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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第三十三章 ...

  •   永生。

      伯爵近在眼前的脸十分清晰,那双眼睛里是不输于他父亲的狂热。尽管他的语调克制,表情平静,带着颤抖的呼吸和起伏的胸膛表现出了他的内心是何等澎湃。那双浑浊的眼睛里除了剧烈的渴望还保留着不多见的理智,这个男人自始至终很清醒,明白自己在做什么。
      “最后一步需要纯血种的血,对吧?”鹤丸国永低声说道。
      “是你的血。”他深呼吸了几下,握住已经被摩擦得光亮的把手,慢慢在上面施加了力道。鹤丸国永无声地张大了嘴,深深刺入皮肤的锐利尖刺卡进了肉里。伯爵松开手,皮带回收了一截,尖刺拔出时鲜血顿时从腕间、脚踝和脖颈间涌出。鹤丸国永想挣脱,然而带子本身就绑得极近,更不用说腰间还绕着锁链。那身白色的、质地如同丝绸一样的衣服并不吸血,殷红的血液顺着他的皮肤流下,汇聚到了凹槽里,然后沿着平滑的管道流入血池。

      眼前的昏暗逐渐消去,三日月宗近抬头望向血池前方的石台。刚刚在迷糊中他听到了伯爵和鹤丸国永的对话,下意识地咬住舌尖迫使自己清醒。在看到他正在经历被放血的一幕时,他的第一反应是向前奔去,然而手腕上的镣铐让他不得不被束缚在十字架前,于是他更加用力地挣脱着,双眼盯着躺在那里的鹤丸国永。
      看守之一拿起地上的一段锁链,毫不留情地砸向三日月宗近的头颅。他尽量闪了开来,然而移动的幅度相当有限,链条的金属末端还是刮擦到了他的额角,一道鲜血顿时流了下来。他的半边视野变红了,剧痛一直扩散到了眉骨附近。伯爵抬起头看了他一眼,再次转动把手,尖锐的利刺绞进了鹤丸国永的□□。
      无论怎样挣脱都无济于事,两名亲信开始以踢打阻止他的反抗。鹤丸国永皱起了眉头,第二次压榨来得更为强烈。他看向了三日月宗近,这个动作没逃过伯爵的双眼。
      “我听说他是被你俘虏的吸血鬼猎人,照这个情况来看,你们的关系应该还不错?”像是觉得有趣似的,他依次看了他们俩一眼,然后用力转动起已经很难再移动半分的把手,“真可惜,这次你再也不能参加他的葬礼了。”
      “那个猎人是无辜的。”鹤丸国永喃喃说道。
      “不,他有罪,”伯爵摇了摇手指,“被你们吸血种特别相待的人类,都承受着其他同类的嫉妒和怨恨。你没发现吗?他现在背负的可是代表赎罪的十字架,这可是最适合禁锢他的刑具了。”
      喉间发出了笑声,听完他这番话鹤丸国永望向石质的天花板。冥冥之中他的耳边响起了无数的惨叫和哀嚎,他的眼前浮现出了被带到这间密室里的人们遇难时的悲惨场景:如同自己这样在石台上被放空血液的,吊在顶上的网子里被绞紧然后榨干鲜血的,呆在铁笼里等待厄运降临到自己头上、看着别人先自己一步演示即将到来的命运而发出绝望的悲鸣……
      “你果然跟你父亲一模一样,”鹤丸国永看向了他,“人类。”
      “天性的一部分是会随着血脉传承的,”伯爵并没有露出被惹恼的神情,“你的那位猎人朋友会见证这一切:你是如何被迫将血奉献给我,成为我的一部分;我是怎样获得永生,成为实现传说的第一人;而他最后也会为我所食,在我的理想模型里,我在完成转变后会疯狂渴食血肉并乐于摧残生命——感谢他的到来。我想过让他变成第一百零一人,但是……还是让我们快点开始吧,纯血种。”
      把手在松开后缓缓转了回去,血再次从伤口里奔涌而出。鹤丸国永仰起头,看向了三日月宗近,他们的视线交叠在了一起。就像是要故意刺激面前的吸血种一般,伯爵拍了拍手,亲信将银色的楔子和锤子交到了他手里。
      “这是特意为你准备的,我会继续父亲没完成的事。”他将它们放到了一边,满意地看着汇聚到血池里的涓涓细流。

