宝啊!

      “走开——!”
      突然,床上的女子猛地张开双眼,明镜般的大眼睛死死盯着面前颤巍巍的大头针。
      这么大的针头,一针戳过来,绝对魂飞魄散吧……

      但是,等等,好像……有哪里不对?

      病房有刹那寂静。
      所有人,定格一般,任由床上仿若大梦初醒的女子,挨个儿打量。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楔子+醒(镇三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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