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然平静海》甜橙不加糖

7、驸马嫁到

　　远方一座大城，甚是宏伟，城墙左右延伸，一眼望不到边际。一路上刘浩然紧抱她的腰，凌天云没说什么，他自己倒不好意思了。心想，古代女子竟如此开放。
　　“是真的吗？昨天晚上……”凌天云问道。
　　刘浩然点点头，恐怕是真的。
　　“出事了，你来就是个恶兆，肯定出事了。”凌天云惶惑不安。
　　“你帮我除去身上的猫，我马上回去，行吗？”他说。
　　“你回去？”凌天云回头瞄他。
　　“怎么了？”
　　凌天云不答。
　　两人一马奔到长安城下，城墙虽是土墙，却很密实，以土夯成，至少有六层楼高。圆拱型的城门则矮了许多，上面挂有一块横匾，写着三字：开远门。
　　他心想，瞧这架势，应该到长安了！
　　凌天云打个呼哨，城门楼里立刻冒出两个小脑袋，随后就嚷嚷动了，“开门！快开门，公主回来啦！”不多时，城门大开，两队官兵一左一右，笑脸相迎。
　　凌天云不多废话，扬鞭打马，进入城中。到了城里又是另一番景象，横街竖路由大青石砌成，笔直规整，两旁的居宅错落有致，样式各有不同。
　　清晨时分，街上寥寥无人。“啪嗒，啪嗒！”马蹄踏在青石路上，奔过好几条街，果然来到一座道观之前，果然写着“上清观”。
　　刘浩然精神大振，长安城，上清观！里面有个太清池，只要下去洗一洗，就能驱除身上的猫！
　　道观的大门敞着，无人看守，他随着凌天云进去，只见不远处有个“积善箱”。心说，原来古代也有这玩意！不过有点奇怪，箱子已满，周围散落着好些银两，却无人收拾。迎面而来的道士神情木讷，一副遛鸟大爷的表情，见了凌天云不禁一愣，点点头，也没说什么。
　　刘浩然跟着凌天云步入真武大殿。殿中一尊真武大帝的铜像，披散着头发，按剑而立，左脚踏灵龟，右脚缠着青蛇，目光炯炯俯视凡间。
　　“太清池在哪里啊？”刘浩然忍不住问。
　　“不急，先摇个签吧？”凌天云笑道，供桌上有三个签筒，依次为福报、仕途、姻缘。她捧起姻缘签筒，轻轻摇动，不多时掉出一签。她捡起来一看，脸现喜色，将签交给刘浩然。
　　刘浩然见上面写着几个红字：上上签，白云初晴，幽鸟逐之，相见恨晚，不疑。
　　凌天云给他签筒，说：“该你了。”
　　他哪有摇签的心情，不耐烦地从里边随便抽出一签，打眼一看，不禁心里一沉，签上竟写着：下下签，苏武牧羊，卓文改嫁。
　　“真准！”凌天云哈哈大笑，眼睛放光。
　　“哪里准了！”刘浩然怒道。
　　凌天云笑道：“卓文改嫁我不知道，苏武牧羊倒是真的！”
　　没等她说完，忽悠一下，刘浩然只觉脚下踩空，身子直坠下去，摔进软泥池中，马上没入半个身子。“你干什嘛！”他喊道。
　　“我帮你除猫啊，这里就叫太清池！”凌天云说，“真武大帝座下龟蛇二将，此池便是息龟池，殿后有一山，是盘蛇山。这都不知道？”
　　“快拉我上来！我快沉下去了！”泥巴快没到腋窝了。
　　“沉下去就对了，你在下面睡一觉，附身的猫是不睡觉的。里面黑咕隆咚的，它觉得没意思，自然便走了。”凌天云说。
　　“那样我就淹死了！”刘浩然心说，是不是遇上了神经病。
