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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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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始终阴沉沉得,欲雨。
徐离羽翰从皇宫出来就直接回了王府。
事实上,他很忙。皇帝年幼因此朝廷一切大事他都要过问。奏折在上报皇帝之前都会被抄一份送到他手里。朝堂上每件事都有他参与。
徐离羽翰不是摄政王,也没有政治野心,他如此尽心尽力都要为了安心辅佐,尽管这样的理由说出去几乎没有人信,但拥有皇帝一人的信任对他来说就够了。
毕竟他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祖辈留下的百年基业,还因为当初辰风说:我要做一个好皇帝。
晚间,酝酿了一整日的天空终于下起了濛濛小雨,徐离羽翰就坐在案前写奏折但凉意透过被打湿的窗柩渗透进来他都没有丝毫察觉。
苏应淼推门进来轻轻地將隔风的软帘拉好“王爷,要不要把碳盆点上?”
“不用”徐离羽翰头都未曾抬,他专注于案桌上的宣纸,那上面是每日必写给皇帝的信。虽然都是些大事,但也区别于奏折,这是他作为皇亲的特权。
“王爷,夜已深了”苏应淼在房内站了许久都不见他的工作做完,终于忍不住开口
“噢,我知道啊!你怎么还不去睡”徐离羽翰將写完的放到一边又拿了一张纸,他依然没有抬头,漫不经心地说。
“明容!!信不信明天我把你绑住不让你去上朝!”苏应淼一把夺过他手里的笔,將笔尖对准某人状似凶狠地说。
“你倒是继续和我装啊!苏应淼”徐离羽翰靠在椅背上整整衣衫,戏谑得看着他。
“你就是欠揍!话说回来我也是贱才会因为你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和你生气”苏应淼啪得將手里的毛笔折断,扔在桌上。
成王將面前的信小心翼翼地装封递给苏应淼道“辛苦你日日跑一趟。”苏应淼勾起唇角略显邪魅得看着他“你应该犒赏我的影卫,他们为你办事也不容易。而且没有俸禄。总共三千余人,每人五两银子,还要置办一些零散的东西。加起来能有好几万了”
“以后还要常劳烦你,说个数吧”面对苏应淼的欺诈成王面不改色。
徐离羽翰一直得皇帝重用,因此王府里连下人的生活都很富足。虽然不至于富可敌国,但即便在这天凉城中,成王也是首屈一指的富豪。
苏应淼忽然抓住桌上的断笔朝成王扔过去,不知是否属于有意,断茬竟直直得朝他要害飞去。但徐离羽翰不仅没有后退反而上前一步轻松將其抓住满脸戏谑“有一个事实要告诉你,虽然你一直在进步,但你就是打不过我!”
苏应淼则仿佛毫不在意“早知如此了,打不过你又如何!你还不是心甘情愿被那皇帝小儿压榨到如此地步!”
“作为虎蚀军的副将你居然越来越暴躁了!你让那数万将士如何自处?”
“你这甩手掌柜当得好像毫无愧疚感啊!你自己说,有多久没去训练营了!”成王自觉无理就沉默着不说话,苏应淼一个人津津乐道地將成王做的那些不道德的事从头数一遍。
书房在王府侧园,而卧房在北院。短短的路程可以说是片刻即到。但苏应淼作为一个大男人聒噪起来居然能做到和长舌妇当仁不让的地步。恨不得塞上耳朵的成王出于最基本的礼貌没有把他打晕丢出去,而是尴尬地频频扶额。
“前日我去城郊看见将士们在操练就一时兴起创了一套剑法,有时间……砰……”
用力关门的声音打断了苏应淼不停的絮叨。
看着近在咫尺还在颤抖的门,苏应淼一脸懵然。愣怔片刻之后不甘心得朝着门挥挥拳头但还是走开了。
略显沮丧的他直接从房梁上掠去了西厢,完美得平稳落地之后不禁为自己的武功慨叹一番。
偏偏这个时候他听到了成王说话的声音,没有丝毫犹疑便又迅速掠回北院。“也没什么事,就是告诉你明天我不上朝了,不必为我准备……”看着满脸黑线的苏应淼,成王砰地一声又把门关上了。
留下某只炸毛的人对着无星无月的夜空咬牙切齿。
印象中徐离羽翰一直都是温润如玉沉稳大气的人,但他和苏应淼之间有一套特殊的相处方式,因为多年前的战场上他们就是生死兄弟,从前线退下来之后苏应淼就一直带着影卫在帮他。这样一个人值得他放下心防以诚相待。
成功不代表你可以为所欲为,它只是让你多了一种选择的权力,而不是被迫谋生。
徐离羽翰就用兢兢业业的工作换来了选择是否睡懒觉的权力。但并不是所有人都可以这样任性,因为对于百姓来说,多年战乱,贪奢糜烂之风盛行的大梁前途未卜。
就连本应繁华的天凉都渐显颓势。难得有一刻的悠闲时光,因此太阳已经透过窗柃照进来的时候成王还躺在床上抱着被子躲懒。
“王爷,李相拜访,人已在大堂了”门外忽然传来女子敲门声。
“本王身体欠佳”
“回禀王爷,丞相此次前来名为探病”“……就说我病重无力下床!”
