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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信笺 ...

  •   雨似乎不会停了。
      六月的梅雨天气,连人扼揣在怀里最后一丝的期许也在其中淋湿,发霉。在雨季阴沉暗红色的天空,不断深陷、飘远,压抑着说不清道不明的疼。
      碎小碎小地拼凑,阻隔着远处的视野。
      安素之很久没有再见到席寒勋了。
      她一个人单薄的坚持好像并没有得到很多的祝福,尴尬诡异的分别之后,就连公共管理的课程也连续两周空置着,他们之间连同一课室偶尔擦肩这样脆弱敏感的联系也自然瓦解,失去了课室那四面围堵的墙,他们又成了各自行走的平行线。
      直线相交或平行,广场上的交流如果是交叉点,那他们之间剩下的就只是渐远了。
      他就像是生命中的惊鸿一瞥,击碎的浪花儿,荡开去,就再无回声。
      安素之苦笑。都算了吧,只是还原成最初的样子而已。

      衣服拧成一团,怎么晾也晒不出阳光的柔意。
      安素之索性放下手中被心绪打断后越看越无味的威尼斯纪录游记,套上耳机,Should it matter(真的没有关系吗),挪威少女的清丽抒情声线倾泻而出,夹杂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缓缓叙说,像在描述一个久远无关紧要却不能释怀的故事。
      保持恰当距离将世界隔绝在外。
      安素之很少会停下来,察觉自己孤独与否。那种感觉有时候太虚渺了,无法触碰,然后有足够时间了解。
      孤独也许什么物体都不是,像风吹在脸上,没有形状,没有气息,没有人感知,孤独只是一种感觉。
      只是她知道,孤独有时是一场迅速扩散的唯一,人群是敏感地带。
      世界外围渐渐喧嚣,身体内部渐渐沉寂。
      良久从柜子里一系列墨绿色的本子里取出最靠右的一本,抽出最后几张没有墨迹的空白纸签。却无从下手。
      她不知道自己想记录些什么,只是顺由着笔尖,不断烙刻在纸上,好似这样,内心的一些什么就可以顺着笔尖渐渐溜走,还一个洁净的躯壳。
      安素之抚摸着已经上面已经有些褪色的墨绿色封面,看起来像是时间有些久远的珊瑚,就这样沉甸甸地挂在安素之心里,无所顾忌地坠着,坠着。
      那时候手机虽然智能化水平不高却已经开始泛滥,尽管如此安素之也是一直到了大学才开始使用手机,高中离家还不远,并不会时常想念家人,能聊得来的人并不多,置办手机也显得虚设。
      只是她有那么一个想念的人,一个难以触及的人。
      丁离楚学校语文课安排了学生日常任务,每个月都给自己的家人写几封信,并要求得到回信。基于中国式家庭的内部关系,孩子给父母写信总有几分让人拿捏不稳,而少女的心怀千丝万缕,丁离楚把信寄给了安素之。
      “他曾有笑,在千树烟火的青幕里,在繁年低窗的深檐下,在似叶流红的伊生中。似脆婉的坠瑟,悦耳了一段又一段的年絮。
      而风持续在吹,抚娑过彼岸易碎的绛蕊,沿边的低矮屋檐在殷艳中走远,躲在谧静的云里,雾里,看不清轮廓的零星边缘,思绪很浓密,拨弄一丝,撞上他如青花待放的脸,如鸢尾的细长笑意镌刻在他清澈的眸里,飘落在细枕,熏香了睡意。
      虽然繁花似锦,而后经年匆匆,有些美好便如记忆里没有允诺的盟誓般浮散了光,吹晃了影。 ”
      少时的少女,微微煽情的文字,她知道自己的表姐,少年的丁离楚恋爱了。
      从日记本里取纸给她回信,替她高兴。
      后来的她,遇见了席寒勋。厚厚的日记本便成了心思密密麻麻的信笺,却没有一封飞得过低檐屋瓦。
      她不知道这些在她心底意味着什么,所以极少回头像如今这般细细翻看,细细品尝疼痛。
      她没有想他,她还不想他。
      只是记录与他的时间成了一种不能摆脱的习惯,仅此而已。

