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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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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那大刀砍在我身上时,疼痛牵动了全身,倒在血泊里眼前是被侍卫阻拦拼命挣扎的辩哥哥,那一声一声的卉儿,让我原不想落泪的眼眶子流出了几行清泪。
多丢人啊!
我望向辩哥哥左边的那个人,或许在如今东汉的朝堂之上这个男人一手便可翻云覆雨,实为炙手可热的人物,他正是当朝权臣——董卓。
可如今竟在仇人面前落泪。
多丢人。
站在哥哥身边的小抚养我长大的何太后,她不忍地别过了脸,我微微勾起了嘴角,尽管从前如何不待见我,我如今这般模样,她终究是不忍了。
“弘农王莫要心急,刘卉一人在黄泉路上寂寞,还请弘农王与何后稍作陪伴。”董卓一脸的仁义道德,嘴中吐出的却是此话,我不禁一愣,他似乎是没有在意我们这群困兽,转头吩咐下人端上了两杯酒。
“董卓!少帝虽已被废黜,但如今依旧是亲王,你莫要太过分!”背上的疼痛让我更为清醒,我撑起半个身子目光死死地盯着他,“本公主已答应了你的条件,如今尔等出尔反尔实属无耻!”
莫约是我所说的话太过骇人听闻,我明显地看到了辩哥哥带着询问的目光望向我。
“公主所言的条件,是以公主一人性命换何后与弘农王的性命这件事吗?”董卓带着嘲笑的目光望向我,似乎是在嘲笑我的无知,我也确实是忒无知了一点,如今细细想来才明白董卓从未想过要放过他们母子,“公主一人只有一条性命,现如今弘农王与何后却是两条性命,公主要如何选择?”
“董卓!莫要再说了!”刘辩一手抢过托盘上的酒杯,一饮而下。
“辩哥哥!”
“辩儿!”
当辩哥哥到倒我面前时我才发现,这一切有多么的可笑。由始至终,我想保护的只有辩哥哥,但到头来被保护的却是我自己。
“如今佳酿还有一杯,臣下以为如此佳酿,不品尝实为可惜,何后与公主是谁要品尝?”
董卓话刚落,我便看见站在一旁雍容华贵的何后端起了那酒杯,如同方才辩哥哥一饮而尽。
从我懂事的那一天开始,我便知道我并非何后与辩哥哥一母同胞的妹妹,我的出生为皇宫里的一大禁忌,无人敢加以讨论,唯有在不知名的角落能听上一番,他们说我的母亲只是一位宫女,而我只是她与我的父皇汉灵帝一夜风流的产物。
那时候的我并不知道,为何如此稀松平常的一件事,在皇宫里会被纳入成为禁忌。
董卓见何后饮下毒酒便向着我的方向挥了挥手,我甚至感觉到了凌烈刀锋将要砍在我身上,绝望地闭上了双眼,黄泉路上,三人作伴必定不会寂寞。
耳边传来惨叫声,我一个愕然,睁开了双眼,我整个人早已爬在了地上,抬起头望着我面前影子的主人,我不由得又是一阵愕然。
眼前站着一人,跪着一人,站着的人背对着我,但手中的利刃仍滴着血,让我明白了方才的惨叫是为何。他乌衣白发,仅是看背影便觉得这男子能肩负重任。
跪着的人是一名女子,她低着头,令我看不清她的容颜,那乌黑的长发沾了些许雨雾,再微风中荡漾,清脆的声音在耳畔遍响起,带着喜悦:“属下来迟,请少主见谅。”
直到如今我才明白,那之所以会成为禁忌,是因为我根本就不是汉灵帝的女儿。
这两人虽来救我,但周身的浊气我还是能分得清。
他们是魔。
而我是他们所说的少主,魔界最后的希望。
十五年前,只因我的一己私欲令魔族陷入了几乎灭绝的状态。
而我的私欲,仅仅是因为一个凡人,而我被封印的那天才知道这个我心爱的凡人,只是木神为了封印我,抽出自身魂魄随便捏造的一个替身而已。
我从未想过一个高高在上的神祇竟然还会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来欺骗一个少女纯真的感情。
我们是魔。
“果真不错!”董卓看着被救的我拍了拍手掌,“宁安居士,果真是火眼金睛,刘卉果然是魔物。”
