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梓心》嘤阿木

19、第十九章

　　第二日天还未亮，梓心便起床梳洗了。昨夜没熬住，实在困得厉害便先睡了，临先生布的任务还没完成，趁着都没起，给补上好了。

　　昨夜依旧是蓝思替她守的夜，原因无他，她舍不得折腾紫烟和碧湖。外间的床板太硬，地热也不是很足，这么睡一夜可不是受罪么。蓝思送上门让她折腾，不用白不用。

　　她坐在梳妆镜前，朝外间喊了一声“蓝思，伺候我梳洗。”

　　蓝思听到声响赶忙爬起身，睁开眼却看到天色还是暗的，只当梓心故意折腾她，心中不免愤怒。

　　昨日她从东厢房搬去粗使下人住的北厢房，过惯了好日子，她哪里能住的了那样的屋子，心中自是委屈万分。之后紫烟和碧湖两个小妮子可了劲使唤她，忙的焦头烂额不说，连顿热乎饭都没吃上，便要来替二姑娘守夜。这天还没亮呢，也不知二姑娘起床梳洗做什么，往日不是最爱赖床的。

　　她可算是明白了，这二姑娘哪里是信了她，带她回来分明就是故折腾她。

　　可是心中再不满，她也是不敢有所怨言的。这位主可不是什么良善之辈，听说陈嬷嬷被退回老太太那里，现如今已经疯了，可依旧被送去了衙门。这仆人偷主子的物什，可是大罪名，要发配边疆的。对那样一个老人都狠的下心，可见她有多手硬心狠。

　　她犯的错，可要远比陈嬷嬷大多了。谋害主子的罪名，即使只是从犯，也是要被秋后问斩的。

　　蓝思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她可不想就这么死了，她还这么年轻，还没享过什么荣华富贵，就这么去死如何能甘心？心道二姑娘不可能知道的，若是知道那件事她如何能容得下她，现如今的下场只会比陈嬷嬷凄惨十倍百倍。

　　她不敢再多想，匆匆忙忙穿上衣服走去里间，战战兢兢替梓心梳洗打扮。

　　梓心察觉到蓝思有些不对劲，似乎是有一些紧张。她看着窗外飞过的梨花飞絮，轻勾起唇角。

　　惩罚一个人并不难，可比起身体上的刑罚，精神上的折磨要更让人难以忍受。且让她看看，这个蓝思究竟有多顽强。

　　穿戴好衣物，梓心又取了一件红色大氅披上，虽已入春却还是寒冷，尤其是早间，寒风拂过堪比秋冬。

　　蓝思推开门，提了盏灯在她前方等她吩咐。

　　梓心却没有动，她直直看着拐弯处，过了半晌无奈地叹口气道：“出来吧，我已经看到了。”

　　却见两道身影从墙角处拐了出来，却是仲辉仲耀两兄弟。被主子发现，他二人脸色羞窘，竟不知该如何是好。只得道：“主子起的好早。”

　　梓心颔首问道：“你们昨夜没回房休息？”

　　主子问话不得不答，仲辉是兄长，所以只得开口解释道：“是。主子，我们是雇工，是来保护您的，您让我们住那样好的屋子，吃那样好的饭食，我们不能什么都不做。那西厢房离主子的厢房太远，若是出了什么事，我们难以及时赶到。所以才自做主张……”

　　梓心听他分析得有理有据，一时间哭笑不得，这两个大老粗看着不通人情，其实倒是心思细腻得很。

　　她耐心解释道：“罗府是什么地方，你们也是知道的，此乃兵部尚书的府邸，配有二百侍卫，里里外外都是巡逻的士兵，尤其是我三房，更是重中之重。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闯进来的。”

　　仲耀道：“主子此言差矣，外面的人进不来，难保不会有内贼，我们兄弟二人虽不识什么字，却也知道家贼难防这个道理。若是因为我们的疏忽，使主子被人暗算，可就罪过大了。”

　　一旁提灯的蓝思身子一晃差点要摔倒在地，她稳了稳身形，连呼气都不敢大声。

　　梓心仿若没有看到蓝思的异常，只轻笑道：“自从上次的事情后，爹爹已往一心苑附近增派了好些人手，想来不是什么宵小之辈都能进来。若有人要对我不利，也只有咱们院子里的人有这个机会。蓝思，你说是不是？”

　　蓝思提着灯笼的手微微颤抖，她战战兢兢答道：“主子多虑了，咱们院子里的，都是顶顶忠心的人，又怎么会有人对主子不利。”

　　梓心点点头，对仲家兄弟道：“所以你们大可放心，一夜未睡，快些回去歇息吧，往后也不必特地守在我屋外了。”

