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何天不语》秋阑

18、怨恨升级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第一声蝉的叫声响彻了赵家大院。
　　安美凤懒洋洋的窝在沙发里，伸了个懒腰，这讨厌的叫声扰了清梦的感觉实在是不爽！
　　赵家大院树木茂盛，多年来一直是自由生长，有着些许庭院深深的味道，安美凤一直想找机会改造一下，可是每次跟赵来鹏提起来，都被他拒绝了，他喜欢这样的感觉，所有的房间只要打开窗户就能看到郁郁葱葱的树木，像极了小时候住的农家院，房子依着树木，树木偎着房子，人与自然和谐统一。赵来鹏不喜欢水泥地面，除了房子后面的车库，前面的院子全是鹅卵石铺的小径，除了人走的地方，全部都种上了树，几十年过去了，小树长成了大树，一年四季，即使冬天也会有腊梅花相伴。大概，骨子里，赵来鹏有着“大隐隐于市，小隐隐于山林”的情怀。
　　“老王，快，你去找人把这颗梧桐树给我砍了！”安美凤叉着腰仰头看着面前的树，开花的时候这一树的紫花被风一吹哗哗的往下落，弄的院子里脏兮兮的，一到了夏天讨厌的蝉又得意的在树干上放声鸣唱，并不晓得自己的声音已经气的树下的人七窍生烟。
　　“梧桐树最招蝉了，换个别的树！”看着老王犹豫的表情，安美凤补充了一句，“赶紧的吧，这棵树讨厌得很，花开的不漂亮，还招虫子，最好种棵不招虫子的树。”
　　老王是赵家大院的老人了，这棵梧桐树的意义他自然知道，按理说安美凤也应该是知道的，当年树是赵老爷子亲自去选的，为的就是喜爱梧桐的赵太太一开窗子就能看到它满树的花儿。如今树已经越过屋顶了，人却不在了。
　　“老爷子恐怕不能同意呢！”老王试着提醒了一句。
　　“就这么棵破树，还得老爷子说了算，我是不是这家的女主人了，连家里种棵什么树都说了不算了？！”安美凤被老王的一句话给激怒了，她最讨厌的就是这个梧桐树了，说什么“栽下梧桐树，自有凤凰来”，最后引来的都是乱叫的蝉！
　　老王依旧站着没动，他看着面前的梧桐，笔直的树干，层层叠叠的叶子，斑驳的阳光从树叶的缝隙中透出来，叶片都带着光亮，似乎带着一股灵性。
　　“你不去，我自己打电话！”安美凤较上了劲儿，转身回到屋子里打电话去了。
　　当然，她叫来的不仅仅是这个高档别墅区的物业，还有赵来鹏。
　　物业上留的联系人是赵家大院的管家张婶，听到有自称赵太太的人打来电话要找人砍树，物业自然不敢怠慢，立刻求证张婶，张婶一句“这个事得问赵老爷子。”于是，在公司刚好没什么事的赵来鹏回来了。
　　“这个树上的蝉叫声太响，吵得人中午都没法睡觉。”安美凤看着赵来鹏说。
　　“这棵树不能动，不仅仅是这棵树，这个家所有的东西，没经过我同意都不能随便动，当然你的房间你自己说了算！”赵来鹏冷冷的看了看所有的人，命令似的把话说了出来。
　　安美凤顿时觉得颜面扫地，当着这么多人，赵来鹏根本没有把她当成这个家得一份子，更不用说女主人了。她作势要哭，可是转眼一想，只能是更让人看低而已，她绷住自己想要发火的神经，跟着赵来鹏进了屋。
　　回身安美凤把门关上，外面的人都各自散去了，没有人跟进来。
　　“赵来鹏，你什么意思？！我连一棵树都比不上吗？！你到底想要怎么样？！”安美凤的怨恨终于铺天盖地的从心底涌了出来，挡也挡不住。她要发泄，不管结果怎么样，她必须要发泄，再不说出来，喊出来，疯的人就是会自己。
　　“是你想怎么样？！”赵来鹏瞥了一眼安美凤，冷冷的说，这毫不在意的目光落在安美凤身上，她觉得自己快要崩溃了。
　　回来这段时间，赵来鹏从未和安美凤同过床，他的房间也禁止安美凤进入。有一次，张婶打开门打扫卫生，安美凤装作毫不在意的跟在后面进去看看，房间里的景象至今都深深的刺痛着她敏感的神经。
