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何天不语》秋阑

34、呼吸也痛

　　妥舍第三天一清早，柳聆语就听到院子里有点喧闹。穿好衣服走出来，原来是张叔下的网，网住了一只山鸡。
　　赵来鹏也披着衣服走了出来，“今天有口福呀！老张干的不错！”
　　“老爷子，今天天宇回去，是天宇有福气，小时候，我们进山，他最喜欢的就是山鸡了，用山上晒的干蘑菇一顿，加点宽粉，不说他喜欢，我都流口水了。”张叔一边拔着鸡毛一边说，“要是这次天宇上山没吃到山鸡，我心里都有点过不去了，这几年山上的山鸡越来越少了。”
　　“吃不到也没事儿，抓了带回去就是。”赵来鹏说道。
　　“哪能一样？！妥山蘑菇、妥泉水、妥山上的柴火、妥山上的锅，这缺一不可，缺了一样就没这个味儿了。您老在大饭店吃的野鸡能有咱们这个味儿？！”张叔抬眼看看着赵来鹏笑嘻嘻的说。
　　赵来鹏摸了摸下巴，“十分之一的味儿也没有！”
　　此话一点不假，早饭过后，张婶就用大锅炖上了，满院儿飘香的味道，一阵一阵的挑逗着人的味蕾，舌根的口水，不请自来。
　　柳聆语闲来无事，总觉得有些心情需要放空，被风儿吹过尘土显露出来的心迹，还继续掩埋的掩埋，该忘记的忘记，如果忘不掉，也要努力假装忘记。幸好，赵天宇要回去了，否则想走的就是自己了。
　　柳聆语挺起胸，使劲的喘了口气。
　　最喜欢去的竹林也不想去了，悉悉索索的声音，像是轻吟浅唱的哀愁。院子里的凉亭，也被赵天宇和王哥霸占。
　　柳聆语自己慢慢的走出小院，今天的天气不错，李柳聆语突然很想好好看看妥舍。
　　妥舍依旧很安静，柳聆语有点怀疑除了他们是不是还有其他人，都说妥大师利害，可是似乎真正能上山的人并不多，否则早已经是人声鼎沸。
　　大厅的前门虚掩，从门缝看进去，里面黑洞洞的，什么也看不清。
　　一阵风吹过来，柳聆语打了个冷颤，她转过身去，突然感觉背后有人看着自己，回过头来察看的时候，依旧看到的是半掩着的正门。
　　不知道为什么，被人从暗处看着的感觉如此明显，柳聆语转过身来再次查看，她从正门的门缝看进去，依旧黑洞洞的，一明一暗，什么也看不到。
　　来妥舍三天了，柳聆语从未见过传说中的妥言，似乎他只是活在大家的口中。
　　赵来鹏本来说要让妥言给柳聆语看看的，似乎他已经把这个事儿给忘了。柳聆语并不想知道自己的命运如何，命运是自己的，不能活在别人的口里，不过满心的好奇心又想知道大师口中的未来是什么样子，是花开富贵还是镜花水月？
　　双脚似乎有点不听使唤，柳聆语走进大厅门，她迫不及待的想推门进去。手刚刚伸出去，指尖还未碰触到门框，一阵风过来，半掩的门缝哐啷一声关上了。吓得想要开门进去的人一哆嗦，再想推门，似乎门已经被从里面锁上，怎么推也推不开。
　　柳聆语抡起拳头捶了几下，除了肉疼，门连点声音也没有。
　　“小语？”赵来鹏叫了声柳聆语。
　　“赵爸爸，这门太奇怪了，刚才还开着一道缝，现在干脆开都开不了了！”柳聆语狠狠的又锤了几下。
　　“言大师相见的人才能进去，小语，大师说他无法看到你的未来，所以你的命运掌握在你自己的手中。”赵来鹏看着柳聆语，一脸深奥。
　　“我的未来当然在我自己的手中了，赵爸爸，我们每个人不都是嘛？”柳聆语看着赵来鹏，有点撒娇的说，“我只是很好奇，来了好几天了，总感觉这里除了我们没有其他人似的，就连第一天见到的男人也再也没有见到呢，我还想向他请教些泡茶的功夫呢，想问问他如何才能把白茶泡出黄澄明亮的颜色来呢。”
　　赵来鹏用食指摸了摸下巴，笑呵呵的说，“小语，有时候看你像是古代的淑女，净对什么茶呀，筝呀感兴趣，他那个白茶，问我行了，只要是妥山上的茶加上妥泉的水，无论谁都能泡出那个颜色来，不信你回去试试！”
　　“真？”柳聆语有点怀疑。
　　“真！”赵来鹏点了点头。
　　对赵来鹏的答案，柳聆语觉得有点索然无味，本来以为有什么技巧在里面。
　　“小语，公司有事儿，天宇下午出发回去。你陪赵爸爸在住几天再回去，我们住满七天可好？”
　　“啊？不是没信号嘛？怎么知道公司有事？”柳聆语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她抬起头四处张望了一下，眼睛扫过屋顶房檐，犄角旮旯，“难道有信鸽？”