听到宁安居士这名字的时候,我明显地看到了我眼前的两人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谷琴,带少主走。”乌衣白发的青年挽了一个漂亮的剑花,便上前迎敌。我看到被唤作谷琴的少女嘴唇微微颤抖,眼底带着担心,但终究是抱着我消失在原地。
谷琴带我走的时候我遥遥地望着那个住了十五年的皇宫,那个繁华的洛阳城,缓缓地闭上了双眸。
我做了一个梦,梦里辩哥哥没有死,何后没有死,父皇没有死,万年公主没有死,协儿还是一个可爱的小孩,我们一家平平安安快快乐乐地活了下去。
直到梦醒,我才知道,这些都仅仅是梦。
我依然记得谷琴第一次把我带到了山间的一小茅屋时,我认得这里,这地方曾经在我的梦里出现过千百遍。
那时候的谷琴并未说话,只是静静地跟在我的身后,推开虚掩的竹门,我抬步进入,屋内放着一副冰棺,像是颇有吸引力一般,我不由自主地走向了冰棺旁边,棺盖就在我靠近的时候自动打开了。
其实颇为吓人,但此刻的我却并未有半点惊恐,躺在冰棺里面躺着一个女人,玉枕上乌黑的长发静静地散落在她的旁边,精致的五官上带着解脱的神情,紧闭的双眼总是让人觉得她快要醒过来,唯一的缺点便是她的双唇如同白纸一般。这个女人我见过,在我的梦中。她与一青衫男子琴瑟和鸣,相濡以沫。
“少主,木神当年所对你做之事情……我魔族誓与神族不共戴天。”谷琴的声音有点亢奋,似乎是看到了前路希望一般,但我心中却是一片沉寂。
在我的梦里,冰棺里面的女人本是与青衫男子鹣鲽情深,而谷琴所说的木神莫约便是我梦中的青衫男子罢。
直到现在,我还在后悔当初为何会那么手贱,伸手去碰了那在冰棺内的尸体。
我静静地看着水中的倒影,乌黑的长发,精致的五官,粉红的双唇,会变成如今的模样正是因为我手贱地碰了那尸体。
那时,一阵酥麻过后我便在冰棺中睁开了双眸,看着地上的“我”,顿时一个头两个大。
“谷琴,这是怎么回事?”话刚落,我自己都不禁一惊,如此娇媚的嗓音,把双手伸到眼前翻来覆去地看,骨节分明,指如葱根。
“少主,难道还是没恢复记忆吗?”听到谷琴的话,我不由得深深地陷入了沉思。
就在我沉思的时候,我不由自主地望向了门外,不知为何我感觉到了门外有人。很快,被推开的竹门证实了我的想法。
谷琴就在门开的瞬间倒地。
进门的是一名青衫男子,墨黑的长发披在肩头,头发用着木枝挽起,面目清俊温润、淡雅沉静、悲天悯人,周身流转清圣之气。
这男子……我似乎见过。
“阿卉……”他似乎是想说什么。
谁知,门外又传来了脚步声,那气息正是当日那明居士,我不禁又是一阵惊慌。连忙爬出了冰棺,只是不知是否这幅身体太久未曾活动,硬生生地摔在了地上。
青衫男子瞄了我一眼脸上依旧没有半点情绪,但脚步声渐渐逼近,我不由得惊出了一额冷汗。
就在下一秒。
我被变成了一根树枝。
青衫男子弯腰执起地上的树枝插在了发上。
门被打开了,来着正是那宁安居士,我偷偷地瞄了一眼,地上的尸体与晕倒的谷琴。
“不知上神在此,小仙三生有幸识得上神真颜。”那宁安居士一进门便看到了驻在屋中的青衫男子,看到地上我之前用了十五年的身体如今正躺在地上,再看看了被打开的冰棺,还有倒在门后的谷琴,“上神英明,轻易便制服了魔族的四大护法之一的谷琴,敢问那魔女明卉在何处?”
我抖了一抖,我甚至不知道我是怎么抖得,反正就是感觉自己抖了一抖,尽管情况不是很对,但心底还是冒出了疑问。明卉是谁?我明明叫刘卉啊!连敌人的名字都没搞清楚这是大不敬!
面对这样的提问,青衫男子只是沉静地瞄了那宁安居士一眼,不咸不淡地说了两字:“跑了。”
我明显地看到了那宁安居士的嘴角抽了一下,估计是没想到上神也会被一个刚苏醒的魔女跑了。
而这尊大神似乎是觉得自己放跑了一个刚苏醒的魔女并未有何不妥,走出房子招来腾云便离去。
诶诶诶!谷琴呢!我拼命扭动着身子,很快便把他的头发弄了个乱七八糟。
青衫男子伸手把原本扎着他头发上的树枝摘下来,一头墨黑的长发便如瀑布一般倾泻而下。然后随手便把树枝丢了!!!
我看着那个离我越来越远的云朵,一阵尖叫,奈何没有任何声音。
我我我我……你你你你……这么高丢我下去!