　　“你是从仙门出来的人，死不了的，”凌天云似笑非笑，扔个手帕给他，“捂住口鼻，千万别喝汤，一年后我再拉你上来。”
　　“一年后！”泥浆没过他的嘴，骂不出来了，他圆睁双眼瞪视她，意思是说，我做鬼也不放过你！直到泥浆没过鼻子，他不得不闭上眼睛，立时漆黑一片，什么也听不到了。
　　凌天云说的没错，他闭住口鼻之后并没有死，他无须呼吸，仿佛时间静止了一般。体内的猫挣扎了很久，最终归于沉寂。
　　他在虚无中游荡，好像翻一本没完没了的书，当他停下来时，一切又将重新开始。又过了好久，他也厌倦了，他就像发不出光的火焰，还是自行熄灭吧！每当此时，他会想想海索，又不敢用力去想，想不起她的画面是极其痛苦的。海索有给了他存在的动力，他感觉自己是团火，继续游荡在虚无之中，没有光。

　　“驸马，你快醒来呀，你醒了，公主高兴，也不会难为我们下人了。”耳边响起清脆的女声。
　　“海索！是你吗？你终于肯理我了。”刘浩然迷迷糊糊回应。
　　“你快醒来呀。”
　　“我不醒！除非你亲我。”他说。
　　他感觉脑门好像被亲了，急忙耍赖道：“脑门不算！我嘴唇干，亲嘴唇。”
　　嘴唇真的被碰触了一下，他勉强睁开眼睛，看见一张陌生女孩的脸，不是海索！他大失所望，环顾周遭的一切，一脸茫然。
　　“驸马爷醒啦！驸马爷醒啦！”侍女抱起他的头，来回晃悠。
　　这一喊不要紧，招来一大票人，呼呼啦啦的脚步声，衣带摩擦声，数十位大美女鱼贯而来，围拢在他身边。全是欢喜的脸，似乎要喜极而泣了！刘浩然心说，这是空姐选拔大会吗？
　　“公主驾到。”众美女半蹲施礼。
　　凌天云分开人群，见刘浩然醒了，她脸上一喜，好奇地询问道：“你没事吧？”
　　刘浩然还处于懵傻状态，他习惯了一维黑暗空间，那里不需要记忆，不需要逻辑，没有时间，也没有空间。他只是在游荡，漫无目的地游荡。
　　“去厨房弄点吃的。”凌天云吩咐道。
　　两美女娇声领命。刘浩然看着美女的背影，痴痴傻笑。
　　“喂，你傻啦？”凌天云仍在观察他。
　　各种记忆的画面纷至沓来，就像絮乱的线头，毫无头绪。刘浩然慢慢捋顺时间，海索，小学，初中，防空洞，他被猫上身，到了这里！救海索，遇见凌天云，被骗来长安，然后……掉进了太清池！他的表情由傻笑变得凝重了。
　　“你骗我!”他对凌天云说。
　　“你都想起来啦？”凌天云尴尬一笑，“我没骗你，我驱除了你身上的猫，还记得吗？”
　　“你说要我在泥里呆一年！”
　　“只是一年，你又没事，我不是把你救上来了吗？”
　　“已经过了一年啦？”他惊道，海索……
　　“不止一年，上来之后，你又昏迷了七年，真怕你醒不过来。”
　　“啊？”他按住凌天云的双肩，猛烈摇晃：“八年了？”他掰手指头数，16！17！18！19！20！21……，22！23？我的青春期呢？我的花季雨季呢！难不成海索已经……结婚啦？刘浩然想起签词：苏武牧羊，卓文改嫁！
　　不行！我得回去！刘浩然猛地站起，摇晃着走出两步，跌坐在地。
　　凌天云扶住他，关切地说：“你八年没吃东西了，先吃点东西吧，相公。”
　　“相公？”
　　“我们六年前结婚了啊，在大明宫前拜天地，父皇昭告天下，宰相是我们的证婚人，你现在是大唐的驸马了。”凌天云说。
　　一位美侍女端着汤过来：“驸马，能吃了。”