      脑子里将前因后果全部过了一遍,鹤丸国永已然明白了伯爵的所有意图。假托吸血种的名义暗中将领土上的人残害,带进堡垒取血;同时召集教会和赏金猎人的力量进行围剿,实现最后的一步。数量对不上无非是因为有些被杀的流民无人知晓,或者是路过而未被发现的旅人。他越是积极地搜捕,旁人对他的怀疑就越少——更何况“银发金瞳”的吸血种确实存在,连活动范围都大差不差。
      他们所说的每一个字都被三日月宗近听在耳里,在蛮横粗暴的一顿胡乱殴打中,他身上多处已经起了淤青。牙齿将嘴唇内侧咬出了血味,他停止了动作,垂下了头。被血粘在额前的头发结成了板块,他看向留着暗红色痕迹的粗糙地面,喉咙里发出了意味不明的、断断续续的声音。
      “按照你的计划,似乎其他纯血种也可以达成目标,为什么如此执着于我?”鹤丸国永忍受着失血造成的眩晕,在第三次忍受刺痛的时候问道。
      听到这个问题后伯爵先是笑,然后慢慢说道:“被吸血种选中的人类就可以拥有无限的生命,得不到你们青睐的只能在百年以后匆匆离世,你不觉得这其实很不公平吗?”
      他看着自己在那双金色眸子里的倒影,将手掌抚上了纯血种还在跳动的心口:“我的父亲曾经拥有过你的纯种之血,但是你不肯引导和转化他,令他含恨而终。临死前他告诉我不要相信异类,所以我现在只依靠我自己。”
      用骄傲的眼光扫过一切,伯爵伸出了手臂:“我用自己的学识和财力打造了这样一个地方,密道只有我知道,连擅长定位追猎的纯血种都没赶上我的速度;实现永生的药方的每一项配比,设计叠加出的魔法阵和术法运作方式的每一处细节,收集鲜血的每一步计划,敲定追猎你的每一个步骤,都是我亲自完成的。现在的我不需要来自纯血种的任何帮助,但这是一个‘仪式’,应当选择为它奠基的对象作为祭品,所以,必须要你的血才行。”
      “此外,我的父亲因你而死,”他顿了顿,“是你谋杀了他。”
      “你这个疯子。”三日月宗近看向了他,声音沙哑,他的手腕已经磨得血肉淋漓。
      “野心总是会被世人误解为疯狂,那又怎样?我不在乎。”伯爵笑着将皮带收到了最紧,鹤丸国永发出了倒吸气的呼痛声,几乎要将手脚绞断的剧痛痛彻心扉。即便是身体感受到这剧痛,他也需要竭尽全力才能忍住闭上双眼的困意,然而意识已经渐渐失控与脱离。三日月宗近目光灼灼地盯着那个一脸无所谓的男人,眼里的火焰足以将他燃成灰烬。他对此毫不在意,伸手从衣服里拿出一个很小的银质工具撑开鹤丸国永的嘴,分开了他的牙关:“唔……獠牙没有出来,看来还要再绞一道。”
      够了。这句话并没有说出口,三日月宗近的呼吸里带上了颤音。鹤丸国永的脖子、手、脚和腿上都是血,皮肤苍白得几乎透明。伯爵将一瓶药剂倒在他身上,溶去了半凝固的血痂,让它们一道顺着流进了血池。
      第四次放血结束了,血痂再一次被清理了一遍,躺在石台上的纯血种已经没了生气。他身上的白袍子被从中分开,露出了惨白一片的胸膛。银器触碰到皮肤的凉意和痛意没有让他的产生任何反应,头脑已经无力再去思考更多。楔子钉入胸口时带来了骨头与肉的震颤,鹤丸国永沉默地忍受着这一切,他的每一点细小的意识都被拖入了无垠的黑暗。

      “这里被钉入的感觉……”吻上胸口的双唇感受到心脏的跃动。鹤丸国永坐在他的腿上,眨着金色的眼睛:“会很痛。但是相比银的话,木头要好很多。”
      揶揄地看着三日月宗近,他笑了:“真的要好很多,怎么,难道你在等我说‘比银的还疼’?”
      他叹了口气,将额头轻轻贴到了他的胸前。鹤丸国永的双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后悔了?想跟我道歉?还是觉得对不起我?想想也挺公平,你帮我拔出来一根银的,还了我一根木的。”
      他直起背望着他,伸手将他一边的银白色散发捋到耳后,鹤丸国永自己将另一边的捋了过去:“没关系的,我是认真的,没关系,你只要让我忘记就好了。”

      三日月宗近抬起了头,看到伯爵正高高扬起手里的锤子,想要再度砸向那光亮的银楔。他猛地将左手从镣铐中抽出,小指和拇指两侧的手掌边缘的皮肉被钢圈各削掉了一块。猝不及防的两个守卫愣住了,他的拳头夹杂着点点鲜血挥上他们的脸,在濒临麻木的痛觉中连接制服了两人。
      伯爵啧了一声,他身边的两个亲信立刻掏出了枪,对着正在将十字架上右腕镣铐解开的三日月宗近开始射击。他一个翻身躲到刑具造成的死角里,以被击倒的守卫的枪加以还击。伯爵急速敲击了几下手中的银楔,看了一眼如同陷入死寂的纯血种和即将突破防线的三日月宗近,从口袋里取出一把小银刀,然后将全身衣服麻利地脱了下来。
      用锋利的小刀在身上飞快地划了十几道深痕,伯爵随手扔掉了它,然后走进血池。预先封存好的术式自动运转了起来,血池翻滚了起来,一道道深红色的赤浪从他沉下去的地方开始向外翻涌,如同沸腾。

      “鹤丸国永!”一边喊着他的名字,三日月宗近一边忙乱地解开束缚在他身上的皮带和锁链。忽然他感到一阵强烈的头晕,明白自己的身体也快濒临极限。半坐在石台上,三日月宗近伸手将他腰身上的锁链一道道绕开,鹤丸国永的脸在他的眼中变得模糊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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