　　床头上、墙上依旧挂着夏梦菡的照片，那个女人就在那里静静的笑着，最大的一张照片是他们一家三口的照片，那个时候夏梦菡抑郁症已经确诊，她怀抱着小小的赵天宇，身后站着意气风发的赵来鹏，病痛丝毫没有显现在照片上，她即使不笑，嘴角也是上扬的，总让人觉得是满满的幸福。整个房间没有一点她们母子的气息，好象她们从未出现在他的生命中一样，极度的失衡与嫉妒让她抓狂，可是你能对一个死人所什么，打骂都找不到人，原来最痛苦的是活着的人。
　　安美凤努力的让自己从嫉妒的阴影中走出来，她迫切地想要证明些什么，至少证明她在他的生命中有那么一点点的意义，一点点也好。
　　赵来鹏对她笑了，跟她多说了几句话。都让她为之兴奋，他觉得她在慢慢的接受她。可是今天发生的一切，让她看清楚了事实的真相，原来她依旧什么都不是，还比不上一颗梧桐树。
　　“她已经死了！为什么不能给活的人一次机会呢？”安美凤语声中隐含着哀求，脸上的骄傲早已经被痛苦取代。
　　“我给过你机会！选择不仅仅是我的，也是你的，人都要为自己的选择买单！我已经把我能做的都做到了！你还想要什么？”
　　赵来鹏的脸上已经开始有了皱纹，他已经不是那个英姿勃发的年轻男人了，可是在安美凤看来，魅力有增无减。她是敬畏他的，甚至都不敢走进他，她怕他听到她心脏的跳动声，都五十岁的人了，心跳的力度还和她当时见到他时是一样一样的。
　　安美凤看着赵来鹏，她开始害怕，他的目光越来越冷，她害怕他再次把他们送走，害怕那种想见不能见的感觉，她讨厌极了他侵入她每个美梦，她想回来，只要在他身边，一切都觉得是真实的。他的确把他能做的都做到了，他将孩子抚养成人，给了他们富人家的生活，从未苛待过她与孩子，甚至让她成了他们华人社区的人人羡慕的富太太。除了爱，他什么都给他们了。可是，如果可以，她愿意将所有的钱都给他，只换一眼相思情，就一眼。
　　“我什么都不要，只要一个名分也不可以吗？”安美凤的声音里已经是完完全全的哀求，如果说情分求不来，那么至少可以将自己的名字写在他的身边，至少她可以以他妻子的名义死去，“我可以和你签订婚前协议，你的家产我一分不要，我只要一个名分，只要一个归属，难道这样也不可以吗？这样你还不能满意吗？”
　　“我已经和你说过了，我这辈子只有夏梦菡一个，我的墓碑上也只能刻上她的名字。这你是早就知道了的，我也从来没有动过要改变的念头，她走的时候，也替你求过，希望我给你一个名分，这是我唯一愧对她的，我不能答应她，也不能答应你！”赵来鹏的悲伤撞击着安美凤的心脏，她的胸口剧烈的疼痛着，对夏梦菡的恨又增加了几分，她凭什么替她来求他，她的仁慈她根本不需要！一个死了的人，还能和自己争，和自己抢，安美凤觉得自己快要发疯了。
　　“没什么事，我就先回公司了，晚饭不用给我准备，我要回来自然会提前打电话，以后不用天天问我。”
　　赵来鹏从沙发上站起来，这么多年他已经很少提起夏梦菡这个名字了，心痛的感觉实在是折磨人，都这么多年过去了，她的音容笑貌，她踮起脚尖亲吻自己的模样，都还历历在目，好像是发生在昨天一样。挂在墙上的夏梦菡依旧是那么年轻，可是镜子里面的自己已经慢慢老去了。
　　他有时候是恨她的，恨她那么绝情，将他抛弃，一个人去了那么远的地方，空留回忆给他，果然先走的那个是幸福的。
　　家里依然是夏梦菡在时候的样子，人都怕回忆，可是赵来鹏却异于常人，似乎就要生活在回忆中，有些家具坏了，也不舍得换，请人修修接着用，似乎总有种期待，或者有一天她会笑着从门外进来，偷偷的从背后抱着自己，软软的身体贴着自己的后背，温热的体温让人魂牵梦绕。
　　明明知道不可能，可是执念就在这里，不减反增。
　　一个死去的人还能这样牢牢占据着活着的人心，夏梦菡，你够绝的！安美凤踉跄着走上楼，她冷冷的看了一眼赵来鹏和夏梦菡的房间，那个女人还在里面笑着吧，果然是有心计的，用自己的所谓的柔情和仁慈，让赵来鹏一直念念不忘，夏梦菡，你果然够狠！
　　安美凤已经没有眼泪了，她觉得自己的痴情和伤心都是对自己的莫大的讽刺，因为没有人会在意，既然赵来鹏这么无情，也别怪自己狠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