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原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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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开她！克洛蒂是我的王后！”
哈尔下意识的将妮兰妲搂进怀里，手已经摸向了腰边的长剑。
克洛蒂！妮兰妲心里一惊，那是她的母亲！这个男人此时此刻居然将自己看成了母亲！
法王一步一晃的走过来，几乎是歇斯底里的呐喊着：“克洛蒂！我有多爱你你可知道！我为了能够娶你不惜毒死自己的亲兄弟，不惜违背法典册封你为女公爵，你为什么不肯爱我啊！”他的泪水肆意的从脸颊上流了下来，“你杀了这个女孩儿，你杀了她，我就原谅你，你还会是我的王后！克洛蒂，我求求你，我的克洛蒂，求你到我的怀里来。”
哈尔早已抱起了她，防范的向后退着。看着眼前这一幕，他一时半会儿也不知道应该作如何反应。而妮兰妲的脑海里在这一瞬间快速的闪出了无数过去的记忆，似乎儿时缺失的那一部分终于全部补齐了。
她似乎记得眼前的一片血红，还有痛苦的喊叫，无尽的泪水。原本，有一个只会在梦里出现的脸庞，此刻也与她一次未见过的母亲合二为一。在梦里，那个女人会温柔的对自己笑，还会哼着好听的小调，她甚至还听到过那有力而又强壮的心跳声，“咚咚”“咚咚”。
法王跌跌撞撞，他在痛哭，又像是在忏悔：“你为何要这样做啊，你一刀刀割向自己，说是对自己惩罚，让我答应放了那个该死的孩子，我已经答应了，可你为什么还会离开我……克洛蒂，我心爱的克洛蒂，埋葬你的时候，你满身都是这伤痕……你今天这是回来了吗？今天你回来是不是因为已经原谅了我啊……不要在那个男人的怀中，到我这里来吧，到我这里……”
原来，这才是真相！
法王抽搐着，朝哈尔挪着步子，张开双臂，似乎是要抢夺又像是要拥抱，面目狰狞的可怕，却不停的流着眼泪。这两种极端的表情出现在了一张脸上，滑稽可笑又令人憎恶。
他害死了原来的勃艮第公爵，只为名正言顺的娶到心爱的女人，他一刀刀的几乎凌迟一个无辜的女孩儿不仅仅是为报复，更是为了在这个相似的身体上找到他爱人的影子。
可怕的男人，将伤害当成了爱的前提，为了得到而不惜去毁灭。
“那，我的王兄，”妮兰妲在哈尔的怀里近乎崩溃的着问道：“尤尼！你杀了尤尼！”
法王顿时愣住了，突然停止了哀嚎和哭泣，他思索了一段时间，仿佛在仔细的回忆尤尼究竟是谁。当恍然大悟之后，他理所应当的回答到：“我当然要杀了他，我只是答应了不杀妮兰妲。尤尼，我是送尤尼去陪你的啊，克洛蒂，你在天堂会孤单的，我送他去陪你。可是妮兰妲，这个孩子，越来越像你了，越来越像……可是……为什么她也和你一样，宁肯死也不肯爱我……你们都一样，死都不会爱我……”
法王瘫软的坐到了地上，刚才的咆哮已经耗尽了他的力气。他又开始神志不清起来，佝偻着身体缩在那里，呻吟，抽搐。
一声低泣，来自座位上的伊莎贝尔，却不知究竟是追悔自己恨错了人，还是恼怒自己居然在恨中渡过了半生。
不论是哪一种，都是不值得。
妮兰妲似乎已经看明了所有，她深深吐出胸中埋藏了二十多年的一口气，解脱一般的将头埋进了哈尔怀里：“呵呵，我们都是一群傻瓜。”
一群傻瓜！
她这一生和这两个人一样，几乎都在因为“恨”而活着的。法王恨克洛蒂，恨他爱了一辈子的女人不肯回应；伊莎贝尔恨她，恨她剥夺了一个王后应得的国王的爱怜；而她则一直恨着对自己施暴的所有人，用尽所有手段要他们血债血偿。
可恨过之后，她得到的又是些什么？
与哈尔五年的分离，一双无法见光的眼睛和无法走路的腿，还有这一身的疼痛。那些年，在黑暗的地牢中，如果单只是恨，她怕是早就放弃了，唯有想起哈尔还会寻找自己之时才有继续坚持的勇气。
“我已经没有要说的了，哈尔，我解脱了。”
“你肯原谅他们吗？”哈尔低头看她。
“不，”妮兰妲怅然若失：“我是原谅了自己。”
世间万事，恨永远比爱更痛苦。
“我累了，哈尔。”她无力的倚在这个温暖的怀里。
