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梓心》嘤阿木

5、第五章

　　梓心换上一袭桃粉色碎花天女花纹素软缎儒裙，外批一件月白色对襟广袖素衣，衣上未有绣任何花纹，素净的很，因为两个丫头的劝阻，一头乌发侥幸逃过一劫，没有照梓心的意思扎成马尾，而是梳了个简单的垂鬟分肖髻，插了支一只白玉蝶簪花。

　　阻止紫烟想要替她茶上水脂的动作，她看着铜镜里自己苍白的脸色，昏迷了大半月，脸色不憔悴才奇怪。她满意地拍拍自己的脸蛋。

　　“这样就很好，我们走吧。”

　　紫烟不解，姑娘面色这样差，去孙姨娘的院子岂不是让那些人得意？碧湖朝她使了个眼色，紫烟瘪瘪嘴也不再说什么了。

　　她猜的果然没错，没费什么劲就出了一心苑，想必孙姨娘现如今正等着她去找她算账吧。

　　孙姨娘住得地方名为宝雀阁，地方偏的很，内里的布局却是无处不精心，仅是入了外门，一山一石，一花一草皆是名贵物件，华贵程度比她那个一心苑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难怪一个小小的侍妾竟起了那样大的心思，胃口是越养越大的。

　　这个孙姨娘全是被她老爹给惯的。

　　大凉的礼制和法律上对男子纳妾没有很多规矩，庶子庶女的待遇也不低，唯有妾室的地位很是低下，只比丫鬟婆子要好一些。在一些大户人家，家生的大丫鬟的地位都要比妾室高。在这种社会环境下，孙姨娘能在罗府后宅占得一席之地，可见她的手段有多厉害了。

　　梓心眼中闪过一丝光芒，心道：这样才有意思啊。

　　“我先前嘱咐你们的话，可还记得？”

　　紫烟和碧湖相视而笑，齐声道：“记住了，姑娘。”

　　梓心点头，施施然进了宝雀阁。

　　一个健壮的婆子早在内门处候着，见到她立马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上前行了半礼，梓心猜想她大概就是罗梓清的教养嬷嬷徐氏。

　　只听这老妇又惊又喜喊道：“哎哟这不是二姑娘么，您昏睡了半月有余，老婆子我寝食难安担心得要命，日夜替姑娘祈祷，只盼着姑娘能早日醒过来。好在姑娘是个有福气的，竟是渡过了这一劫难，谢天谢地，谢天谢地！我们三姑娘就二姑娘您一个亲姐姐，要是您有个好歹，三姑娘这辈子恐怕都难以心安……”说罢还用手帕擦了擦眼角不存在的眼泪。

　　紫烟被这徐氏的话腻歪得不行，三姑娘平日里与二姑娘最合不来，此番更是结下了大梁子，什么二姑娘有个好歹她便难以心安，简直就是笑话。她嗤笑一声想要讽刺徐老婆子两句，却被碧湖拽了袖口一下，她鼓了鼓腮，不再言语。

　　梓心听徐氏说完也不打断，只面无表情看着那扇黄梨木雕花大门。

　　这个孙姨娘真是心思缜密，竟又派人来她这里浇一盆油，唯恐她这把火烧得不够旺。

　　既是如此，她今天就让她们见识一下，什么叫演技派。

　　她推开徐氏，径直往内门走去，紫烟和碧湖立马跟上，紧跟在她身边。

　　徐氏见状也不阻拦，只装模作样在她身后喊道：“二姑娘，您不要生气，三姑娘得了风寒一直喊着要爹爹，孙姨娘没了办法才请了老爷过来，请您息怒啊二姑娘。平日里老爷对二姑娘多有疼爱，忽视三姑娘，可三姑娘也是老爷的亲生女儿啊！请您就把今天晚上让给三姑娘吧，老奴求您了二姑娘！”

　　她还想再喊几句来激怒梓心，却被紫烟和碧湖的表现惊得一愣。只见她俩一左一右在梓心旁边大声劝阻，无论如何不肯让她进内门。

　　紫烟几步上前挡在梓心面前，急切道：“姑娘，这是孙姨娘的住处，您不能硬闯啊，于理不合的。被老爷见到，您又要挨骂的。”

　　碧湖也拉住她胳膊道：“姑娘，我知道你如今害怕，只想见老爷，可三姑娘生着病，待三姑娘病好了再请老爷去一心苑，好不好？”

　　梓心木着脸只往前走，好像完全听不见她们的话，双眼无神道：“我要见爹爹，我要见爹爹……”

　　“姑娘，你别这样，碧湖见了实在心疼，徐嬷嬷说得有理，老爷不是姑娘一个人的爹，三姑娘比姑娘年幼，理应多得些照看，姑娘你才刚醒，快随我们回一心苑休息吧，你的脸色好难看，要是再累倒了该如何是好啊！”

　　“是啊姑娘，你且听我们一回吧，你大病初愈正是伤了元气的时候，快别折腾自己的身子了，如今太太在庵堂里为姑娘祈福，姑娘若是病倒了，可不如三姑娘幸运，还有亲娘贴身照料，我和碧湖笨手笨脚的，怕照料不好姑娘，累得姑娘受委屈……”

　　“姑娘好好照顾自己，待三姑娘病情好转了，老爷一定会想起姑娘的，何必急这一时半刻的？若是惹得老爷厌烦该如何是好？”

　　徐氏被她们的一唱一和惊得不能言语。这个情形和说好的不一样啊，为什么向来野蛮彪悍的二小姐今天的画风有点不对劲？

　　梓心在她们的阻拦下终于停下了脚步，她单薄的身形在微弱的灯光下更显瘦弱，泛白的樱唇微动，颤声道：“为什么爹爹不肯见我？是……讨厌我了？”

