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梓心》嘤阿木

11、第十一章

　　几盘点心用完，人口市场也快到了。

　　隔着厚厚的帘子，也能听出外面的繁华与喧闹。各种各样的叫卖声络绎不绝，还有孩童唱着歌谣来回奔跑的笑闹声。

　　梓心拍拍吃的鼓起来的肚子，觉得一本满足，吃饱喝足，接下来要忙正事了。今天她一定要好好挑几个机灵能干的，日后既能省去许多麻烦，也能过得轻松自在点。

　　接过碧湖递过来的一方手帕，擦了擦嘴角，又细细擦了擦手指，见她欲言又止的模样，无奈道：“有什么便说什么，这样不干不脆的我看着都急。”

　　碧湖抿抿唇，偷偷打量梓心的神色，惴惴不安道：“姑娘，其实有句话，碧湖不知当讲不当讲，说了怕惹您不开心，可是不说，又怕违背了您从前的吩咐……”

　　梓心手上微微一顿，碧湖和紫烟这俩丫头，在她面前说话向来都是无所顾忌的，这次怎么这般慎重，她挑眉道：“你要说的事挺严重？”

　　碧湖重重点点头。

　　梓心原本随意的神色渐渐变得认真，她把手帕叠好放在一旁，肃声道：“好，你说吧，我听着。”

　　碧湖咽了口口水，垂着头不敢看她。紫烟也往碧湖身后靠了靠，生怕被殃及池鱼。

　　碧湖神色挣扎，若是不说，姑娘日后记起来必然是要怪罪的，倒不如趁着姑娘现如今脾性好了许多说了罢。

　　她下定决心，一脸英勇就义道：“其实姑娘落水前，交待过奴婢们一件事，只是您后来出了那样的事，也就不记得了……就是，那个……您说……”

　　梓心最烦别人婆婆妈妈，不耐烦道：“到底什么事，你只管说，我不怪你。”

　　“那奴婢可就说了……”

　　梓心点头。

　　“姑娘让奴婢们监督您不再吃点心和夜宵而且顿顿都不能吃荤因为姑娘要保持身材长胖了怕世子不喜欢。”

　　“……”

　　碧湖一刻不停倒豆子似的把话完，说罢大喘口气赶紧闭上了眼睛，不敢看她家姑娘的表情，还不动声色往后靠了靠，生怕梓心把她扔下车。

　　要说她家姑娘这短短十年的岁月里最难以割舍的东西，只有两个，便是美食和美男。

　　她以为在姑娘心里，这美男的分量该是比美食要重一些的，否则也不会为了世子决定控制食量，连最爱的糕点都放弃。但现在碧湖觉得自己错了。姑娘她连失忆了都忘不了吃啊！世子早不知道被她忘在哪个爪哇国了！

　　偷偷睁开一只眼看梓心，见她正百无聊赖地玩着帕子，好似完全没把她方才的话放在心上。

　　碧湖弱弱道：“姑娘，我方才的话……”

　　梓心面无表情看着她，凉凉道：“我什么都没听见，你也什么都没说，记住了。”

　　碧湖嘴角一抽，见梓心还在看她，赶紧点头。她家姑娘这意思很明了，什么减肥，什么监督，全都不认了。果真是姑娘一贯的风格，果断，决绝，不留余地。

　　不记得世子的姑娘，让她不吃，简直就是往她心里戳刀子。

　　可是姑娘哎，待你恢复记忆，可别怪碧湖没提醒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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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了地方，梓心踩着脚凳下了马车。

　　这地方倒是妙极，既在城中心，又远离了人群 ，入口很隐蔽，谁能想到一间小茶馆内会别有洞天，进了内间，转了七八个弯才到。若不是有人在前面带路，她恐怕转了第一个弯就迷失了方向。

　　在梓心晕头转向就要分不清东南西北的时候，总算是到了，一间青瓦白石的房舍出现在眼前，一左一右挂着两个朴素的红灯笼，灯笼上一边一个“招”字，写得锋芒毕露，透着凌厉的气势。

　　正中间的黑檀木牌匾上书写着七个大字。

　　吹尽狂沙始到金。

　　梓心眸中精光一闪，这个地方真是有意思啊。

　　两个家丁过去敲了几下门，很快有人过来开门，是一个穿着粗布蓝衫的中年人，看样子憨厚的很。

　　他朝梓心这边扫了一眼，心中讶异，只稍看他们的穿着打扮，便知这些人的身份不一般。这京城虽然遍地都是达官贵人，但这些人也是分三六九等的。越是张扬的人，越可能是纸老虎，真正的贵人，不会满脸写着“贵”字，却从细节便能看出。

　　梓心这一行人，虽只带了几个家丁，却个个身怀武艺，训练有素，一般人家可养不出来这样的家奴。再看梓心身后的紫烟和碧湖，容貌娇美，连衣着都是上等的丝绸，比之大户人家的小姐也不差什么。

　　在这种地方待了数十年，他早就练就了一双看人的火眼金睛，中间那位始终噙着笑的小姑娘，一眼便能看出她是这些人的小主子。只看她通身的气度，龙章凤姿，假使不是本就出身高贵，他日也必定会一飞冲天。

　　他满脸堆笑道：“贵客怕是来错地方了，千金小姐该去隔壁街的雅琴居，品茗赏乐，谈论诗词歌赋，来我这里的都是些粗鄙之人，做的也是粗鄙的生意，怕惊吓到了小贵人。”

