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汜叶神示》慢行的灰

1、再现祥瑞

　　理微山顶被笼在云深雾海中，顶峰的神宫已耸立了千万年，肃穆端严，清冷静寂。
　　世人传言这神宫里住的是神，守护汜叶囯千万年的神尊。
　　神尊会出现在口口相传中，会出现在上已祭祀中，却不会显化在世人面前。
　　神尊是上古大神构建汜叶囯时留下的血脉，并有神之血脉存于汜叶囯万物苍生的灵韵生机中。每届神尊寿数将近时，神之血脉会顺应自然造化，选择一位处子之身的女子，托生人身，成为继任神尊。由时任神尊教养至成年，行神尊交接之礼。时任神尊会以身祭天地，激活继任神尊的血脉之力。如此循环往复，庇佑汜叶万载。
　　或许是时间过于久远，亦或许是天地万物自有其演化，神之血脉渐渐微弱，每位神尊的寿数越来越短。
　　但世人都相信，只要诚恳祈祷，就能求得神尊庇佑。
　　就如两百面前，姬氏族与赤氏族为了王权之争，兵戈伐战整整百年。百年战乱，打得汜叶囯哀鸿遍野，血流成河。良田荒废，城镇倾塌，流民四起。汜叶再不是神留乐土，而成了人间炼狱。
　　水泽神尊显化世间，降下一道神谕，便贬姬氏族于西北流沙之地，封赤氏族为王族。
　　一夕便结束了打了百年的王权之争。
　　对于这种记入国典史册的神迹，汜叶国民皆感荣耀无比。这是他们的守护神，即使是倾国之力的百年战乱，也能一夕平息。边地蛮夷，或是更遥远地的异族荒民，亦或是芫瘴山的凶兽精怪，都不能侵害他们。
　　弘扬神德，教化万民，宣扬自己是天命所归，民心所向，赢了的统治者都爱这一套。但赤氏族的确可以说自己是天命所归，因为当年赤姬之争，姬氏族凭着数十代积累，势力更胜。到最后，水泽神尊却选了赤氏。
　　能一夕平息，为何却又让那战乱持续了百年？这个问题世人从未想过。或许只有真正被战火洗练过的汜叶囯王族，才会想弄个明白。
　　汜叶囯如今的王，赤序。正端坐在太极宫王座上听朝臣奏对。一身衮服日耀星辉，十二旒冕庄严肃穆。
　　这是今年的第一场大朝会，要就春耕秋收，苛捐杂税，边防军事，官员考核等国中诸事都跟国君报备一遍。已经巳时，朝臣们咸淡都已扯完，就等着国君放班，好回去修整修整，准备着晚上吃国君的赐宴。
　　国君赤序给了星官司宓一个眼神。司宓神情一震，甩袖出列，举着象笏躬身道：“臣下有禀。三日前天降流星，引得漫天火霞。臣日夜测算星位图，算出流星降地，对应的正是与十八年前祥瑞五彩华云同一处。”
　　赤序神情恰到好处的一凛，道：“可是十八年前，继任神尊的降生祥瑞？”
　　群臣哗然，司宓扬声道：“正是。在芫瘴山巽位腹地。”
　　一句话让如同菜市场的大朝会又静寂无声。众人神色多是疑惑又震惊，不明其理，不敢妄言。因为这里头牵扯了一件大多数人都不知道的事。
　　继任神君的降生祥瑞，自然是出现在继任神君的降生地。难道这继任神君生在芫瘴山腹地？这自然不可能！继任神君又不可能是凶兽生的。
　　十八年前，一位未婚的妘姓女子在朝拜理微山时，感天地生机万物灵气而孕。神尊感知到，便即刻显化，携了这妘女飞上理微山顶的神宫。
　　这事世人皆知，因神尊还命国君选了四男四女八位聪慧幼童，兼一干仆妇，送入神宫。
　　从此，理微山神宫，便不再是隐在云雾深处的仙乡神地，到更像是个育儿园。
　　继任神君的的确确是妘女在神宫生的。那为何降生祥瑞会出现在芫瘴山？还是巽位腹地！
　　赤序没有给众人解惑，妄议神尊，连君王也没这个胆量。
　　至少如今是没有的。
　　“陛下，此乃天降祥瑞，必要迎回王都，方能闻知天意。”司宓接着道。
　　“那可是芫瘴山腹地，如何去迎？”
　　“且又是巽位那等凶险地，星官可不要信口开河。”
　　“凶兽就不说了，光那瘴毒，也无人能活着进去。到不知星官是自己想送死，还是想拉人垫背。”
　　“就是，就是。”
　　朝臣中总有些站好队为反对而反对的人，也有些削尖脑袋想做直臣，却苦于无人做筏的人。这星官平日就是个摆着好看的职位，竟也敢在大朝会上如此肆意。自然惹得众怒。却无人出列，只是在自己的班位上高声议论。且还你论我答，好不热闹。真把这朝堂当成市井菜场了。
　　赤序嘴角微扬，好似也正看得热闹。旒珠后的眼神却发冷。手一抬，众臣息声。赤序沉声道：“星官可有迎回祥瑞的办法？”
　　司宓昂首阔步行至大司马祁予面前，朗声对奏：“若有大司马麾下精兵携最新的火器开路。”又转身对着巫大夫巫贤道：“再有巫大夫门下高徒携秘药相护。”再又甩袖拱手朝王座道：“臣愿亲往，定能将祥瑞迎回王都。”
　　赤序右掌击在王座上，发出一声金石交接的锐响，道：“甚好。准亲所奏。”
　　不甘为背景的朝臣们还想发表些意见，特别是谏言官还想拦一拦国君，尽尽臣事。会看眼色的都跟在三公六卿身后，身正为范，不令而从。没眼色的，赤序也没给人作死的机会。一正身形温言道：“诸事议完，退朝吧。”
　　国君回了内宫，太宰己农带着众臣退出太极宫。一路上仍有议论纷纷。
　　溜须拍马的感慨道：“天降祥瑞，真是神尊佑我汜叶囯。”
　　顶风作死的嘲讽道：“进入芫瘴山腹地，岂不是让王师精锐白白送死？”
　　官场达人向往道：“今日王晏上的琼苓酒，定要多喝个几杯。”
　　太宰己农一派浅笑，走得四平八稳，纷纷成成的议论都过耳不入。这不过是国君赤序早已安排好的一场戏，却也要谢这天赐良机。
　　以此试探神宫，不知赤序可明白自己在做什么，亦不知那火流星是祥瑞，还是祸端？
　　是谁的祥瑞？又是谁的祸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