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伊人》齐小霁

20、宁王慕容砚

　　（二十）宁王慕容砚
　　北霁南楚联姻，慕容墨公主见到南楚使臣的第一日被人莫名下毒，第二日便遇到刺客下落未明，负责护送公主全权事宜的礼部侍郎沈宁庭随之失踪。消息一传回临霁，一日之内整个北霁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举国震荡。南楚求亲时诚意十足，不过公主一见到使臣之后就出了这样的乱子，这样不周全的安排，简直是在挑战北霁的底线。
　　五日之后，公主全无消息，人们纷纷揣测，慕容玦会如何处理这件事情。第六日，边境传来的消息以更快的速度传遍了全国。慕容砚未经圣旨私自带兵，几日时间突破南楚三座城池，两日后，慕容砚率三百精兵潜入了南楚国都康定，几乎直捣皇城，以三城相迫，在大殿上直接废了两国联姻。
　　一时间，早前有过的所有风波统统被人抛诸脑后，慕容砚的一切成为所有人人前人后讨论的所有话题。
　　慕容砚最初闻名，其实并不是因为他那张让众多女子都艳羡无比的脸。早年师承北霁的护国大将军霍平，十二岁时第一次上战场，违抗霍平军令，以一骑轻骑直袭东安后方，从此一战成名，虽然这件事情最后慕容铎是给了极为严厉的惩处，但战场玉面修罗的名声由此扬开。短短三年就立下赫赫战功，慕容砚的封号‘宁’，其实和他的皇子身份并无太大关系，算是他自己挣来的。也可以说，霍平为北霁平定的江山，他是有一份功劳在的。
　　不过十七岁和东安最后一战，慕容砚虽然胜了，但是遭人暗箭受了重伤，病愈之后也未再上战场，加之有霍平的名声在，慕容砚的名字这才慢慢淡出人们的视线。不过淡出并不代表遗忘，便是现在好些茶楼里的话本，都是按着慕容砚的经历改的。慕容铎驾崩前一年，慕容砚也曾多次在朝堂上被人提过承继大统，不过慕容铎一律揭过了。之后慕容玦登基，保留了慕容砚宁王的封号，不过他自请在外游历三年，一直未理会朝堂之事，多年的沉寂的名字现下以一个如此耀眼的方式突然被点亮，每个人心里一时都是说不出的各色各样的感觉。
　　慕容砚从康定全身而退，三日后，慕容墨便安安全全的被人送回了慕容砚的封地宁州城。七大姑八大婶们谈论慕容砚更多的，便是说慕容砚实在是个让女子们羡慕的好哥哥，慕容墨在南楚受了委屈，慕容砚二话没说只身犯险，找足了北霁的颜面，既然对妹妹这么好，大概也会是个好夫君。
　　宁州城——
　　慕容墨这一番折腾整个人瘦了一圈，此刻正坐在王府特意给她安排的房间里出神。
　　那一日她和慕璃、沈宁庭还有杜仲一起被人带走，醒过来时发现自己在一个孤零零的大宅子中，侍女一应俱全，不过远近都不见人家。没有人给她说过任何事情，其间她也能见到其余三人，除了不能离开宅子以外，都是有求必应。等到休息了两日，便有人将他们带走，再下马车之时，便到了宁王府。慕容墨至此才知道，自己离开开阳驿馆的近十日外面发生了什么。一听小厮通报，慕容砚回府了，慕容墨急匆匆的便向大堂赶去。
　　远远看见那个白色的身影，其实以慕容砚整体的妖冶气质，浅色尤其是白色并不太适合他，总是因为那张脸，便是明明应该不合适，也是能穿出一身别样的味道。慕容砚听见了动静转身，眼眸里总算让人觉着有些许慕容墨的身影。
