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擒故纵的游戏》IKKI栗花落七夕

15、二十年前的往事（中）

　　虽然男人万般不愿，但赤川还是厚着脸皮跟着他走进了玄关，一进入房间后，赤川才发现这个男人的居所不光狭小，而且还有些……破乱不堪。6平大的空间内只是用挡板隔出了2个小小的单间，一个是作为起居室的房间，而另外那个则是只能容纳一人的狭小厨房和卫生间。
　　赤川有些咋舌，即使是在自己最落魄的时候，也都没有住过这么狭小破旧的房屋，而眼前这位教师，竟然会住在这么破旧的地方……这让赤川感到了惊讶。
　　“地方太小，你随便找个地方坐吧。”
　　男人简单的整理了一下房间内堆放的书籍，赤川留意这其中的几本，那些书大多都是一些二流的情色杂志……这么随意的摆放在家里，真的好么……
　　“有什么要问的，你问吧。”
　　今井开口说道，赤川勉强找了个干净的地方坐了下来，将中谷裕祥的资料从公文包里取了出来，便直接切入了正题。
　　“那个……据我所知，中谷君在学校里虽然学习成绩比较好，但在学校以外却没有什么朋友，他当时离家出走之后，就一直没有跟家里面联系过，可是只凭一个人的力量，在社会上很难生活，所以我在想他会不会跟同学之间有着某些联系，又或者……有没有跟您联系过？”
　　“……没有，至少跟我没有任何的联系。”
　　“那其他的同学呢？”
　　“他虽然学习成绩很好，但是为人处事有些偏激，平时很少跟其他学生接触，所以我想你刚刚说的那些，几乎是不可能的。”
　　今井面无表情的说着。
　　“……都过了20年了，您的记忆力还真是很好呢。看来您至今为止都对中谷君记忆犹新吧？”
　　今井皱了皱眉，他仿佛能听出赤川话外的含义。
　　“你到底想问什么？……我不是说过，这件事跟我无关么。”
　　“即便是您这么说，但其实我还是比较在意，中谷君为什么会被学校勒令停学……”
　　赤川缓缓的说着，生怕又会惹怒了对方。
　　不过他之所以这么做，也是为了想要从今井那里得知真相，因为这个男人从一开始的表现上来看，就不像是跟这件事完全毫无关系的，说不定他跟中谷之间有着什么重要的关联，所以赤川无论如何都要逼他开口。
　　“你这个人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要让我说多少遍，我根本就……”
　　“您是中谷君的辅导老师吧？难道自己的学生做了什么错事，连您也不知道么？……您是从高一开始就一直在带3班的学生吧？所以应该对每个学生都十分了解的，像中谷这样学习成绩优异的学生，一定是老师眼中的宝贝呀，所以像停学处分这么严重的事情，作为辅导老师的您又怎么会不知道呢？……还是说……”
　　赤川顿了顿，将目光从手里的文件资料上，转移到了今井的脸上，他在观察着那个男人的反应，不知道他在听到接下来的话之后，会露出什么样的表情。
　　“……这件事，本身就跟您有关？”
　　今井明显有些恍惚，焦虑不安的神态再一次显露了出来。
　　“……那根本就不管我的事！都是他自找的！”
　　果然是这样么……赤川闻言挑了挑眉毛，终于上钩了。
　　“自找的？……这么说……中谷君被勒令停学的事情，的确跟您有关？”
　　“……”
　　今井没有说话，双唇仿佛像被胶粘上一样，紧紧的抿成了一条线。赤川无奈的叹了口气。
　　“今井老师，我来这里，并不是真的要为难你，只是我真的需要知道这些事情的来龙去脉，才能够理清其中的关系，不管是谁，只要之前跟中谷君有过接触的人，我都要一一去拜访调查……我虽然的确是个侦探，但我也深知作为一个侦探的义务，我可以跟您保证，不管您说的内容到底是什么，只要不涉及到凶杀、绑架等刑事案件的事情，我就绝对不会跟任何人提起……”
　　看到赤川再三的做出保证，今井终于按捺不住心中的激动，缓缓地张开了口。
　　“……这一切要怪，就只能怪中谷君。如果不是因为他勾引我，也不会有那种事发生……”
