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四年》依峙

1、第 1 章

　　“里斯，我听大块头说城外有绝世美景。”
　　“别听他们胡说，城外什么也没有。”

　　茫茫无际的雪地上，有一座名为阿兹贝德的小镇。
　　小镇周围有一堵很高的城墙，有人生生世世都住在里面，不曾看一眼外面的景色。
　　大人说：满14周岁就能出去了。
　　等孩子长大了，大人又说：给我待在城内，哪儿也不许去。
　　那句承诺只是为了满足孩子的心愿而说的，孩子向往自由，大人却想永远把孩子囚禁在自己身边，所以编造出美好的谎言。
　　就像刚满14周岁的我，缠着里斯带我去城外玩。
　　里斯与我并没有血缘关系，他正是我父亲从城外救来的孩子。
　　只是在我两岁时，双亲就因病离世，里斯念及救命之恩，把我抚养长大。
　　据说当年，城内组织一支队伍去城外狩猎。在狩猎途中，父亲发现躺在雪地里的里斯，他满身是血，因寒冷的缘故血都已经凝固了，整个人仿佛冻成了冰棍，生命脆弱地生怕一碰就破碎。
　　把里斯带回家后，母亲悉心照料他，一个月后，他才真正醒过来。
　　那时的我刚满一岁，里斯整整比我大8岁。

　　在10岁那年，我听邻家的大块头说城外有绝世美景。
　　当天晚上，我跑到里斯房内，“里斯，里斯，我听大块头说城外有辽阔的雪地，壮丽的雪山，是真的吗？”我摇着他的手臂，眼睛瞪得老大，等待着他的回答。
　　而他只是摇摇头，淡淡道：“别听他们胡说，城外什么也没有。”
　　我无趣地嘟起嘴巴，钻进他的怀里，发现他左手拿着一张照片。
　　照片中是一个长得很像里斯的小男孩，穿着一件精致华美的长袍，笑得很灿烂。
　　但现实中的里斯，是一个不苟言笑，严厉苛刻的人。
　　我指着照片中的人，问道：“里斯，这是你吗？”
　　他没有回答，而是抱起我，把我安置在他的睡床上。
　　他抚着我的头，语气是少有的温和，“在你满14周岁时，我带你去城外。”
　　得到他的承诺，我平淡无奇的生活中又增添了一件必不可少的事，是等待。
　　等待14岁的我和里斯一起去看外面的世界。
　　日子就这样周而复始地过着，4年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在我14岁生日那天早晨，隔壁的大块头找到我，神秘地把我拉到一旁，凑着我耳边说：“今天我叔叔要去城外打猎，准备带我一起去，我带上你怎么样？”
　　我摇摇头：“不行，里斯说要亲自带我去的。”
　　“你傻啊，我们镇上那么多孩子，有几个是真正在14岁的时候出去过的？当年我也要求我妈带我去，结果她还打了我一顿，这只是他们大人的借口罢了。”
　　我想了想，偷偷地答应他了。
　　回到家后，我心虚地和里斯说：“今天我要去大块头好朋友家玩，午饭也在他朋友家吃。”
　　里斯念及今天是我的生日，也就随我了，但他叮嘱晚上一定要回来一起过生日，我想着他们狩猎下午就能回来了，所以很爽快得答应了。
　　为了避免大块头的叔叔发现我，大块头亲自带我从小门出去。
　　他把我藏在衣服里，我屈膝抱着他。由于我的身材娇小，就算是正面看上去，小门边的守卫也只会以为大块头不仅身材壮实，还有一个圆滚滚的啤酒肚。
　　待到马匹跑远了，看不见门内的守卫后，大块头才让我出来坐在他身前。
　　我慢慢睁开双眼，因刚才的黑暗一下子接受不了眼前刺眼的雪光，过了很长时间，我才再次睁开双眼。
　　我期待的雪地，很美。
　　我期待的雪山，望不见。
　　不知是这雪地太大，抑或是世间只有这辽阔无垠的雪地。
　　“小妞，这次我好像骗你了。”
　　“骗子！”
　　今天，是我等待了4年才有的机会。
　　今天，是我的生日。
　　今天，是里斯答应我陪我一起出城的日子。
　　……
　　明天，我却看不到曙光。

　　里斯过来的时候，地上躺着三具残缺的尸体。
　　一具是马匹的，少了两条腿。
　　一具是大块头的，少了下半身。
　　一具是我的，只剩下一个狰狞的头部。
　　那时驰骋千里的骏马
　　那时年少轻狂的大块头
　　那时活泼可爱的我
　　物是人非
　　成了火葬场弥漫在浓烟中的骨灰。

　　又一个四年，
　　里斯来到城外，坐在那棵光秃秃的树上。
　　他拿起酒壶，斟满了一杯透明的酒水，一口喝下去。
　　没有当年酒的醇美，也没有当年酒的火辣。
　　如今一口干下去，所有的味道沉入心底迅速扩张成悲伤。
　　“凡娜，不是说要和我一起出城的吗？”
　　“不是说好晚上和我一起过生日的吗？”
　　“我要带你去我曾经呆过的地方。”
　　“那里有我的族人，我的家人，我的朋友。”
　　“可是为什么你宁愿和大块头一起也不愿和我一起？”
　　“结果你还被雪狼吃了？”
　　“你活该！你活该！”
　　他再也忍不住泪水，蜷缩着身体嚎啕大哭起来。

　　“如果上帝再给你和我四年的时间。”
　　第一年——
　　我会带你出城，带你去我的国家。
　　第二年——
　　我会带你去看真正的雪山。
　　第三年——
　　我会带你游历世界各地。
　　第四年——
　　我会娶你为妻。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