“……那奴婢退下了”想睡懒觉却被打扰无法继续入梦的徐离羽翰纠结得爬起来去吃午饭了。
天刚擦黑的时候徐离羽翰便换上常服出门了。常日里总在奔波忙碌,如今一闲下来反而觉得疲惫。
街上行人渐疏,他便纵马在街道间穿行。无意识地最后竟然停在虎蚀军训练营门口。看着熟悉的青铜虎面标志,听着剑戟相撞的声音透过沉重庄严的黑色大门传出来。他忽然就发现自己这个主帅一点都不称职。现在想想苏应淼的抱怨好像也不无道理!
不过他很骄傲没人管理的军队还能如此自律!这是他的队伍啊。
摇摇头甩掉奇怪的想法下马,欲走进院子里的时候发现整条街道忽然亮了起来。
今天皇帝大封六宫,与民同庆。
成王咧开嘴角朝着眼前的大红灯笼笑笑,牵着马转身离开了。
以往天凉城中有许多通宵营业的店铺,如今除了那花柳巷就只剩下了几间茶坊。而茶坊也是为了达官显贵寻欢过后可以找个雅致的地方醒酒。这样看来精心布置的楼阁倒显得有些附庸风雅。
徐离羽翰在二楼寻了一处靠窗的位置坐下,原因无他,这里安静而且无人注意到。
侍者端上来一杯锡兰红茶。成王轻轻摇晃茶杯,呈现透亮红色的茶汤便在白色骨瓷茶杯中流转,美得眩目。
但成王并不着急喝,不是不喜欢,而是不合适。这样浮夸的东西不适合一个身处高位需要时刻保持严谨的人。有一个喝得烂醉如泥的男子被搀扶着送上来,那人
嘴里还不时得嘟囔着什么。徐离羽翰不由得心生厌烦,偏过头去望着虚无的夜空。以至于过了好久他都没注意到那人来到了他桌前。
“没想到成王也会来这种地方”因为从不勾结党羽也显少参加筵席,所以即便在帝都也很少有人能识破他的身份。略微有些惊讶地回头才发现那一袭宝蓝色长衫的男子竟然是李景华。
“原来是李相,能够在这里遇见也是缘份,请坐。”
“成王是一个人吗?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两人熟络得寒暄着,并没有人提及上午的事,这不是心有灵犀的默契,而是适可而止的修养。都是官场的老人了,有些规矩早已经烂熟于心。
也许在外人眼里他们相谈甚欢。但不食饭菜便难知其味。说来说去都是那几句客套话,两个几乎每日都见的人陌生得就像初次见面。
简单絮话之后成王便起身告辞了。他实在不擅于交际,也不愿被打扰。
对于徐离羽翰来说这是一次再平常不过的转身。但这在李景华眼里是另一番风景。他盯着眼前还在冒着热气的锡兰红茶愣神许久之后將它拿起来一饮而尽。但他高估了自己的胃,茶汤还未完全咽下。胃里的酒水就翻涌上来。
彼时成王已在茶馆之外,他没看到李景华趴在桌子上吐得死去活来。
徐离羽翰一个人去了皇宫。偷偷摸摸地绕过巡逻侍卫停在落云宫。他动作娴熟显然常来,每当这个时候他都要暗叹自己一身轻功没白学。大臣没有传召不得入内宫,即便成王是皇亲也不能常常出入□□。其实也不是非要做些什么,只是想离那人近一些,再近一些。
落云宫是当年先帝亲自下令专为他母妃建造的宫羽,而望月阁处于落云宫东北角,是整个皇宫最高的地方,这里能够和皇帝的承庆殿遥遥相望。母妃逝世后,成王小小年纪便被派去了边境。落云宫成了一座冷宫,只偶尔有宫人前来打扫。
回京后,除了王府这里便是他最长待的地方。不为什么,这样做大概能缓解一些思念。
博尔济吉特氏莫璃被封年妃,住永福宫。和落云宫刚好相邻。永福宫前两个守夜的小宫女略显羞涩地压低声音谈笑。而宫里那人必穿着红袍在花烛前与人喝交杯酒。
这一刻徐离羽翰忽然开始怀疑自己这莫做的意义,但也仅仅是一瞬间的怀疑,他是王爷,是那人左膀右臂,怎能因为被虚晃的幸福景象感动就对自己的决定产生怀疑呢?
没多久永福宫的蜡烛就灭了,一切都归于寂静,徐离羽翰对自己扯起一抹苦笑:大丈夫怎能拘泥于儿女情长。心系百姓,胸怀天下方为男儿本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