　　听到了“勾引”二字，赤川不禁微微皱起了眉头，他之前最多的设想也顶多就是老师的失职导致了学生之间的问题，才引发了停学事件，可是他完全没有想到，竟然会从今井老师的口中，突然蹦出“勾引”这个词来。
　　“抱歉，我有点没听明白……‘勾引’……是怎么回事？”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男人生硬的回答着。
　　“可是……‘勾引’一词不都是用来形容女人和男人……”
　　说到了这里，赤川忽然间明白了什么。
　　“您的意思是说他……”
　　“……你应该有见过中谷君高中时期的照片吧？那个时候他长得的确很好看呀……当时的我也只是个20出头的青年，大学刚毕业不久就被秋叶高中录用，成为了辅导老师，因为当时很年轻，所以很多事情一旦心血来潮，就会毫无顾忌的陷进去……我不否认，当时的我的确很喜欢中谷裕祥……”
　　今井一边说着一边看着赤川满脸惊讶的表情，忽然笑出了声。
　　“你肯定觉得这件事很惊讶吧？……一定会觉得我很恶心吧？身为教师的我，竟然是个同性恋……”
　　赤川没有说话，因为他完全不知道要说些什么才能表达他此刻复杂的心情了。而今井似乎也更多的像是在自问自答、自说自话。
　　“那个时候我被他深深的吸引着，我喜欢他，可是却从来都没有想过要告白，甚至更没有想过要跟他在一起，因为我知道，就常人而言，这种关系就已经是很不正常的了，更何况我跟他还是师生的关系……可是，到了高一下半年之后，这种关系就开始一点点的发生了变化。”
　　“他似乎已经发觉了我对他的心意，就在高一下半年的某一天里，他突然来找我……说喜欢我，想要跟我交往……”
　　今井越说脸上的表情就越痛苦，赤川甚至能看到他已经略微泛红的眼眶上，隐隐蒙上了一层水雾。
　　“那个时候我原本都已经打算要放弃这段不可能的恋情了，可是他却偏偏在那个时候出现，然后跟我告白、跟我说他其实一直都知道我的心思，他说要跟我在一起……我当时就拒绝了他，因为理智告诉我，我们绝对不会有好结果的……可是，可是……他不但没有就此放弃，反倒利用我对他的感情，变本加厉的来勾引我。”
　　“……您说的勾引……到底是指什么？”
　　赤川打断了今井的话询问道，倒不是说他非要追根究底，只是他实在无法去想象，一个16岁的少年，究竟是为什么才会这么不顾一切，甚至会献出自己的身体……
　　“呵呵，我都说的这么明白了，难道你还想象不到么？”
　　今井苦笑一声。
　　“我们学校是全员住校制，所以老师也要跟学生们一起住在宿舍里……在被我拒绝后不久的某天晚上，他来到了我的房间里，一开始我只是以为他来找我是为了功课上的事情，但是辅导的工作没有进行太久，他就说身体不舒服，于是我便让他留在了我的房间里休息，但这却是我这辈子做出的最后悔的一个决定。”
　　“我当时以为他睡着了，不想打扰他，就去洗澡了，可是我进了浴室之后没多久，他就进来了，而且还全身赤裸的冲到了我的怀里……你也许无法理解同为男人为何会对另外一个男人的身体起反应，但我是个同性恋，我看到他的反应就跟正常男人看到裸体女人的反应是一样的，所以……我起了生理反应。”
　　“我想要拒绝他，可是他不但没有离开，反而还在不断的刺激我，甚至他还用嘴巴帮我解决了问题……那个时候，我就已经无法自拔的陷进去了……之后，几乎每天晚上他都会过来找我……在那种状态下，我根本就无法保持理智……所以不知不觉，我们就发生了关系。”
　　今井捂着双眼，喃喃说道。
　　“可是这种关系并没有持续多久就被学校发现了，校方说是有人揭发了我们的关系，可是我却完全不知道到是何人所为，我苦苦跟校方解释，可是结果依旧还是中谷君被停学处分，而我……则是被劝退解职，终身都没有资格再当一名教师……”
　　说道这里，今井的双肩微微的颤抖了起来，赤川察觉到他在隐隐哭泣
　　“……从学校离开之后，我几乎什么都做不了，完全变成了一个废人，除了教书和写点文章以外，我几乎一无是处……你刚刚也看到了吧，那些情色杂志，我现在每天都是靠给他们写一些不入流的黄段子才能讨口饭吃……这就是我现在的生活……这一切都是因为中谷裕祥的原因，如果没有他，我绝对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