我想象着自己被摔成了肉酱,最终绝望地闭上了双眼。
只是被摔倒地上的时候并未传来任何疼痛,看着我的手指,原来不知何时我已变回原型。
“阿卉……你不该醒来的。”声音是从我身后传来的,我立马转头只见他负手而立,眼中带着我看不懂的情绪静静地凝视着我。
“神君莫不是认错人?为何救我?既然救了为何不救谷琴?”
大概是我长得与他故人十分相像,使他把我错认,嗯,一定是这样。
他看了我许久,看得我都有点不太自然,虽知这幅身子美,可那也没必要看那么久吧。
“你不记得我了?”
我摇了摇头,他迈步向前,直到我的跟前方才停下,蹲下身,伸出手轻轻地撩起我额前的一缕长发,说:“我是你的夫君。”
“……”
骗……骗人的吧。
“神……神君莫要开玩笑了。”
他喃喃自语地说了一句,没想到是真的。
我当时并不是很懂他这句话的含义,但谷琴如今生死未卜,毕竟还是救命恩人我还是十分担心的。青衫男子没有理会我如今的情绪,二话不说,长袖一挥,我又变成了一根小木棍。
“……”我X你奶奶!
就这样我被这位神君大摇大摆地带进了扶桑密林。
在扶桑密林内这位神君不曾限制过我的自由,这里的仙婢十分的奇怪,十问九不答。
站在小溪旁,我莫约是如今才明白到这位神君为何不限制我的自由,估计是他觉得以我的智商是怎么也不可能离开这里。
扶桑密林位立于东方天界,东方天界乃是东方天帝太昊伏羲的地盘,如今我竟然大摇大摆地被那名神君带进来,还堂而皇之地住下了,先前我心中终是有百般顾及,带着这顾及住了一月后我终究还是露出了本性。
我以前给自己定位是一名公主,必须谈吐不凡,举止优雅,不然丢的可是我们皇族刘氏的面子,如今似乎是多了个魔族少主的头衔。
那作为魔族少主是否要大摇大摆,横行霸道?
就在昨日我在扶桑树下看到了那个带我来此的神君,似乎是在听他座下臣子的汇报。那臣子莫约是七尺左右,同样是青衣束发。
“神君,修无尽复活。”那臣子不知从何处掏出一盏灯呈上,“这是九黎殿下归还的聚魂灯。”
那名神君转头往我藏身的方向瞧去:“阿卉,出来吧。”
我左望望右望望,这么远他不可能知道是我吧。
“我这扶桑密林只有你名为阿卉。”
我长叹一声,被识破了那只好走了出去。
来到他的身边时那名臣子已经退下,他左手边正放着刚刚呈上来的聚魂灯。
“神君好耳力,远处的一举一动亦能看清。”
他一脸平静地看着我,我不知道他这个人是不是本就如此,我似乎很少看到他脸上有其他情绪,但鉴于他是这地方的主权人,我也不好造次。
好吧……其实我还是很想看到他失控的模样,听说越是闷骚的人失控起来就越是骇人。
“我是掌管这扶桑树的句芒。”
“哈?”
他这个自我介绍有点奇怪,我既没有问他姓甚名谁,又没有问他家住何方,亦不知他如今自报家门是几个意思。
“阿卉……”他抬起手一把将我揽过来,我们之间本就只有一只手臂的距离,如今被他抱住却是让我始料未及,他没有理我的思绪万分,“当初讹你,你是否还在记恨?”
我这个人嘛。有两种东西是最讨厌的,其一是无事献殷勤,其二正是说话说一半。恰巧,这个自称句芒的人正是说话说一半的人。
“什么?”伸手推开他,我脸色复杂地抬头正视起他的脸,他依旧是一副面目清俊温润、淡雅沉静、悲天悯人的模样,不知为何心底蔓延出了一阵火气,尽管是心中不满但毕竟人在屋檐下,我也只好收敛收敛。
其实这近来发生的事情均是如此忽然,一切均由辩哥哥与何后的离去开始,被救,换了个壳子,遇上这个莫名其妙的神君自从是我夫君,再则被带到这里,到如今的故作亲近与话中有话。
瞧了他一眼,他这副心如止水的模样真的好想把他撕毁。
啊……我真暴力。
那日的谈话在我那懵懂的表情下不了了之后,句芒便消失了一段时日,其实在被带来扶桑密林后,我最为担心的是谷琴,那日他虽带走了我,但未曾带走谷琴,作为他们所谓的魔族少主,我自认是不及格的。十五年来,虽我自知与常人不同,能辨神魔,但我给自己的定位为凡人,一个寿命不过百年的凡人,如今的认识倒是令我有点受宠若惊?