　　罗浩文一早就听到外面的吵闹声，却并未上心，如今他大女儿昏迷，小女儿伤寒病重，实在身心俱疲，懒得理会这些杂事，却恍惚间听到紫烟和碧湖两个丫头的声音。自梓心病重，这两个丫头一直贴身照顾，一步都不离开一心苑的，怎么会来宝雀阁？难道……

　　他心里咯噔一声，难道是他的宝贝女儿出事了……他脑子嗡嗡作响，还没回过神来，已经站起身往外室走去了。

　　“我要见爹爹，我要见爹爹……”

　　这个声音，罗浩文身形一顿，他不会听错，这是他的阿一……她醒了？她真的醒了？太医院最擅长医治疑难杂症的宋太医都医治不了她，他却始终没放弃过，一直派人在江湖上寻访名医，盼着她有朝一日能醒过来。可当美梦真的成真，他却不敢相信。

　　罗浩文想要打开门把他的宝贝阿一抱在怀里好生安慰，却又怕打开门什么都不见了，阿一还在一心苑里昏迷不醒，药石无医。这一切都是他在幻想。

　　“老爷，外面怎么这般吵闹？这声音……好像是，二姑娘？”

　　孙姨娘婀娜多姿走过来体贴问道，罗浩文却没半点欣赏的心思，孙姨娘见他不回答，也不再多言，只在心里略有些困惑，罗梓心那个野蛮丫头怎么还没闯进来？

　　外面紫烟和碧湖你一言我一语，说得罗浩文眉头皱的越来越紧，听到碧湖说他会厌烦阿一的时候更是愤怒不已，他怎么会厌烦他的宝贝女儿？她是他这辈子最重要的宝物啊！是他即使拼上性命也要保护周全的命根子！

　　他两步上前打开那扇阻隔他们父女二人的黄梨木大门，梓心的身影在皎月下单薄得可怜，脸色苍白如纸，她明明没有流泪，却让人感觉到她的悲伤，好像被整个世界遗弃了的孤寂。

　　“为什么爹爹不肯见我？是……讨厌我了？”

　　罗浩文犹如当头棒喝，差点就要站立不稳，胸口的疼痛欲裂。这是他捧在手心呵护大的掌上明珠，他以为自己将她照顾得足够好，原来并不是这样。

　　门被应声打开，梓心抬眼望去，眼神中的空洞让罗浩文眼眶泛红，差点就要落泪。他三步并两步走上前，把梓心搂在怀里，心疼道：“宝贝闺女，宝贝阿一，爹爹怎么可能讨厌你？阿一是爹爹的珍宝啊，爹爹恨不得把天上的星星月亮都摘下来给你。都是爹爹的错，日后再也不会让你找不到爹爹了，阿一再原谅爹爹一次好不好？真的是最后一次了，爹爹日后一定会保护阿一，再也不会让阿一受到伤害了。”

　　梓心把脸埋在罗浩文的胸膛，忽然觉得心脏一暖，她原本没打算假戏真做，只是想装装可怜博取同情的，可如今却不受控制红了眼。果真是父女连心？这个二十四孝老爹，真是让她有种熟悉又陌生的感觉。

　　她抬起脸，眼眶泛红，委屈道：“你是我爹爹？为什么我醒来看到的第一个人不是你？为什么我一直找不到你？”

　　罗浩文愕然，他结结巴巴不知该怎么解释，在官场上游刃有余的狡狐罗尚书，在自己的女儿面前连一句狡辩的话都说不出。

　　“阿一，我，爹爹知道错了，你别不认爹爹，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紫烟红着眼在一旁解释道：“老爷，姑娘不是不认你……她得了失魂症，什么事不记得了，不认得你了。”

　　碧湖抽噎着补充道：“姑娘醒来后把什么都忘的干净，唯独记着要找爹爹。我和紫烟姐姐劝不住她，只得说老爷下了值便会来见她，姑娘眼巴巴等到酉时，还是不见老爷，我们不得已才带她来三姑娘这里。”

　　罗浩文大惊，他把梓心拉进屋里，让她坐在罗汉床上，自己站在她面前，柔声问道：“阿一当真得了失魂症？”

　　梓心红着眼摇头，“我醒来后，脑子里一片空白，什么都想不起来，只记得自己叫梓心，其他的……我心里好怕，想找爹爹，爹爹是这世上对我最好的人，我也只信任爹爹，可我总也找不到。”

　　罗浩文眼一红，拉着她的手道：“乖女儿，别怕别怕，爹爹在这里，不记得事了也不妨事，你只要记着，你是我罗浩文的女儿，是这尚书府的千金小姐，这府里所有的人都要看你的脸色，没有人可以让你不高兴，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若是有人敢欺负你，你只要告诉爹爹一声，爹爹会让他后悔生在这个世上。”

　　梓心站起身把脸埋在他的胸膛里，“爹爹最好了，我最喜欢爹爹了。”

　　罗浩文笑了起来，无奈道：“你这一病竟是有个好处，爹爹在你心里从第二变成第一位了。”

　　梓心好奇：“那，原本的第一位是谁？”

　　罗浩文脸一黑，又怕吓到如今水晶般柔弱的宝贝闺女，只得勉强笑道：“既然忘了便就忘了吧，你记得爹爹就好，旁人都不重要。”

　　梓心心中虽疑惑，却还是点头道：“嗯！我只要爹爹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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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远在边关的某人忽然打了个喷嚏。

　　一旁的副将道：“元帅，虽然入了春，可边关还是严冬的天气，元帅要保重身体才是。”

　　“无碍。”

　　“听闻王爷送来了加急信函，可是京城有要事。”

　　“嗯。我近日要回京城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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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梓心小名阿一，前面提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