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黄]连枝愿》沧海焦树

12、皇帝和反贼恋爱的第十一天

　　黄天霸一踏进戏园，就敏锐地感到气氛有异。

　　他本想先来戏院与班主告辞，可后台不同于以往的忙碌喧嚷，竟是冷清得杀气满满——那些浓墨重彩的角色，一看姿势便知不是梨园众人的花架子，扮相也与往常不尽相同。

　　他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一步步沉重地走上前去。

　　“刺杀顺治的英雄回来了！”帘幕之后，公公的声音充满嘲讽地响了起来，整个人朦朦胧胧的，看不分明。

　　黄天霸垂目，持刀抱拳恭敬道：“公公。”

　　公公将帘幕拉开一个缝隙，露出半张穆桂英英美的面容：“人头何在？”

　　“……”

　　“人头呢！”

　　黄天霸不禁后退半步，右手紧紧握成拳头，抬头道：“我没有下手。”

　　周围打扮成众武生的青木堂众哗地围了上来，公公一双利目盯着他，狠狠开口：“天地会规，违令者，死！”

　　“刷”的一声，黄天霸站立不动，周身却瞬间围上数把大刀，锋刃紧紧贴在他身前背后，甚至能感受到刀风带来的凉意。

　　他不得不将腰背挺得更直了些，否则便会被前后利刃割伤。

　　双方僵持了片刻，黄天霸放弃似的轻出口气，无视周身兵刃撩袍席地而坐，那些利器也随他身形移动，仍旧紧紧架在他胸前颈边。

　　黄天霸盘腿坐在地上，却如同身处琼阁般背脊挺得笔直，显出一股难言的清贵气质。他没有多言，只是将手中长刀往旁一放，慨然道：“你们动手吧。”

　　最前面一个画着包公脸谱的汉子终于忍不住收刀半跪下来，急切道：“大哥！你怎么不下手啊？！”

　　黄天霸朗声道：“他只是一名普通的老人。”

　　公公厉声出言打断他：“他是满清的皇帝，大明的仇人！”

　　“可我见到的，只是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手无寸铁……”黄天霸放缓了声音，其中饱含的情感却更加厚重，他转头看向身边面现关切之意的下属，动容道，“我能背后行刺吗？”

　　那汉子一愣，瞧着他秀逸的面容说不出话来。

　　他又转身直面已现出全身的公公：“我们天地会行事，向来是光明磊落顶天立地！我黄天霸，又岂能做那些见不得人的事？”

　　黄天霸确实已经做好了赴死的准备，也情愿为自己的抗命不遵付出代价。可他决不愿背负着对天地会不忠的糊涂罪名被当作叛徒诛杀，无论如何，他都要将自己的立场阐明清楚。

　　公公拉起半面水袖遮住面孔，娇笑道：“好一番冠冕堂皇之言……骗得了兄弟们，你可瞒不过我——黄天霸！”他面色一厉，眼睛圆睁透射出凌厉的煞气，“我劝你还是坦白吧——”

　　黄天霸缓缓从地上站起来，皱眉道：“属下愚钝，不明白公公的意思。”

　　“哼，”公公挽了一个花儿，转身背对他，“你道我不知……娶了顺治的女儿，就有享不完的荣华富贵，难怪连黄天霸，都要背叛天地会了！”

　　“不！”这话说得实在诛心，黄天霸心中一痛，急切地踏前一步，“我没有，没有背叛！我已经跟他一刀两断了！”

　　公公压根不理会他的辩白，玩弄着头上的翎子妩媚笑着：“你掌握了天地会的机密，却又暗中与清廷的格格谈情说爱——一句‘一刀两断’，就能够跟兄弟们交代吗？！”

　　周围持刀的汉子脸色已经变了，黄天霸还欲再言，却被重新贴上来的兵刃卡得动不得身。他的武功确实高强，却又怎么能因此与兄弟们动武？而如果不动真格，哪怕以他的武艺，也绝无法从这样刀刃加身的境况中挣脱。

　　也罢——他心中长叹，索性将手中长刀一扔：“我自有交代……你们动手吧！”

　　真正到了这种时刻，逼住他的汉子们面上却又现出不忍来。虽然不是他一手调教出来的宏化堂手下，可这些人与他相处也算是有了不少的时日——以黄天霸的人格魅力，这些人对他早已是心服口服，从心底里尊敬起来。

　　一个有勇有谋、为人宽和侠义，还有一副上天着意雕琢出的精致面容的领袖，想在真心待人的情况下不受到爱戴，着实也是不太容易的一件事。

　　为首的汉子犹豫着收了刀，硬着头皮抱拳求情：“公公……黄天霸为天地会出生入死，立下汗马功劳，请公公……再宽恕一次吧。”

　　公公瞥了他们一眼，眼睛转了几转：“顺治之女天天前来看戏——”

　　黄天霸闻言一惊，却不知该如何打断。

　　“杀了她！”公公一甩翎子，“顺治必找康熙求救，康熙方寸必乱！”

　　黄天霸顾不得许多，慌忙出言道：“公公……！”