　　哈哈。赵来鹏笑着看着脑袋里想法千奇百怪的柳聆语禁不住笑了起来，“你还真以为我们来这里是做世外高人的？你王哥，每天会两次往返山上山下。家里的各种事情，都在我掌握之中，我倒想做个富贵闲人，不过现在还不是时候呢。等天宇再成熟点，或者就可以了。”
　　柳聆语点了点头。
　　在妥山上住的很舒服，夜晚有漫天的星星相伴，清晨有鸟儿相伴，这是在城市里无法企及的生活。不要说一个周，就是住到开学，柳聆语也是愿意的，她需要这么一个安静的地方，好好聆听下自己的内心。
　　山上的野鸡一般不大，三斤左右，去掉内脏和羽毛，大概也就有两斤肉。幸好，蘑菇和宽粉有余。
　　看着一会就被消灭掉的大锅鸡汤，柳聆语彻底被一众人的战斗力折服了，而自己更是升级到了新高度，摸着圆滚滚的肚皮，这一顿饭吃下来，大概一天都不会饿了。
　　“天宇，你回去的路上小心点，我过几天回去，刚过完年，也没什么大事。”赵来鹏漱了漱口，看着一直沉默着吃饭的赵天宇，“你和小语的事儿，我知道你不想说，我也不想问了，既然心里有，你怎么做自然有你的道理。我们父辈，自然希望你们幸福。”
　　赵天宇抬头看了一眼赵来鹏点了点头，目光移向站在门外扶着腰消食的柳聆语，眼里的忧伤又浮现出来，这次他并没有将它掩盖，任它肆意蔓延。
　　咫尺天涯，连呼吸都带着疼痛，一抽一抽的。
　　“走啦！”
　　这是赵天宇第三天跟柳聆语说的唯一一句话，两个字，依旧是冷冷的，听不出任何感情色彩。
　　柳聆语看着赵天宇走出去的背影，阔步向前，她还是喜欢这样的赵天宇，没有任何言语，这三天好长，情起情灭，花开花落，像是一场梦，柳聆语不想再去回忆，这样的事情，这一生再也不要经历了。那朵在尘土之上盛开的花儿，最终还是归了尘土。
　　“小语，再给赵爸爸来一首！”赵来鹏抚摸着已经修复好的筝，“那天听够，今天要来上两曲儿。”
　　王哥，张叔，张婶放下手里的工作，齐齐坐下。
　　“小语，听你张叔说你古筝很厉害，别人学十年，你学了一年？”张婶搓了搓自己的手，“我小时候看人家打戏台唱戏，就想学二胡，可惜我们没有赶上你们这么好的时代呀。”
　　柳聆语试了试王哥带回来的指甲片，音色顿时清亮起来，“张婶，你喜欢我教你呀。不过我不会二胡啊。”
　　“看我这双手，粗糙的这个样儿，还学什么古筝呢，还是专心刷碗吧。”张婶拿起手来看了看，叹了口气儿。
　　“小语，今天给我们谈个什么曲儿？昨天谈的《女儿情》再来一遍，甚是好听呀！”赵来鹏期待的说。
　　柳聆语点了点头，手指轻轻的处弦，所到之处行云流水般令人眼花缭乱。心情随着曲子的起伏，由梦萦魂牵到黄粱一梦，扶筝人的心情，谁人能懂。柳聆语觉得自己以后再也不能弹这首《女儿情》了，灌注了太多的忧伤，如果说昨天弹起是心有所盼，那么今天再弹就是哀伤遍野了。
　　听筝的赵来鹏，低头喝了口茶水，慢慢抬头对愣在古筝后的柳聆语说，“小语，你的筝越来越有味道了，比起小时候，已经筝人合一了。”
　　“奥”柳聆语听到赵来鹏的声音，慌忙点了下头，刚才有点走神，不知道思绪飞到何方去了。
　　剩下的三人不约而同的鼓起了掌。
　　没有那一次弹筝让柳聆语觉得这么累了，几首曲子下来，她觉得自己快要虚脱了。竹林寂静，站在竹林里看天空，点点的阳光从竹叶里透下来，人忧伤的时候，连太阳都不觉得是暖的，柳聆语用手掌接住一点阳光，看着它在手心里随着竹叶的晃动而晃动。
　　“......就一秒就一秒！”柳聆语的耳边响起了赵天宇的声音，她使劲的摇了摇头，命令自己不要去想，去怎么也挥不去抹不掉。
　　赵天宇这个浑球，他想要的一秒钟的拥抱，却害的自己起了如此大的波澜，甚至还悄悄地想要探寻他的心迹，结果换来的竟是当头一击。
　　柳聆语觉得自己对赵天宇的怨恨又多了几分，他就是喜欢看到自己的狼狈样儿。
　　有时候，人的怨恨积累多了，会迷了心智，忘记本心。
　　“我没有喜欢赵天宇，都是这个陌生的地方让人产生的错觉，我怎么会喜欢一个喜欢捉弄自己，看着自己出糗的男人呢？！一定不会！即使喜欢过，那也是小时候的事情了，那不是爱，只是喜欢，只是喜欢！”站在竹林的柳聆语不断的给自己重新理清思路，“我一定是太久没有恋爱了，想要一种恋爱的感觉，像是发情期的雌性动物，见了雄性，就会想入非非，一定是这样的，一定是这样的，我要改变这样的状态，好好的去谈一场恋爱！”
　　当赵来鹏带着柳聆语下山时候，他发现这个小妮子脸上的忧伤已经全然褪去，与刚上妥山时并无二样，妥山上发生的事情，似乎根本没有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