　　刺激太大，接二连三袭来，刘浩然实在扛不住了，仰面便倒，摔进众女侍怀里。
　　有那么一瞬间，他觉着在唐朝当个驸马还不错，虽说这么多美女欢聚一堂，场面有点假，凌天云也不像是好人。
　　他再次睁开眼睛，见众侍女正要帮他脱衣服，连忙遮挡，“你们……”
　　凌天云笑了，“羞什么，你身上哪里她们没见过？”众人都笑。
　　五、六个人忙前忙后，替他披上大氅，宽袍大袖，衣服十分宽松舒适。“我要吃东西。”刘浩然坐直身子，先攒足体力，还是得回去，他必须确定海索没事。
　　凌天云始终在一旁凝神观察，听他叫饿，端起汤碗说：“我喂你啊。”她拿羹匙在里面搅了搅，舀一匙在嘴边吹了吹，喂他。
　　刘浩然没张嘴，警觉地看了一眼汤。
　　“怕什么？没有毒啊？”凌天云自己先喝一口，说：“这叫山海羹，有鱼，虾，菇，笋，配以酱油，麻油，陈汤熬制的，喝吧！”
　　汤羹软滑甜腻，他喝了几口，片刻之后，身子暖了。
　　侍女又端来两碗饭，一碗金黄，一碗翠绿。刘浩然看着那鲜艳的颜色，又是心脏一紧。
　　“又怎么了？真没毒。”凌天云凝眉道：“黄色的是碎金饭，除去蛋清，用蛋黄加羊脂炒的，油大。绿的是青精饭，以菜汁和老汤拌的，清淡。”她每样饭又是先尝一口。
　　刘浩然这才放心，味道属实不错，他将饭和羹吃得干干净净，闭目养了会儿气力。感觉差不多时，他站起身走出屋外，旁若无人，什么都不理。他只要找面镜子回去！反正不会再见面了，说多了也没用。
　　庭院宽广，他从侧门出了庭院，见到好大一片水池，波光淋漓。来到池边，他手扶石栏上的石雕，对着倒影中的自己，束着发髻，半尺长须，宛若古人。脸上的青春痘全不见了，人也精神了许多。
　　背后凌天云平静地说：“你听过牛郎织女的故事吗？他只是个放牛的，织女尚且愿意嫁他。如今我贵为公主，难道配不上你吗？”
　　“我也只是个初二的学生，门门功课不及格，你干嘛非要嫁我？我还没成年呢！……至少心理上还未成年。”刘浩然说，并没有回头看她。
　　“因为我喜欢你。”
　　才怪！前次说帮我，帮进泥坑里，这回又加码说喜欢我？看来骗局还没完，后面还有不少坑等着我呢吧？“你说你是大唐公主，我是大唐驸马，怎么证明？唐朝皇帝姓李，你不是叫凌天云吗？”他质问道。
　　“我本名叫李云儿。”
　　“呵！你叫什么无所谓了，反正我离开这里，咱们再不会见面。”刘浩然说。
　　“你走得了吗？”凌天云反问，从侧门抢进来数十个道人，把住各个方向。
　　“你露出真面目了，娘子。”刘浩然嘲弄地说。
　　凌天云正色道：“相公，别走了，我需要你。”脸上倒是一片挚诚。
　　“好啊，我考虑考虑。”这话意在拖延时间，他蹲下来，凝神盯住池面，将水面当作镜子，只盼在镜中看到现代的倒影，便能作法回去。他第一个想的是家，一点反应都没有，难道楼被拆了？第二个想的是防空洞，那里太黑，缺乏细节。
　　无数画面在他脑中闪过，只见池面飘忽一闪，映出了赵东坡的一双贼眼，正在修出租车。刘浩然大喜，赵东坡家里是开门市的，专门修出租车，原来他子承父业了！
　　他回头，冲着凌天云得意一笑，意思是咱们再不用见面了。然后看着池面，掐住“行”诀，暴喝一声：“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