　　“你的清白……”对方却压根对他不作理会，反而凑上前来，在他耳边宛若情人般呢喃道，“只有用清廷格格的鲜血来洗清！”

　　“不！”黄天霸急切地挣动了一下，胸口的衣服瞬间多了几道口子，颈上也被刀刃割破，缓缓渗出嫣红的鲜血来。他根本对自己的情况不加在意，只想尽力打消对面人的念头，“公公，天地会岂能滥杀无辜啊！”

　　如果说顺治还算是有取死之道，那么对一切都毫不知情，只是被顺治收养的牛妞就真的是完全无辜的角色了，哪怕没有牛妞之前对自己的一腔情意，天霸也绝不会同意这种计划。

　　他想要上前与对方争辩，却被眼疾手快的手下迅速反拧胳膊制住，只有抬头苦苦哀求。

　　“公公……她甚至不是旗人，她是和我们一样的汉人啊！天地会为民请命，又怎么能做这样的事……”

　　可饶他再是情真意切，也对这样的局面无法挽回了。

　　公公冷笑一声，讽刺地看着他，忽然厉声喝道：“兄弟们！你们赞成刺杀清廷的格格吗！”

　　天霸急急回头，身后众人却同时大喝：“杀！杀！杀！”

　　公公爱怜地用手拂过他棱角分明的面颊：“瞧见了吗，天霸香主？”他凑上前来，在天霸脸上轻轻吻了一下，好像怀春的少女般咯咯直笑，“你又何必如此深情？杀了她……你就还是天地会尊崇的宏化堂主，还是兄弟们景仰的黄大哥……”

　　黄天霸一阵恶心，却无暇在意自己的感受，反而放柔了声音示弱：“公公，天霸抗命之时，便已经做好了赴死的准备……如今若必须倚靠滥杀无辜之人脱罪，天霸宁愿一死。”

　　“啪”的一声脆响，公公美目一瞪，抬手便重重抽了他一巴掌，半边苍白的面孔瞬间泛起红色。

　　“黄天霸，认清楚你的身份……凭你现在戴罪之身，有什么资格在这里与我讨价还价？”

　　公公挑了挑唇，从怀中抽出一条绣帕来，一根根手指地细致擦拭刚刚打他的那只手，然后又怜惜地拍了拍他的脸，柔声道：“天霸香主，你最好不要再试图惹怒我……就凭你今日来干的这些混账事，若我上报总坛，总舵主也一定不能让你少吃了苦头。”

　　他收回手，又摆出穆桂英英姿飒爽的架势，吩咐道：“看好他，莫让他毁了我们的计划。”

　　“这……”为首的汉子有些为难，他偷偷看了天霸一眼，小心翼翼道，“公公，黄大哥定是明白事情轻重缓急的，况且他武艺高强……”

　　“他分得清轻重缓急？”公公斜眼扫过那汉子，“那他便不会一再出言阻挠……你刚刚聋了不成！”

　　“……”天霸自挨了那一巴掌后便一直默默垂着头再未开口，此时抬起头来，声音淡然，已不复刚才的急切哀求，“公公，我明白您的苦心了……恳请您允许天霸亲自上阵，诛杀清廷格格以证清白！”

　　“对……对啊公公，黄大哥终于想通了！”

　　“公公，您就同意了吧！有黄大哥在，我们的把握也多上许多！”

　　“公公，黄大哥前日一度抓到那鞑子皇帝，这几天又带领我们查出了冒充我天地会痛下杀手的卑鄙小人，这赫赫功勋做不了假，相信总舵主也会网开一面的。”

　　公公面色突然一变，妙目狠狠刺在刚才说话的几个人身上，那几人莫名其妙被他瞪得一哆嗦，都喏喏的不敢再说话。

　　黄天霸眼神一凝，看着他的目光有些探究。

　　公公以甩袖子，再开口竟带了几分气急败坏：“让你参与便是！”他阴狠地盯着黄天霸松缓半分的神色，厉声道，“黄天霸，若是让我发现你三心二意、坏我大计，休怪我手下无情！”

　　剑拔弩张的气氛一时间散去不少，脸上涂满油彩的汉子们迫不及待地松了手，黄天霸略活动了一下身体，对些许伤口淤青毫不在意。

　　他伸手接过一个手下从地上拾起的佩刀，直着背向公公抱拳行了一礼：“请公公放心，天霸定然竭尽所能！”

　　他一边保证，一边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对面的人——刚刚公公听到青木堂众人求情的话时，那神色反应实在耐人寻味，这其中恐怕还有蹊跷……

　　不知为何，他总有种感觉，这位奇怪的舵主行事神秘，最终的目的，恐怕与他们天地会的宗旨并不尽相同……

　　嗯我是在作死【深沉脸】
　　我又将魔爪伸向了表哥~不过那个是正剧向——也就是说无cp，而且还是原著向（大家一起读《风云第一刀》哈哈哈哈哈，啊有兴趣的小伙伴也可以来看看~）《[小李飞刀]书上人生》就在专栏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