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跑，死对头》番瓜小笼包

5、五

　　打架事件之后，刘小镇和李晓明的关系真的平和了许多。刘小镇事后被雯婷教育了一顿，小女孩说无论李晓明是什么时候被撂倒的，他总是来帮你的么，我们三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多多少少有点感情，你不要再跟人家摆脸色找茬了啦，要不然人家再也不理你了啦~~~

　　刘小镇被那软软甜甜的‘了啦~~~’挠的心头痒痒，毅然的拜倒在石榴裙下，主动和李晓明握手言和。

　　单纯的雯婷自然不知道，握手的时候那两人都在手上使出了吃奶的劲儿。

　　但是无论如何，那两人表面上的关系算是平稳了。

　　刘妈妈让李晓明看好刘小镇，每天要他俩一起回家，而刘小镇为了即将到来的校际篮球赛，放学后都要练习一小时篮球，于是李晓明只能一边做作业一边等刘小镇，通常刘小镇回来找他之前就把所有的作业做完了。

　　于是刘小镇发现，和李晓明打好关系也是有些好处，至少每天都有作业抄。

　　那时候春意盎然，树叶刚刚发芽，翠茸茸的可爱，李晓明每天写完作业，就靠着椅子透过窗户看楼下操场上的刘小镇打篮球。

　　都说春困秋乏，那家伙怎么就那么精神，又喊又叫又蹦又跳，操场上那么多人，一眼就能瞅到他，晒得跟个黑砣子一样，一边喊着“防守防守”一边跑，天蓝色运动背心被汗水浸的通透，明明一旁看着的雯婷手里拿着毛巾，却只是掀起背心胡乱在脸上抹抹，矿泉水喝完了就从头顶倒下去，然后头发甩阿甩，像只洗完澡的大狗一样，脸上还挂着水滴，用手臂蹭了蹭就又跑回球场了。

　　李晓明通常是用鄙夷的表情和眼神来看待这家伙的一切的，因为鄙夷，所以要把握时机适时的嘲笑心里才会爽，所以后来几天李晓明改变了战略，写一道题，转过头看看楼下，写两道题，再看看楼下。

　　随着转头次数越来越多，一个自习上下来，脖子很累……

　　最后李晓明索性趴在课桌上，头枕着胳膊光明正大的看，反正我怎样看怎样诅咒你刘小镇你也不知道。

　　刘小镇打完球，接过雯婷递过的外套搭在肩上，颠颠的跑到楼上楼上去叫李晓明。

　　这季节的傍晚是最美好的时间，春风和暖，彩霞满天，空气带了丝丝的清香，连身后喊叫着跑回家的野小孩的声音都显得那么可爱。

　　在这种时光里，人的心是最柔软的，即使是低智商小野兽也不例外。

　　所以当看到那个清秀白皙的男孩趴在桌子上睡着的时候，刘小镇没有像往常一样冲着他的耳朵大喊大叫。

　　其实这是个很安逸的画面，在红霞照耀下睡着的男孩表情安静而平和，浓密的睫毛在脸上投下了淡淡的阴影，安静的像幅水墨画。

　　刘小镇静静的看了他一会儿，然后在心里默默地感慨，若是这家伙醒的时候也这么可爱该有多好。

　　于是推推他的肩膀，看着那人揉揉眼睛，含糊不清的问：“你打完球了？”刘小镇心中忽然就升起一种叫做友谊的高尚情感。

　　刘小镇说：“咱俩不要斗了吧？”

　　李晓明终于清醒过来，用怪异的眼光看着刘小镇：“你说什么？”

　　刘小镇被那眼神看的不好意思，心中又起了倔劲，说：“没什么。”

　　李晓明耸耸肩，把作业塞给刘小镇，拎起书包就走，像以往一样冷清个性。

　　刘小镇看看手里的作业，又喊：“李晓明。”

　　“干吗？”李晓明头也不回，“不想要就给我，别又骂我有病。”

　　看吧，这人就是这么小心眼，多大一点事记到现在，刘小镇说：“后天篮球赛，你来看不？”

　　其实刘小镇说的是废话，李晓明是班干部，校际篮球赛事关集体荣誉，他就算不想去也得去。

　　但是刘小镇不会想这么多，头一次伸出和平的橄榄枝，又怕别人不领情抹了面子，心里很是忐忑了几天，直到那天看到李晓明慢悠悠的来了，心中的石头才放下，冲李晓明抛了个大大的笑脸，乐颠颠的跑去排队了。

　　李晓明也懒得解释，和雯婷站在一起聊天，等小女孩看得入迷了，就四下张望着看风景，偶尔才转过头看场上两眼。

　　刘小镇的球技那时还不算特别好，但胜在气势惊人，一边喊一边跑一边换着花里胡哨的动作倒也蒙住了不少人，迅速成为场上的焦点。

　　其实初中生的小矮伢子打篮球还真没什么好看的，等中场休息，刘小镇乐颠颠的跑来问怎么样的时候，李晓明已经被阳光晒的昏昏欲睡了。

　　雯婷说：“打的真好。”递过毛巾给刘小镇擦汗，旁边休息的队员一阵起哄。

　　刘小镇咧开嘴，呲着牙得意洋洋的任女孩柔软的小手在自己脸上擦啊擦，然后得了个空问李晓明：“怎么样？”

