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宠娇颜》雲莞

28、赔礼

　　聂庭远带薛沂回聂府找穆朝颜，薛大夫人已经在聂夫人房里待了一会儿了。

　　薛铭指着旁边的薛大夫人，给穆大太太聂倩茹赔不是：“内人前些天受了刺激，精神有些恍惚，这才失手打了穆三小姐……今日特地过来赔个不是。”

　　他招了招手，很快便有丫鬟捧了几个匣子进来，他赔笑着说：“这些都是我为官立功时，皇上赏给我的东西，今日拿来，权当是给穆三小姐的一些心意。我知道穆家不缺这些东西，但夫人不收我于心不安。”

　　薛铭说的情真意切，聂倩茹却想冷笑，人都打了，还拿这些东西来惺惺作态有什么用！

　　若不是看在这是她母亲庶妹的丈夫，她要喊他一声姨父的面子上，她早就让人把事情原原本本地禀到詹事面前去了，到时候哪里还会让人坐着说话，不把膝盖跪烂就是好事了。

　　她握着茶盏没有说话，聂夫人轻轻推了推她的手，示意她表个态。

　　聂倩茹这才皮笑肉不笑道：“姨父既然都这么说了，我不收倒成了我故意为难你了。”

　　她高声冲旁边的丫鬟喊：“来人，把我姨父送的东西，都拿到小姐房里。”

　　丫鬟低声应是，很快就过来将那几个匣子接了过去，送去了穆朝颜的院子。

　　薛铭见穆太太收了东西，神色稍松，还没说什么，就又听到穆太太在上首说：“东西我是替朝颜收了，只是朝颜要不要，那便是朝颜的事了。”

　　拿这点东西就想轻描淡写地把这事揭过，她这姨父恐怕有些天真了。

　　薛铭脸色一白，他原以为穆太太看在聂夫人的面子上，多少会给他留点面子，却没想到她会这么气不过……确实也该是气不过的，他听闻那穆三小姐是自小养在穆太太身边的，自己的女儿受了委屈，又是权势滔天的人，怎么能气得过呢。

　　恐怕她没开口大骂，就已经是很好的涵养了。

　　他笑着连连应是，“不知穆三小姐现在如何了？可否让我带着内人亲自去给她赔个礼？”

　　聂倩茹想到穆朝颜红肿的半边脸，以及睡着了还在流泪的睡颜，心里就不是很好受，冷淡道：“这倒不必，她恐怕不想见到你们。”

　　薛铭神色微僵，穆太太强硬的态度，分明是不肯善罢甘休啊……他给下首一直垂眸没说话的薛大夫人使眼色，示意她快求求聂夫人，让她帮忙说说情。

　　怎么说聂夫人也是她的姐姐，两人从小到大的感情都很好，聂夫人又是首辅夫人，只要她说一句话，恐怕比他们跪下都管用。

　　薛大夫人咬着唇，看着罗汉床十几年都没见的姐姐，她穿着鹅黄绣葱绿柿蒂纹的妆花褙子，头上戴着镶祖母绿宝石的金钗，腕上是金缠丝玛瑙手镯，看上去既雍容又华贵。

　　她原本比她大上许多的，如今瞧着却比她还年轻了，她面容沉静地看着她，似乎在等她开口。

　　薛大夫人知道这事确实是她冲动了，但一人做事一人当，她不想牵扯到无辜的人。

　　她咬着唇，没说话，薛铭见她无动于衷，就悄悄伸手用力地捏住了她的手腕。

　　她手腕上吃痛，抬头看向薛铭，薛铭急得眼泪都快留出来了，当初下马车的时候说的好好的，让她求求聂夫人，让聂夫人替他们薛家说情……怎么一进来，嘴巴就跟黏了牛皮糖似得，一个字都不会说。

　　尽是他丢尽脸皮在周旋了！

　　聂夫人一直在注意薛大夫人，这么多年没见，这个妹妹，倒是憔悴了不少，明明才四十出头，看着倒像是四五十岁的老妪了……她心里既心疼又无能为力，看到薛铭暗暗捏她的手，她终于有些看不下去。

　　她女儿聂倩茹话中也句句带刺，再这么待下去，她怕事情还没弄清楚，倩茹先把人给抓了。

　　她叹了口气，对薛铭道：“薛大人先出去吧，我跟妹妹说几句话。”又转头与一旁的聂倩茹说：“你也出去吧，等我问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再跟你说。”