      到了午饭的时间,安素之原本不想下饭堂,玮云瑶和外卖电话却像串联好的一样,怎么打也打不通。一下子掐断了,随便洗簌,套件衣服便朝三点钟方向食堂走去,端着饭菜,径直在空置的靠窗单独位置。
      她坐下来之后,隐约听到有人在背后喊自己的名字,回头,饭堂人头一片,什么也没看见。
      “安素之,你是不是想气死我啊?叫你几百遍都不应,形象都给你毁了。”
      安素之忍着胃部偶尔传来的阵痛,“你吃东西了没?”
      “还没呢,刚准备,在那边,你也过来,我给你介绍帅哥认识。”
      安素之无力地白了玮云瑶一眼。
      安素之知道玮云瑶有一颗台湾言情小说女主角打不死的小强心脏,纵使自己的情路“坎坷”、“波折”,却有着甜腻腻的媒婆特质,八卦精神充沛,媒婆之路一发不可收拾。
      “来,跟我走。”说着,不顾安素之的反对,端着餐盘离开。
      “是帅哥,怎么逃过你法眼了?”
      “特殊情况,特殊处理。诶,说了你也不懂。”
      10米处的拐角,避开了柱子的阻挡,那个凭空消失的人,正转过头望着她走来的方向,眼神闪过不易察觉的惊讶。
      安素之先一步和他打招呼,朝着他笑眼弯弯。
      好像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杳无音讯的失踪不算,广场的牵手拥抱不算,开心得像对今晚的□□头奖胜券在握。
      “素之?”
      “你们认识?”玮云瑶一副做媒时发现对方是兄妹的样子。
      “是啊,一起上公共关系的。”安素之说。
      “是啊,高中同学。”席寒勋说。
      “不过高中时期,他不认识我。”安素之没有理会对方的错愕,补充道。
      这句话怎么听起来酸溜溜的。
      “那太好了,不认识好啊,无知具有无限可能。”都认识了,叫媒婆干什么啊,玮云瑶兴奋的像发现了兄妹非亲生的秘密。
      “那真是太有缘分了,不过我怎么没有在课堂上发现你呢?”玮云瑶疑惑。
      “因为你压根能逃的都逃了。”安素之朝她翻白眼,不看席寒勋。
      “咳。”玮云瑶干咳几声,吐吐舌头。“那我再给你们做一下相互介绍,重新认识一下,这位席寒勋,金融系的大神,反正就是牛人啦,是本人自幼的发小。素之呢,是鄙人宿舍的才女,应该算得上我们中文系一枝花。
      没有人应话,玮云瑶顿了顿笑得狡黠:“诶,这么说你们还挺配的耶,牛和花。哈哈哈。”
      “你才和牛配呢,你全家都配牛。”安素之低声嘀咕。
      引来对面的人一阵大笑。
      “我才不是牛呢?”席寒勋插进话来。
      “你别这样说嘛,以前也有很多人说我和他挺配的啊。”玮云瑶得意地说。
      “我是说牛,没说人。”安素之面无表情,盯着玮云瑶说。她能感觉到席寒勋正摆着一副人畜无害的无辜脸孔,巴巴望着主人的视线。
      错的明明是他,为什么难过在意的却是自己。
      安素之感到内心烦躁和委屈,默默吃着饭,有一搭没一搭地回答玮云瑶的问题,最后干脆什么也不说,低头专心挑着菜吃,听着席寒勋接过话题练下去,最后涉猎的知识面太深,玮云瑶只好有一搭没一搭的应着最后不了了之。安素之自始自终都没有搭理对方的意思。
      席寒勋气息有微微的急,脸庞的轮廓在光影里显得尤为深邃,眼神明亮,即使此刻染上尴尬和自己不解的委屈,也丝毫不影响他的独一无二。
      可是凭什么?凭什么这样看她。?
      安素之正要站起来打算离开,突然听到背后有人喊了一声“寒勋,我刚打算去找你……”
      她收拾东西回过头,“素之?”蓦野站在她身后。
      安素之朝他点头,示意准备离开。回头看着玮云瑶:“云瑶,我先走了。”
      “你要走啦,这么快,等等,我也要跟你一起走。”玮云瑶咽下嘴里的饭,都还没来得及和剩下两个人打招呼,便拿着东西像个小媳妇一样跟过去。

      “等等我呀,你走这么急干嘛呀?我哥们多帅,你也不多瞧几下,要是我……”玮云瑶跟着喋喋不休个没完。
      “你怎么也跟过来?”安素之打断她。
      玮云瑶安静了些,“我吗?我不是不好意思吗,之前在蓦野师兄面前淋得像个落汤鸡似的,觉得有点难为情罢了。不过你不会真喜欢他吧?那你放心啊,我只是见到帅哥正常的脸红加心跳而已,蓦野学长虽然长得帅,可是还没有到那种会让我心痛的程度。”
      纵使知道玮云瑶也许只是对某些的台湾言情情节突然产生的感慨,安素之还是心底狠狠地揪痛了一下。
      说者无意,听者戳心窝。
      她想自己还是喜欢席寒勋的,所以还是会在意,会疼痛,会不知所措。纵使她从未向任何人倾说,纵使自己决定放弃她,努力不在意他。可这些需要的都只是顺其自然,她越刻意,却越说明自己有多在乎对方,多舍不得。
      人的思想总是这么奇怪的东西,那些剪不断理还乱的思绪,那些牵肠挂肚的想念,那些城府颇深的阴谋诡计,那些言不由衷的爱情……无论掩藏多深,根植多久,只要它不发芽,不现于人前,便只是一个秘密,秘密忘了,便消失了,像从来都不曾存在过。
      相随这么多年,到头若只是一个长长将醒的梦。
      每当想起,内心便犹然而生一种无助蔓爬的苍凉。