哈尔也不愿再面对议事厅内的这两个可悲之人了，他抱着妮兰妲走出门去，守在门口的双方诸臣皆在，他对爱克赛特王叔吩咐说：“合约的事情就交给你了，我亲爱的王叔，带着约翰、亨弗雷和华列克，我将赋予你权利，或者通过、或者增补、或者修订，凭你们的明智卓见，认为怎样更符合于王国的尊严，我们的要求就不妨有所出入，而我也可以随即同意。”
说完，他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在他看来，既然注定要娶另一个人，那又何必在本就明了的合约上纠结呢。怀中的人儿又昏睡过去了，现在最需要做的事情是给她一个好安眠。
走过长廊，那位金发的凯瑟琳公主一脸犹豫的站在尽头那里，迟疑着是否走过来。哈尔第一次仔细的看着那个女人，想起第一次见面时她的处变不惊，心里不免自嘲起来，如果是以前的他，那这样美丽的女人合乎口味，只可惜，见过了太阳，还会有谁去期盼月亮？
只是，之前所遇种种，让所有的一切都变得不再受控制。
“我姐姐……”擦身而过时，凯瑟琳喏喏的低头说了一句法语。
“我会照顾她。”哈尔同用法语承诺，既是告诉对方，又是告诉自己。
回到窗门紧闭的寝宫时，妮兰妲迷迷糊糊的又醒了过来。她最近时常如此，明知道这并不是什么好事，不过睡着的时候身上的伤痛就会消失，所以她也丝毫没有在意。
“这是哪里？”她习惯性的抓着哈尔的衣衫不肯放手。
“我们回到寝宫了。”
妮兰妲舒适的躺进床里，拉他依偎在自己身侧。这个男人很快就会不属于自己了，可至少在他大婚之前，她还能正大光明的依赖他享有他。
“突然觉得自己轻松了太多。”她感喟着：“就像是刚刚出生一样，我躺在妈妈温暖的怀里，还是一个嗷嗷待哺的婴儿。”
说到这里，她自己不免笑了起来。
哈尔点着头：“我明白的，宝贝儿，恭喜你，重获新生。”
原谅是一瞬间的事情，可这一瞬间决定却足以改变人的一生。
“那么，你会原谅我吗？”他突然问道，“原谅我所做的一切。”
“为什么这么问？”妮兰妲拿掉自己的眼罩，扭头想藏进他的怀中，现在，些许的光亮她已经可以接受。
哈尔也顺势躺了下来，拉起被子盖住他们二人。
“睡吧，我陪着你。”他说。
妮兰妲轻轻答应了一声，呼吸着属于他的气息，过了许久，哈尔几乎认为她已经睡着了的时候，她突然淡淡的“嗯”了下。
“我不仅会原谅你过去所做的选择，我同样会理解你未来的选择。”妮兰妲抬起手，轻轻抚摸着他消瘦的脸颊，说道：“哈尔，他们很快就会安排婚礼了，仪式结束后，赶快带我回家好吗？”
她已经无法抑制自己对那个被称之为“家”的地方的思念了。
“伊斯特希波？”
妮兰妲笑着点头：“是啊，那间小屋子，铁匠的屋子，你送给了我。”
“索菲叫那里是我们的‘家’。”哈尔也噙着笑，与其说起那个烦心的婚礼，不如去怀念过去的快乐。
那个潮湿的小屋子虽然窗子会在风雨中吱吱作响，楼梯也是经常有着一股子发霉的味道，房顶有时候还会漏水，但当夜晚来临的时候，烛光之下的它会特别温暖，而且，所有他们在意的人都在那里出现过——他们都曾住在那里；而哈尔过去的那些朋友都无数次踏足；他们酩酊大醉，说过胡话，办过傻事；约翰也有一次被他拉过去一起喝酒，甚至是那位一生正气的大法官都机缘巧合的走进过那扇门。
还有，他们的第一次的猜忌和吵架同样也发生在那里。
在伊斯特希波，不仅仅装满了回忆，更是镌刻了他们所有的年少轻狂。
“还要多久才能回去呢？我都迫不及待了。”
说完这句话，妮兰妲突然想要咳嗽起来。她微微颤抖着，很想把肺中和嗓子里的这些痒痒的感觉压制下去，因为一旦开始咳嗽她便会停不住，可是在隐忍对抗许久之后她终于还是抑制不住，干咳慢慢变成了干呕，她想坐起身来换个姿势，可仅存的一丝力气却让她只能靠在哈尔的肩上，任他慢慢的拍打着自己的后背。
“索菲！”哈尔朝门外吼着。
小姑娘噔噔噔的跑了进来，端着水杯，来不及关门，浑身止不住的发抖。哈尔警告的看了她一眼，接过杯子，吩咐她赶紧退出去把门关好。
缓过来的妮兰妲终于喘了口气，紧闭的眼角依然挂着眼泪，她断断续续的恳求着：“哈尔……带我快些回去吧……越快越好……”
作者有话说
第49章 原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