　　梓心微微勾唇，上前两步，带着笑意道：“无碍，姑娘我刚好想要见识见识，这所谓的粗鄙之人和粗鄙之事，究竟是什么样的。”

　　那人只当她到这里是找寻刺激来的，却没想到竟是这般坚持。劝也劝了，他也没有理由把客人阻拦在外，便一侧身行礼道：“贵客请进。”

　　梓心一行人跟着他进了门，过了几道门，走上一道长廊，她朝四处看了看，发现这里与她想象的很不一样。非但并不混乱，也没有血腥，而且四处花香鸟语，春意盎然，与书上所写的相去甚远。

　　“这里便是［人市］？怎么这般清静？”

　　那人恭敬道：“小贵人有所不知，这人市乃是十多年前的称呼，现在大家都称这种地方为［工市］，雇主和雇工买卖的不是人而是工，这样称呼也文雅些不是？至于清静嘛，乃是因为小人领小贵人来的是贵宾院，与那杂人院自然是有所不同的。”

　　杂人，闲杂人等，这划分得倒是清楚。

　　梓心饶有兴趣道：“既然雇主分贵宾和闲杂人等，那雇工是否也分等级？”

　　“这是自然。不同的雇主对于雇工的需求不同，所能支付的酬劳也是不同的。我们工市将所有雇工所要求的酬劳，所擅长之事，对雇主有什么要求，愿意出工的年限等等全部进行了分类，同时也对雇工的相貌，能力，才华等等划分了上中下三等。这不同等级的雇工，所求报酬自然也是不同的。雇主只需要对我们提出自己的需求，我们工市就能为你找到最合适的那个人，而且服务也包您满意。当然，签了契约之后，若是发现有不适合的地方，您只能找官府解决，我们工市概不负责售后的。”

　　梓心目瞪口呆，她总算是懂了她爹为什么会放心让她来这种地方了，紫烟碧湖替她找来的书是多年前的，现如今这“人口市场”早就脱胎换骨，成了一个非常安全有保障的“工市”，她只要安心呆在这贵宾院，不要乱跑，十成十不会出任何事。

　　不知道为什么，内心深处竟然还有些隐密的失望。难道她其实本质是个惹祸精？不不不，她绝不承认。

　　梓心转移注意力，故意找茬对那人道：“不负责售后？可我是从你们工市买的人，难道不该你们来承担我的损失？”

　　那人像是没料到她会这样问，微微顿了顿，接着又好脾气地解释道：“小贵人误会了，我们工市只是个中转驿站，您是和雇工签下的契约，工钱也是直接付给雇工，我们工市不会收取一分一毫的手续费，所以自然也是没有责任的。”

　　梓心挑眉道：“不收取一分一毫的费用，你们总不会干白工吧。”

　　“这当然不是，我们赚取的是雇工的钱，若是有人要来我们工市挂单出售，我们工市自然不能白白提供住宿和食宿，这些都是要收取费用的。若是他们暂时支付不起，待被雇主买下时可从那些费用里扣除。”

　　“若是有人一直卖不出去呢？岂不是一直白吃白住了。”

　　“这个……我们工市留人之前必定要先考察一番，确定其是否有出售的价值，再决定是否留下。当然也偶尔会有意外，有些人一直卖不出去，这时我们就将人低价卖给人牙子，减少损失。”

　　梓心意外，“你们可以随意买卖雇工？”

　　那人慌忙解释：“小贵人这是哪里的话，这都是他们自愿的。”

　　梓心想了想，的确如此，若是欠下一笔偿还不了的债务，与其被送交官府在牢狱里待一辈子，倒不如被卖给人牙子，好运的话进了一户好人家，未必不是一条出路。

　　那人又道：“何况这种情况少之又少，您想啊，卖给人牙子又能挣几个钱，连本都回不了，我们工市在挑人时很谨慎，很少有卖不出去的，这几年下来也不过十来个。不过，上个月倒是出现了一个例外。”

　　梓心对这个话题不感兴趣，把人当货物买卖，她心理有些不适应，也就保持了沉默。

　　那人却说上了瘾，兴致勃勃道：“小贵人你可不知道，那人写得一手好字，还很会算账，经营生意是一把好手，从前是珠华阁的掌柜，替东家挣了不知多少银两。可惜啊，在几年前被人毁了容貌，如今相貌狰狞可怖，被东家嫌弃了才来了工市。这人有才有谋，偏偏让人见了便害怕，总也没人肯雇佣他，三年了也没人肯买，我们主子前两天终于把他卖给了人牙子。”

　　梓心脚步一顿，一双明眸直直地盯着他，语气透着惊喜，“你说的人，现在可卖出去了？”

　　那人被吓了一跳，愣愣摇头道：“尚未卖出。”

　　梓心展颜道：“把人领来我看看。”

　　那人惊道：“小贵人，您可别跟我开玩笑，那个人可不是一般的丑，脸上没一块好肉，比恶鬼还可怖。您若是受了惊，小人可担待不起。都怪小人这张嘴，您就忘了这码事吧。”

　　梓心不耐烦地摆手，打断他的话，“你怎么这般啰嗦，只管把人领来便是。对了，那人叫什么名字。”

　　“……那人名唤临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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