　　聂倩茹站起身就出去了，薛铭低垂着眉头跟在她后边，对于这个穆太太，他是有些怕的……即使算起来穆太太还算是他的晚辈，但谁让她嫁了穆靖林呢。

　　他这些年受了多少穆靖林的打压，只有他自己知道。

　　有时他在想，这么忍气吞声到底是为了什么……后来他就想通了，为了生存啊，为了在这风云巨变的皇城里生存。

　　他好不容易才爬上今天的位子，他舍不得就这么为了争口气，就丢弃了拼了大半辈子才得来的东西。

　　她们出去了之后，聂夫人才从罗汉床上走了下来，站到了薛大夫人的面前：“你又何必呢，为了让自己心里好受些，把整个薛家陷入危险之地……十几年前他刚中了状元，还只是少詹事，在朝中没什么根基的时候，你没站出来。现在他已不同往日，朝中大半的大臣对他都心存忌惮。你现在做这些，无异于将你们薛家推入了风尖浪口……你又不是不知道，他这么多年就生了这么个女儿。”

　　薛大夫人被薛铭扇了一巴掌，脸上还能看到手掌印，她抬头笑起来的时候，脸上有一种诡异的美，她笑着与聂夫人说：“姐姐，十几年前我只是懦弱而已，现在我想了这么多年，痛苦了这么多年，我已经没什么好在乎的了……”

　　她目光迷离地看着聂夫人：“我现在倒是十分后悔的……我后悔我那会儿只扇了她巴掌，怎么不是直接把她掐死算了。掐死她，我至少心里就舒坦了，到了九泉之下，也对她有个交代了。”

　　也不会有现在这么多事，也能让穆靖林也尝尝痛失爱女的滋味。

　　聂夫人听到这一番言语，也忍不住抹了泪，“这么多年过去了啊……若是姐儿还在，她恐怕也不想看到你为了她，陷整个薛家于不义。何况，你怎么能说没什么在乎的呢，薛沂他八月便要参加科考。你就算不想想自己，也该想想他，你难道不想看到他功成名就？”

　　“薛沂他……”想到儿子，薛大夫人神色才稍微缓和了一些，“他是个好孩子，即便没有我在身边，他也能把书读好。实在不必我替他操心。”

　　这些年与其说是她在照顾薛沂，倒不如说是这孩子在照顾她。

　　“你该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聂夫人看她神色竟然带着几分心如死灰之意，不由地拔高了声音：“薛沂要入朝堂，势必会对上穆靖林。你这时候就让穆詹事记恨你们，薛沂以后只怕想入朝堂恐怕都不容易……你这是害了他啊。”

　　朝中大多官官相护，而穆靖林又是聂首辅的学子，与内阁翰林来往甚密，聂夫人这话的意思是，穆靖林会在薛沂入仕时给他下绊子？

　　也确实不是不可能的，朝堂有多黑暗，她也听说过一些，只是亲耳听到自己的姐姐，如今的首辅夫人嘴里说出来，她心里还是有些吃惊的。

　　一脸震惊地看着聂夫人，连嘴唇都有些颤抖：“穆靖林他真的会这么狠心？”

　　聂夫人看着她，忽然就笑了：“他狠不狠心，你十几年前就该知道了。”

　　那样活生生的人，送进穆家，出来就成了一具冷冰冰的尸体。

　　她确实知道他狠心的，只是不敢相信罢了。

　　到现在她都不敢相信。

　　她忽然就跪倒在了聂夫人的面前：“姐姐，念在我们这么多年的姐妹情分上，你帮帮薛沂。你是首辅夫人，你一定有办法阻止穆靖林……穆靖林已经害了我一个女儿了，我不能让他再祸害我儿子。”

　　她说着说着，眼神顿时变得冷冽起来，发了疯一般抓住聂夫人的手：“姐姐，你帮我杀了他！你帮我杀了他！这一切就都不会发生了！”

　　幸好这房里只有她们姐妹二人，若是这番话，叫旁人听了去，聂夫人根本都不敢想象，薛家人会有什么下场。

　　她将薛大夫人从地上拉了起来，声音也沉了几分：“穆靖林是朝廷命官，哪你想杀就能杀的！这些话你在我面前说也就罢了，走出这个屋子，你若还敢说这样的话，那我也帮不了你了。”

　　她把薛大夫人扶到罗汉床上去，看着她惨白的一张脸，轻轻道：“善恶终有报，穆靖林做的这些，老天爷都看在眼里，迟早会有报应的。在看到他的报应之前，你可得好好活着。”

　　“你打了他女儿的事，还有回旋的余地，你先别自己吓自己。”聂夫人握着她冰凉的手说道：“幸好那丫头还不算全随了她父亲的性子，已经率先替你把事情瞒下来了。”

　　薛大夫人有些惊讶，聂夫人就把穆朝颜对下人们说的那番话，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她。

　　“不过你确实动手打了人，这个罪责是怎么也推脱不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