……
嗯,这词似乎用的有点不对。
反正是觉得自己的世界观被毁了个七零八落。
在我第十三次寻路逃走失败,从而被困在迷阵里,这是句芒第一次亲自来带我出去。果然他的胸有成竹并不是假的,以我的智商却是走不出去。跟在他的身后,他并未有半点责怪,反倒是他的不责怪,倒是令我忐忑不安。
“阿卉,为何你的法力一直没有恢复。”走在前头的句芒不知何时回了头,一脸平静地看着我,若不是我反应快,莫约我已撞了上去。
“原来我还会法术啊……”
“……”他只是缄默,半响后转身继续走,那低沉的嗓音悠悠传来,恰如流水击石,却不由得让我生出了寒意,“你在逃避什么?”
我立在了原地,直到他的背影渐渐消失在我的眼帘之中。
刘卉……你真怂。
晚膳的时候,句芒破天荒地竟出现在我面前,他优雅从容地坐下执起我的碗筷回头吩咐了仙婢再拿来一套碗筷。
“……”他真不客气。
当我发现新的碗筷放到我面前时,四周的仙婢早已不见踪影,房间内只剩我与句芒两人。
“神君不是修炼了辟谷之术?为何还要……”对于他抢夺我的晚膳此等行为我其实是拒绝的,但这是他的底盘,况且晚膳向来吃不完,多他一人亦无妨。
“阿卉,你曾是魔族第一高手。”这是什么意思?我还没听懂前一句,他后一句便已接上,“你座下的四大护法亦不是泛泛之辈。”
“……什么?”
他头稍为动了一下,面向了我,眼中的沉静依旧嘴动了动:“阿卉,从前的你没这么笨。”
“……”
这是……被鄙视了?
“谷琴,不会有事,当时谷南在。”
方才明明是在说辟谷之术,这忽然跳到了谷琴身上,我反应不过来也是无可避免的,可说我笨那就不能原谅了!一手夹了一块肉胡乱地塞进了嘴里像泄愤一般拼命咬。
莫约是我这幅模样取悦了他,还夹了些菜给我,吃着吃着,回想起他的话,或许是他知道我担心谷琴才跟我说的这些,心中想到这些,放在的不满便平静了下来。
“如今你法力未恢复,莫要再乱走了。”
他说完便离开。
“句芒。”我开口喊住了他,这是我第一次喊他的名字,我曾经听过谷琴说过我从前的事情,当时谷琴兴许是带着些情绪,所说出来的话有点偏见,但我这人有一个优点,就是务实,我不知道的事情我就当没发生,或者说,我这人比较擅长粉饰太平,但有一个人,我还是很想知道的,那便是谷琴口中木神句芒为了她来欺骗我的女子,“谁是九黎寂?”
话刚落,他骤然回头,我明显看到了他眼中泛起了一丝涟漪,脚步一顿,能从他的身上看到如此情绪,我不由得心中一颤,似是有荆棘在心中疯狂生长。我不明白为何我会有此反应,或许凡间的那些说书人说的不错,尽管脑袋里不记得,可是这感觉像是本能反应一样。
“阿卉……你想起了什么?”我只是安静地看着他,那向来沉静的双眸中如今尽是我看不懂的情绪,似乎有希望,又好像有担忧,还有一些我看不懂的。
我摇了摇头。
“九黎寂曾是神界的第一乐师,师从修无尽。”他叹了叹气,找了个位置坐下,看他的模样估计是要讲故事,我连忙让他等一等,跑去了偏殿,回来的是带的是一包瓜子。
“……阿卉,你是把我当成了说书人吗?”
“说书人挺好啊……我从前就想找一个说书人当相公,那便可以每天都听故事了。”当然,后来我这个愿望被何后知道了,被狠狠地训了一个月,到如今我还记得和后当时的表情,她说,说书人只是一个低贱的职业,让我莫要辱没了汉朝公主的身份。
我说完这话时,句芒愣住看着我,他这是?
我把瓜子递上来说:“你也想要?”
我本是意思意思,却没想到他真的抓了一把,把剩下的事情徐徐道来。
九黎寂本是神界第一乐师,师从盘古之子修无尽,但在千年前,修无尽形神俱灭,魂飞魄散,九黎寂被扣上了弑师之罪,句芒当年心系与她,从而把她给救了出来,还助她为修无尽聚魂,而这聚魂的首要条件便是聚魂灯。
聚魂灯本是魔界之物,魔界少主明卉天生便是残缺之魂,但天资聪敏,在魔界实属罕见,早有立为储君之心。其父便走遍了四海八荒六合九州为她造了一盏聚魂灯,整整用了七万年方才把她的魂魄聚齐。
为了这聚魂灯,句芒敛去了一身仙气,化作了一名凡人与她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