　　“哥哥……”慕容墨停下来看着他，慕容砚没有说话。慕容墨沉默了许久，问了一句，“姜、绑架，都是你安排的对不对？”慕容墨的语气很平静。
　　慕容砚眼眸暗了些，目光从慕容墨身上离开，看向院里摆着的秋菊开得正好，“这次回来每次见你都觉得你更聪明了一些。”慕容砚出了门，走向花坛。
　　“你不是为了皇位对不对？”慕容墨紧随其后，试探着问道，一双眼睛小心翼翼的闪烁着。
　　皇位？破坏了两国联姻，慕容玦或是修复，或是直接撕破，国与国之间的关系，原就是如此不可靠。无论哪一种，慕容玦都会分身乏术，加之慕容砚此次这么大的动静，若真有意，引起朝野动荡也不是不可能，毕竟慕容砚手里的虽只有五万军队，不过是目前北霁二十万大军的精兵，加之慕容砚的身份，如果他有心做点什么，现在确实是个好时机。
　　“可惜不够聪明，你是我的亲妹妹，你嫁给赫连靖，我想我让他们支持我的话，他们会答应的可能性很大，我的赢面也更大。”慕容砚顺手拿起放在一旁的水壶给花浇水。
　　慕容墨也并非不相信，只是想要再确认一番，不过原本在百姓口中兄妹情深的两人此刻见面却是聊的这样的话题，怎么说也是让人觉得有些奇怪。
　　“你太冲动了，万一……”慕容墨走到了他身边。
　　“你哥哥这么厉害，不会有万一。”慕容砚扬起了唇角，每次他这样笑，整个人的邪气便又重了些。
　　“你如果败了，北霁即使占理，但因为你的主动挑衅会失去原本的立场，他们此时反攻北霁，北霁会吃大亏，皇兄这几年的努力都有可能付之一炬。”慕容墨严肃的板着脸，杜仲和沈宁庭出来时，正赶上这一幕。兄妹俩个两张有几分相似的脸庞，一个不羁的笑着，一个一本正经的郑重其事，迥然不同的气氛让人怀疑他们聊的是不是同一件事。
　　“你就当我这一次年少冲动好了，没有墨公主考虑的周全。”慕容砚放下水壶，壶里的水因落地时的一震泛起层层涟漪。慕容砚拿起放在一旁的剪子又开始修剪起花枝。
　　“我知道你已经知道是我答应嫁给赫连靖，让他保沈家一次。但是我嫁给他不止是这个原因，作为公主，我一直有随时为北霁联姻做准备，即使这次不是赫连靖，也会有下次……。”慕容墨本还要继续说下去，但见沈宁庭和杜仲两人在一旁，便缄了口。
　　沈宁庭此次是来问慕容砚回临霁的事情，慕容墨既然已经安全无事，两国联姻之事已然作废，但最后还是要慕容玦收拾最后的残局，宁州必然是待不了几日。听见他们两人的谈话全是意外收获，这下就说通了，为什么兵符的事情会被赫连靖压下来，他早该想到是慕容墨的原因。
　　尽管慕容墨也言明，嫁给赫连靖并不全是他的原因，但慕容墨既然能为了他先闯宣文殿，再找赫连靖，真的算得上一片真心。沈宁庭看在眼里，但是她的这颗心，他只能是辜负了。
　　眼见他也没有什么心情了，便简单提了回去的事情，最后敲定一日后便启程回临霁，慕容砚随他们同行，然后匆匆离去。
　　杜仲这一次也是折腾的累了，一路上极为安静，沈宁庭也一直没什么精神。不知是谁透露了慕容砚回临霁的消息，回临霁的那一日，百姓们争相站在路旁要一睹传说中的玉面修罗。阵仗一点不比慕容墨出嫁那一日小，沈宁庭两次都顺带赶上百姓的夹道欢迎，真是觉得很是可笑。慕容玦一早下了旨意，慕容墨和慕容砚先进宫，他随后和沈安一起去述职。
　　慕容玦没有在正式的宣文殿之类见两人，而是选了他自己的紫宸宫。悉数问了慕容墨的身体近况，又安慰了她此事定会给她一个体体面面的说法。慕容墨走后，他屏退了宫人们，殿里就剩下了他和慕容砚两人。因为天气渐渐凉了下来，殿里的窗子没有打开，可横在两人之间的诡异气氛，仿佛让空气的温度都开始慢慢升腾。