　　那两人还是犹豫，梓心想了想，返身进了屋内，拿出一个青色竹哨，在他们面前挥了挥道：“日后我若有事唤你们，便吹这哨子，你们听见声音便赶过来，这样可好。”

　　仲辉仲耀这才放下心，拱手道：“愿听从主子吩咐。”

　　见他们离开，梓心把那枚竹哨好生收起来，才领着蓝思去了随意斋。随意斋就在她院子里不远，没走几步便到了。

　　梓心走到桌案旁，指着一旁的烛台道：“把灯点上，然后，你可以回你的北厢房歇息了。”

　　蓝思小心翼翼把灯点上，然后小心翼翼退了出去。合上门的那一瞬间，她看到梓心坐在椅子上看着她，灯光下的她正带着似笑非笑的眼神，手一抖，灯笼差点落地。她逃也似的离开了。

　　梓心撇撇嘴，心道这丫头也太禁不起吓唬了，她还能吃了她不成？当初换药这种事都能干的出来，现如今才知道害怕，也不知该说她胆大还是胆小。

　　不再去想蓝思的事，专心致志练起字来，总算是在天亮之前把昨天留下的几页大字完成了。虽然远远不及从前，总算也是规规整整有模有样了。趁着时间还早，她从书架上抽出一本书，津津有味地看了起来。

　　待天发亮了，她起身推开窗户，让屋外的新鲜空气进来，深吸口气，让脑袋清醒一些。她其实不喜欢算计，嫌累得慌，可这世上让人不喜欢的事多了去了，谁又能真的随心所欲？她不是个胸怀宽广的人，至少做不到明知有人想要她的命，还能无动于衷。若有人能做到，那不是人，是圣人。可惜，她不是。

　　命中有水劫？雨后湖边湿滑，不慎落水？梓心摇摇头，这局设的虽巧妙，却终究太刻意了。罗梓清那般惧怕她，那天却故意引她过去，想不让人怀疑都难。她不是傻子，这么明显的骗局，为什么还会上当？假使她已经看穿了是个局，却偏偏入局，想来是要引蛇出洞，那么必是带着防备之心的。尽管如此，还是中招了么。

　　忽然听得门外有敲门声，却是紫烟，她在门外问道：“姑娘，早膳已经备好，可是要在书斋里用膳？”

　　梓心回道：“不必，摆在膳厅就好，我这就过去。”

　　“是，紫烟这就去安排。”

　　到了膳厅，只有崔嬷嬷和紫烟碧湖三人候着。

　　梓心疑惑道：“其他人呢？都用了早膳了？”

　　碧湖行了一礼才毕恭毕敬道：“回姑娘的话，其他人正在偏厅用膳。”

　　梓心听她这么说话有些不适应，好笑道：“碧湖，你怎么忽然这么守规矩了，我看着都难受。还有我不是说了，无人的时候大家一起吃便好，无需守那些个虚礼。”

　　碧湖无奈地摇摇头，看向一旁的崔嬷嬷。梓心眼皮一跳，忽然觉得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只见崔嬷嬷蹲下半身，行了一个标准到挑不出一丝半厘错处的礼，一板一眼道：“姑娘此言差矣，所谓礼不可废，不正礼仪何以安家业？姑娘往日里太纵容这些下人，才使得那些个胆大包天的奴才生了背主之心。姑娘请老奴来教导姑娘您自己的礼仪，想来也是知道，礼仪对于皇室而言有多重要。既是如此，这些个奴才更是要好生守礼才是，日后您入了王府，也好不被奴才们的言行不端而拖累了。”

　　其实罗府里并不是很看重这些虚礼，罗浩文飞黄腾达也不过是这几年的事，比起洛安城里的世家贵族，没什么底蕴，说的好听叫新贵，说的不好听，便是暴发户。这府上的奴才除了圣上赏赐的，大部分都是买来的。勉强得用，要和世家贵族家生家养的奴才奴婢比起来，那真是不够看的。

　　本来这也没什么，她爹在朝中有权势有威望，谁敢拿这些下人说事。可梓心毕竟是要嫁入皇室的，日后出了府和那些皇亲国戚打交道，若是奴才不守规矩，难免丢了颜面。到那时，丢的就是夫家和娘家两家人的脸面

　　梓心也知道她说的有理，可心理上还是有一些不适应。她本想潜移默化慢慢改变的，可见是行不通了。

　　她微微颔首，“那便有劳嬷嬷教导了。”

　　崔嬷嬷对她的识大体很满意，她往日在宫里也是个有脸面的，年纪到了才出了宫，什么样的贵人都见过。梓心的礼仪虽算不上出众，气度却是极好的，若是加以教导，不要说区区世子妃，便是那宫中鸾驾也是比得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