      “诶,你这几天怎么了?动不动就待机。该不会是那个来了吧?”
      安素之抓住玮云瑶在自己眼前挥动的手,接着继续往宿舍走去。
      “我猜的也太准了吧。”玮云瑶大叫,一副发现自己是真理的样子。
      安素之不禁咧嘴笑起来,她突然想上前去抱住这样的玮云瑶,无论她的快乐是真与否,这样每天都充满活力玮云瑶,纵使并不十分可爱,可吵吵闹闹却都挺让她很安心。
      因为小时候玩伴寥寥,能够一起陪伴进出的更是没有,自己一个人独惯,到成年懂事也只是偶尔觉得安静,却也没有寂寞、难过。只是偶尔能听听别人说话,感觉也不一样。她并没特别多交心的朋友,不知玮云瑶算不算一个。
      可常年的独处和自身对交往缺失一种正常兴趣,她不知该如何打破现在这种局面。而有些时候她亦不乐意打破。
      周遭太多人时,思绪容易变得纵容,像毛躁的孩子,不断撞击,寻找突破口,失去理性,惹来笑话。
      形单影只与成群结队,只是表面数量上的区别,内心的孤独与否,与这些从未有半分关系。她习惯在自己的世界里跟自己打交道,他人的无端示好,让她心存芥蒂。生活必要的忙碌,是她不能操纵的,但她不想精神也疲惫不堪,尽管她已如此。她渴望掌控一些什么,握在手里。至少能控制自己的所有。
      天知道,她多憎恨失控。
      过多隐晦的秘密在下一秒,就要被窥见,败露踪迹。
      她习惯带上距离感与别人相处,包裹严实。循规蹈矩生长,不让细枝末叶、枝枝桠桠,纷乱纵横,擦伤了别人,弄疼了自己。
      当然,有一些人除外。他们是熊熊的火,你不自禁渴望褪去彩色外衣,成为灰掠的蛾,梦想纵身成其中千古绝唱的传说。
      如那日中午遇见的最后只给她一个没有温度背影的人。
      她的过度优越感,给了自己一个厚实的巴掌。声响洪亮,气势宏伟。
      “夏天一过,天气凉爽一些,我们就去郊外秋游吧。”她侧过脸对玮云瑶喃喃道。看见玮云瑶愣了一下,又笑出了声。
      玮云瑶伸手假装摸了一下安素之的前额,不烫,果然是因为经期失调,内息紊乱啊。

      安素之的手机没电,索性关了机放在宿舍一整个下午。晚上回来按下开机键,缓机没多久,一连“嗡嗡”振动了好几下,自己最近没交手机月租吗?移动10086催的这么勤。
      翻开看,果然有10086的显眼标志,不过倒不是催缴月租,而是常常收到的“优惠中大奖”,安素之看都没看就把它给删了。惯性按下删除键确定时,看见三点钟席寒勋的信息和一个来电。
      返回键。
      “今天中午……我是不是做错什么了?如果是,我道歉。”
      “你在哪?我过去找你。”
      真是条暧昧不清的短信,他就这样喜欢耍她,看她失控的样子很开心吗?
      是,你当然错了。你这么聪明怎么会不知道错在那里。
      没有回电,徘徊了很久,还是舍不得关机,就踹在手上不上不下。

      “哦,我回到宿舍,看见她了……好,拜。”玮云瑶听着手机进来,。
      “你怎么手机关机?寒勋说有急事找你,都找不到你。”
      “他能有什么事找我?”
      “不知道,他没说,不过他说明天再讲也行。真不知你们两个搞什么。”
      安素之苦笑,她从来都没想要搞什么。
      她明明说了不再理会的,明明说了……
      可是,还没来得及缓解,鼻子酸的要命,大口喝着水,液体从眼睛啪嗒啪嗒啪嗒的掉下。心里憋屈得不行。
      “你没事吧?是不是我说错了什么?”玮云瑶在一旁呆住,手擦拭安素之的背,小心翼翼的。
      “你别哭啊,太后娘娘小玮子可要给你跪啦。”
      她用纸巾擦干眼泪,被玮云瑶夸张的腰椎间盘突出动作逗笑了。“我有太后那么老吗?”
      “要不然你以为刚才自己梨花带雨啊,下次可不许无缘无故哭啦,丑死了。”安素之平时总顶着仙气飘飘,不食人间烟火的面具,玮云瑶很少见安素之情绪的大波动,更别提泪腺崩坏,哭的我见犹怜了。
      安素之坐着看玮云瑶,朝她温柔地笑,伸手把她拉近一点,突然就想这么靠着。玮云瑶的身体有些僵硬,可安素之感觉有些累了,不想再怎么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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