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花开你不在》西岚刀

16、第16章 从而离散

　　“吕妈妈您好，我想跟您说点儿事儿……”
　　童昔拿起电话的时候还在为难怎么跟吕妈妈说，“嗯……我们最近快要期末考了，我又……又准备考研，现在就要开始准备外语和政治了，所以我想……我接下来可能……可能真的带不了摩西了。”听见电话那边的吕妈妈一阵沉默，她连忙又解释说，“不过您放心，我不会耽误摩西上课的，我前两天帮摩西联系了我们专业一个出类拔萃的师妹，她年年拿一等奖学金的。”
　　那天晚上回来之后她辗转难眠，想着自己心里那种不该有的情愫波动，想着吕摩西温暖的怀抱。不行，她不能再让自己这样下去了，既然已经意识到了自己的沉沦，也知道这种情绪是多么的荒唐可笑，干嘛还要让它继续下去呢？
　　“童昔，快别这么说，你是个好孩子。”吕妈妈在那边连忙说。“既然你已经想好了，那好吧，我来跟摩西说。”吕妈妈的语气温暖柔和，这让她更坚定了要离开的信心。这么好的一个人，她怎么可以背负着她的信任去跟她还不懂事的儿子谈情说爱呢？
　　说完的几天里，童昔怅怅的，干什么都提不起兴致。室友们也纳闷，觉得刚刚稍微冒出些烟火气的童昔不知怎么又缩回了她的“小格子”里，又开始有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意思了。每天大家分发零食准备开八卦卧谈会时，她都先是拒绝了食物，然后把耳机塞进耳朵里——这通常是“请勿打扰”的暗示。惹得宿舍里的那三只“八卦狗”暗地里猜测是不是她感情生了什么变故。
　　“哎，一边是颜值冲天的小鲜肉，一边是颜值和才情齐飞的大校草，如果是我也不好抉择呀。”李淙淙是这样定义她这段时间看似正常的反常的。
　　童昔的手机响了起来，她百无聊赖地看它一眼，又低头看书——她的耳机子虽塞在耳朵里，实际上却什么都没听，那只不过是个阻挡外界的工具而已。
　　前几天吕摩西的晚安短信都是如约而至，大概是吕妈妈还没有跟他说起这件事。今晚的这个时间，算算他应该正在上课，这么早发来短信也不奇怪。应该是火了吧？她想。
　　又是一个信息。童昔撩了电话一眼，依旧没动。
　　接着电话铃声就响了起来。童昔呆呆地蜷缩在床上的暗影中，眼睛依旧盯着书，心里却已经处于紧张的戒备状态——她就像一个准备上场的演员，在想象着登台之后的每一句台词。
　　“童昔，你电话响了。”童林以为她真的在听什么而没听到，专门跑到她床边来摇她的腿。
　　童昔不得已停止了自己的准备，拿起电话接起来：“喂。”
　　“你下来。你再不下来我下一秒钟就会冲进你宿舍里去你信不信？”吕摩西的声音焦急而冲动。
　　童昔赶紧穿上拖鞋跑到窗边往楼下看，果然，吕摩西正站在宿舍楼下倔强地往上看着。
　　“好，你等等我。”童昔收了电话，穿鞋下楼，心里想，该来的总会来。
　　童昔走出去的时候，心里蓦然一酸。她看见吕摩西的脚上穿着一双拖鞋，一脸悲怆。是的，是悲怆。她刚认识他的时候他那么青春、乐观，现在她却让他脸上有了这种情绪。
　　“你怎么来了？”她平静地走到他身前，尽量不去看他拖鞋里露出的脚趾，他是有多仓促才连鞋都没换就跑出来。他妈妈会怎么想？被晾在那儿的新家教老师会怎么想？
　　“为什么？”吕摩西细细地、聚精会神地打量着她的脸问。
　　“我跟你妈妈已经说过了。我最近课业很忙，所以不能再……”
　　“我想听你的真实想法，而不是那些借口！”吕摩西声音很大，路过的男生女生们纷纷侧目看他们。
　　“我不想再跟你搅和在一起了，就这么简单，你满意了？”童昔面无表情地说。
　　“我以后再也不会跟你动手动脚了，多一句话我都不会说，我们就是正常的老师和学生还不行吗？只要你别凭空消失掉。”吕摩西简直是在乞求。
　　童昔看着他的眼睛，觉得自己的心马上就要软掉了。不过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在耳边响了起来：“我没有必要在你身上浪费时间。你也一样。你对我的那些心思都是徒劳的，你早就该知道，早晚会有这样的一天。”
　　不等他说什么，童昔转过身去向宿舍门口走，该说的都已经说了，没有必要再留在这儿了。她闭上眼睛，心潮翻滚。
　　“童昔！你对我……真的一点儿都没有……一点儿都没有……”吕摩西在身后叫着她的名字，语无伦次。
　　童昔在心里说：如果一点儿都没有我就不会离开你了。
　　但她什么也没说，甚至没有回头。她不想给吕摩西留下任何希望。
　　那天晚上，吕摩西穿着拖鞋在宿舍楼下站了很久。
　　童林、李淙淙和徐青无所适从地站在窗前，一会儿通报一句：