　　“私自带兵，这是什么样的罪名你知道吗？”慕容玦凛冽的目光扫向殿下此刻看着心不在焉的慕容砚，右手不自知收紧。
　　“总这么说话你是不是觉得特别有意思？”慕容砚斜睨向慕容玦的方向，同样的气势在空中交接，几乎都能擦出火花。“你真的是因这件事情问罪我吗？”慕容砚轻蔑的笑了一声，“你不过是为着我拱手让出的三座城池而已。”
　　“你又知道了。”慕容玦讽刺的说着。
　　慕容砚长吐了一口气，“我真的不喜欢和你说话。”慕容砚疲惫的按了按眉角，“墨墨为什么和赫连靖偶遇？你倒是很了解他，知道他一定会看上我妹妹。”慕容玦没有说话，算是默认了，“南楚和北霁近年小摩擦不断，虽然不是大事，但也是劳财又伤神，这样的状态必须要打破，要么直接开战，要么彻底和解，所以你让墨墨出嫁。我若不出手，便由此和解了。”
　　慕容砚一早在赫连靖提亲之时便马上派人查出了事情的原委，慕容墨的相貌气质，要打动人并不是一件难事。他也知道慕容墨为什么会答应这门亲事，本以为真的全是为了沈宁庭的事情，知道之时还觉得极为不可思议。
　　“你知道了又如何？无论是我的决定还是赫连靖求亲，没有一件事情是你可以事先阻止的。”慕容玦眸间难得的泛起了笑意，在此之前，还没有其他人，能够在和他说话之时让他有这么丰富的表情变化。
　　“是啊，我哪有你狠？拿自己的亲妹妹做赌注，你能看着她在南楚的后宫里老死，我不能。”慕容砚加重了语气，放大的瞳孔直视殿中央那个毫不隐藏自己的笑意的身影。
　　“但是这件事情最终没有发生，而坏了她的名声，让她的出嫁成了笑话的人，是你。”慕容玦弯起的眉角在下一秒凝滞，几乎是瞬间，他一把甩开放在桌案上的茶盏，直挡住了慕容砚扔过来的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啪——，茶杯碎了一地，和杯里残留的茶水四散在地面上，白瓷碎片和绿色的茶叶交织在青紫的地面上，看着触目惊心。慕容砚方才扔过来的，是腰间今日挂着的紫玉玉佩，已碎成了两半，一半混在碎瓷片里，一半带着浅紫色的流穗远远躺在一旁。慕容玦一早吩咐过，便是殿里的动静这样大，也没有人敢进门收拾。
　　“你想弑君吗？”对于慕容砚的这一举措，慕容玦脸上竟有些孩子之间争闹后得胜的笑意，就在殿里有些紧张的气息之时，响起了慕容砚的笑声，打破了局面。
　　“哈……是，无论我出手不出手，和南楚的胶着局面都会被打破，天衣无缝的计划，每一步都让我无从选择。”慕容砚笑得开怀，手也没有闲着，用力的拍着，空荡的紫宸殿里都有了回声，慕容砚走到了慕容玦的桌案前，两手支在桌上，身子略微前倾，坐着的慕容玦的气势直被他压了过去。
　　“南楚那三座城我是故意还给他们的，”慕容砚倏忽间收了笑容，鹰一般的犀利目光直勾勾对着慕容玦，“慕容玦我就是要告诉你，你想要的北霁的天下，只要你让我不乐意，你什么也得不到。”慕容砚说完，头也不回的开了殿门，离开了紫宸殿，门口候着的小太监小宫女们极有默契，齐整的后退了半步给慕容砚开路，隔着这么远的距离，也感觉到了慕容玦身上散出的阴鸷之气，没有一个人敢进门伺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