　　李晓明慢吞吞的迸出三个字：“还行吧。”

　　刘小镇说：“我们已经领先他们六分了。”

　　“两个三分球就回来了。”李晓明看看场子对面对着刘小镇指指点点，不知道在说些什么的敌手，抬起头对刘小镇说，“你们队又不是只有你一个人，你那么嚣张做什么？”

　　刘小镇一挺胸膛：“你懂啥，我这样的人物放在哪儿都是要闪光的！”

　　李晓明心理暗暗骂了句白痴，枪打出头鸟你知不知道，头一偏却再也懒得理他了。

　　刘小镇也习惯他对自己冷淡的调调，又和雯婷聊了一会儿，就被哨声催回场上去了。

　　这场一开局气氛就不对，球刚到刘小镇手里，对方几个主力就放弃了后场，几个人把他逼的死死的，动作尺度也越来越大，隐约有犯规的趋势。

　　雯婷和一干群众连声抗议，裁判也捏紧了哨子和手中的黄牌。

　　在刘小镇抢篮板的时候，李晓明看见那几个人飞快的对视了一眼，然后敌方最壮的那个人跳起来狠狠地撞向刘小镇。

　　“哔~~~~~~~~~”

　　随着哨声的响起，刘小镇被那个人狠狠压在了身下，□□摔在地上的巨大声响听的李晓明心里猛地一跳。

　　操场瞬间安静，只能听见刘小镇的怒骂：“他妈的你干什么！”

　　队员们连忙凑了过去七手八脚的把刘小镇扶起来，后者捂着胳膊闷哼了一声，于是就有人大喊：“骨折了，快送到医务室！”

　　一片混乱中，刘小镇不知为什么就传到李晓明手上了，李晓明就糊里糊涂的和雯婷一起把骂骂咧咧的刘小镇送到医务室了。

　　刘小镇包扎的时候还不安稳，坐在椅子上骂骂咧咧满口脏话连校医都听不下去，包扎完了就丢下他自生自灭了。

　　刘小镇说：“他大爷的那群混蛋！”

　　李晓明不说话。

　　刘小镇说：“他们就是故意的混蛋！一帮脓包！有本事正正当当的来啊！”

　　李晓明依旧不说话。

　　刘小镇说：“等我好了堵他们把他们揍死！”

　　李晓明抬头对满脸担心的雯婷说：“这我看着，婷婷你先回去跟他们说一声，别让他们担心。”

　　女孩一脸的不愿意，李晓明说：“你帮他看着场上吧，要不然他也不甘心。”

　　雯婷这才嗯了一声，说：“那我等球赛完了马上回来。”然后开开门出去了。

　　雯婷一走，刘小镇彻底没了后援，骂得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微末的嘟囔也消失了。李晓明拿纸杯给他倒了杯水，然后就坐在他身旁一声不吭。

　　房子里一安静下来，外面的声音就吵吵闹闹的灌了进来。

　　拍球声，哨声，加油声，呼喊声……

　　他们身后就是窗户，刘小镇开头还往后面看两眼，过了一会儿，就彻底不看了，低着头一声不发。

　　李晓明看见他的眼睛亮闪闪的，拳头捏的很紧，然后别过脸去，当作没看见。

　　又过了一会儿，刘小镇说：“李晓明。”

　　“干吗？”

　　“你说我要是不在，他们输了怎么办啊？”

　　李晓明本来想说他们也不一定输，但想了想，没有说出来，他想起这几个月看着刘小镇挥洒汗水活力十足的练球的场景，心里忽然有点堵。

　　刘小镇又问：“你说如果他们输了，会不会怪我？”

　　李晓明说：“不会的。”

　　刘小镇又骂：“她妈妈的一群垃圾！”

　　李晓明没有应声，却听得外面一声长哨，然后是一片欢呼声，球赛结束了。

　　刘小镇僵着脖子不回头，却又问李晓明：“谁赢了？”

　　李晓明趴在窗户上看了一会儿，说：“你们赢了。”

　　背后半天没有声响，李晓明垂下眼睛，回过头，看见刘小镇双臂抱着头靠在膝盖上，肩膀一抽一抽的，那包扎的像木乃伊一样的胳膊把整个脸都挡住了。

　　李晓明默默的坐回他身边。

　　刘小镇说：“你别瞎想，我没有哭。”

　　李晓明说：“哦。”

　　刘小镇的声音却突然哑了，他吸着鼻子说：“我就是有点不甘心。”困在手臂里的声音哑哑的。

　　李晓明说：“哦。”

　　刘小镇努力的抱着自己的头，眼睛鼻子全都被泪水糊住了，却是硬也不敢抬头。

　　他只是不甘心，不甘心这么长时间的努力就这样报废了，不甘心胜利的结局里面没有自己。

　　相当……相当的不甘心……

　　可他刘小镇是个多么坚强的男孩，怎么可以为这种小事掉眼泪。

　　又怎么可以……让李晓明看见……

　　李晓明坐在椅子上，看着自己的手发呆，目不斜视。

　　至于那隐约传来的压抑着的啜泣声，和滴在水泥地上的泪，就全当，没看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