　　赤川似乎能够感受到今井老师的痛苦，不过这也让他想到另外的一个问题。
　　“……所以，你怀恨在心，杀了他？”
　　赤川突如其来的问题，让今井愣住了，充满了泪水的眼睛中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情。
　　“哼，我杀了他？是他杀了我才对吧！……用了这么无情和冷酷的方式杀灭了我所有的希望！没错，我是恨他……但是我更恨我自己啊，恨当年的自己没用，竟然连这种诱惑都经受不起，更恨现在的自己，竟然还在无时无刻不想着那个孩子……”
　　“……在他失踪以后，我也想方设法的找过他，可是却毫无音讯……你知道我当时的感受么？……就感觉像被彻底掏空了一样，我原本以为就算我们被学校发现了，但只要我们心意相通，就算是一个被停学，一个被开除，我们也可以在一起的，可是他却骗了我，在停学处分之后就消失的无影无踪，除了悲伤和悔恨，他什么都没有给我留下……甚至连一句话都没有……”
　　说道这里，今井停顿了片刻，仿佛是在回忆之前的往事，脸上的神色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悲伤。
　　“……你想知道的，我全部都告诉你了……这就是中谷裕祥为什么会被勒令停学的原因……至于他离家出走，到底去了哪里，我一无所知……现如今都已经过去了20年了，如果不是因为你的穷追猛打，我也绝对不会再去碰触心底的那块伤疤……”
　　赤川听完之后点了点头，虽然关于这件事其中还有很多细节他想要去询问，可是，此时他却怎么也开不了口了。他没有想到事情的发展竟然会是这样的结果。
　　“我最后能问您一个问题么？”
　　今井点了点头。
　　“在中谷君跟您发生关系之前，他除了对您的态度发生了一些转变以外，还有没有过其他不寻常的反应？比如说跟同学之间的关系之类的。”
　　“应该没有，因为他平时跟其他人的关系并不是很亲密，虽然不至于会生疏到连话都不讲，但也没见过他跟哪个学生会有说有笑的，如果非要说关系好的话，那应该是跟他同一间宿舍的学生了。”
　　“那请问您知道那个学生叫什么名字么？”
　　“我只记得姓氏好像叫做‘nakashima’①，但是名字叫什么，我真的有点记不清楚了，不过你可以去学校的档案室查一下。”
　　“今天真的十分感谢您，今井老师。”
　　赤川十分认真的朝着今井鞠了个九十度的躬。今井却有些不知所措。
　　“不要再叫我老师了……我早就没有资格当一个老师了……这些事情憋在我心里已经20年了，今天能够全部都说出来，我的心里也舒坦了许多，过去的事，就让他过去吧……其实，我也非常希望你们能顺利的找到中谷君……”
　　今井没有再说话，只是一味的苦笑。赤川也知道，今井能够毫无避讳的说出这些已经是难能可贵的了，而且他所说的，对于中谷君的感情，也并不像假的，所以他现在已经完全能够理解这个男人的心情了。
　　“如果有中谷君的消息……需要我来通知您么？”
　　离开前，赤川询问道。
　　“不用了，想必他可能早就忘记曾经有我这么一个老师的存在了吧……只要他还好好的活着就好……”
　　今井苦笑着，赤川知道他是在勉强自己露出这样的笑容。一个刚过40多岁的男人，竟然比一般同龄男人要显得更加苍老，这么多年以来他心中所压抑的感情，全都化成了眼角的皱纹和头顶斑斑的白发，可见他这20年的辛酸和痛苦……
　　赤川朝着男人点了点头，没有再做任何的停留，因为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注解：① nakashima なかしま
　　是日语里“中岛”的罗马音的读法。这里没有直接用“中岛”这两个文字，是有目的性的，之后的情节里会做详细解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