　　“童昔，他还在楼下呢，这天儿多冷啊，不然你再出去一趟，让他走吧。”
　　“童昔，不管他犯了什么错误，你看在他这份诚意的份儿上，给他一次机会吧。”
　　“童昔，舍管阿姨去问他什么了，一定是觉得他站在门前呆的时间太长了。”
　　“童昔，都关门了他还没走呢，要不你给他打个电话劝劝他吧。”
　　童昔在宿舍里该干嘛干嘛，洗漱、铺床、睡觉……行云流水。
　　那三个见正主儿都爱理不理的，便也各自钻上床睡觉去了，心里或多或少都抱怨着童昔的狠心。
　　童昔躺去床上，想到那个少年求她时的神情，想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记住了的他身上的味道，眼眶一阵酸涩。她跟自己说：“童昔，别这么没骨气。没影儿的事儿就不要因为它浪费感情和时间。误己误人。”
　　她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走的。这天晚上的梦做得七零八落，一会儿梦见自己教吕摩西学英语，教着教着吕摩西的眼睛里就流出眼泪来，眼泪把卷子都打湿了，她就帮他擦，越擦越多、越擦越多……最后，吕摩西又变成了她爸爸，她帮她的爸爸擦眼泪，擦着擦着，她问：“爸，你不是已经死了吗？”
　　梦就这样一下子醒了。这一夜的梦，做得太累。
　　她拿起手机看几点了，看见手机里躺着一封吕摩西发来的短信，短短两个字：等我。
　　童昔微微笑着删去了短信——包括以前所有的。她相信，那个还没有成年的孩子，虽然现在她是带给他一点伤痛，但随着两个人不见面了，那道本就不大的伤口会很快愈合、收口的。
　　此后很久，吕摩西没有再跟她联系。她也没有再找家教做——她总觉得辞去吕家的家教再去找别的家教，心理上总过不去。于是她开始找更多的兼职——晚上在学校里的一家花店打工，周末的白天在一家化妆品公司做兼职促销员。每天很忙碌，好在能赚回生活费。
　　她跟小男友分手的消息从宿舍里不胫而走。追求她的人又渐渐多了起来，好在她每天的行程很满，身边又有一个实力黑骑士欧阳清流，追求者追着追着大都知难而退了。一来二去，很多人传她和欧阳清流已经是一对了。欧阳清流很乐意有这样的传闻，童昔则觉得自己过自己的日子，没有必要跟谁解释。
　　“你来了？”正低头翻译的童昔抬头望见来人是欧阳清流，微笑着问。
　　“嗯，反正我在宿舍呆着也是没事。”欧阳清流拉个凳子跟她一起坐在花店的桌子前，浅浅地笑着看她。
　　花店不大，老板是学校里一个教授的女儿，老板本人不会来店里，只周末的时候来结算一周的营业额。每天早晚两班都是雇的人，童昔负责的是晚上那班，一直到晚上九点。
　　这些天，欧阳清流只要没什么事情，都会来花店里陪她，大部分时间两个人不说话，自己翻译自己的书，偶尔遇到比较难的地方会交流上几句。人多的时候欧阳清流就会帮她打打下手，因为这对俊男美女的存在，花店里晚上的生意好了很多。
　　童昔早已知道欧阳清流对自己的心意，虽然她的心中偶尔会划过吕摩西对她无赖笑着的样子，但她心里知道，欧阳清流，还有和欧阳清流相处的这种淡淡的方式，才是适合她的。
　　她有时候会问自己，不然，和欧阳清流尝试一下呢？身边的那些人不也都在谈恋爱吗？欧阳清流也的确是个不可多得的人选，家世好、品貌好、风度好。
　　每当这么想的时候，她就会想起吕摩西霸道又帅气的脸，她知道她这么想他真是匪夷所思，或许再过几年他连自己是谁都不记得了，可她就是会在想接受欧阳清流的靠近时莫名其妙地想起他来。于是她告诉自己，反正欧阳清流也没说出来，就这样吧，过一段时间或许就好了呢？或许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她就会学着爱上他呢？毕竟他是那么个无可挑剔的人。
　　“在想什么？”欧阳清流在翻译的间歇抬起头来时，看见她毫无焦距的眼睛正盯着自己发呆。
　　“嗯？哦，没什么。想起来上工之前好像忘记打热水了。”童昔心虚地低头掩饰。
　　“不要紧。徐青一定跟穆知峰在一起，我打电话告诉穆知峰帮你打好让徐青带回去。”
　　“别，徐青又会埋怨我了。”自从她跟欧阳清流走得渐渐近起来之后，穆知峰就成了她的御用马仔。徐青埋怨童昔说，都不知道她们俩谁才是穆知峰的女友，自己的男朋友对童昔倒比自己上心得多。童昔也不想啊，可穆知峰是欧阳清流狂热的追随者，欧阳清流的话对他而言简直就是圣旨，她半点办法都没有。
　　“没事的。反正他们也是谈情说爱，在热水房里谈也是一样。”欧阳清流笑起来光彩四溢，好看极了。
　　这天晚上，他依旧等她收工送她到宿舍门外目送她进去才离开，和每天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