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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6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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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实话,在那个小村待着的时候,他还不觉着怎么样,但是这会儿,刚看到李府的屋檐,他心里竟然隐隐约约地松了一口气。
说来也好笑,他这一个来自异世的孤魂对李府竟然也有了么一丝归属感。
这个陌生的世界里,总算有些人,有些地方,是他熟悉的,让他可以躲起来,好像能让他免于被人窥探一样。
哦,李府其实不叫李府,建筑本身有名字,这里的宅院都叫XX楼XX阁,在府里跟着藤蔓扫盲的时候,他才知道大门口上那两个大字其实不是什么李宅或者李府之类的,而是翠华。
你要是上街去问路,要是问李府在哪,没人知道,要是问翠华楼在哪?七岁的小孩都知晓。
不过,最近也没人敢直呼其名了,因为大家都知道翠华楼易主了,鬼知道它是不是还叫这个名字,要是这个新来的听到了,会不会不高兴,只能含糊地用“那个”代替。
要问徐慧怎么知道的,当然是在他某次出府的时候,侧门卖菜的老汉和府里负责采买的丫鬟,买个菜和卖个菜,搞得像接头暗号似的。
翠华,挺好听的,想来沈老板应该也懒得改。
再看了眼牌匾,徐慧并没有马上进去,而是一拐弯,去了另一条街上的书店。
为什么
因为他发现有家书店营业了,前阵子乱书店关了不稀奇,现在开门也不稀奇,稀奇的是它里面有冷气!
太难得了,要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快到八月份了,这个时候大暑虽然过去了,但是一点儿都没有降温,此时此刻,秋老虎来的正是时候。
外边的阳光热烈地能刺瞎双眼,走了一会儿,额头已经全是汗了,突然来一阵凉风,徐慧控制不住自己的脚自动走了进去。
书店不大,也就个四五十来平方的样子,陈设简单,除了一边满满当当的书,另一边也就几张矮桌,冷气是从矮桌后边传来的。
空荡荡的,除了有个伙计打扮的,也就两三人,徐慧走过去看,一个超大木箱里满满的冰块。
徐慧就近选了一个桌子,书店的伙计立刻过来了,“郎君,在这看书一个时辰十文钱,茶水五文,白水两文。”
这个价钱还挺贵的,不过可能是把后边的冰块的钱算上去了,要知道十几文可够一家老小一两天的嚼用了,难怪这书店没人。
“那你们什么时候关门?难不成晚上也开张?”,如果晚上开张就好了,等睡觉再回去多好,徐慧心想,但是想想不可能。
伙计笑道:“郎君说笑呢,这不有宵禁呢,等这天暗了,书肆便要打烊了,就算没有宵禁,这天晚了还要点灯,您看,这屋可有些年头了,人多事杂,指不定哪天就把这屋点着了。您是要待多久呢?”
“待到你们打烊吧,你们这里都有些什么书呀?”,徐慧爽快地付了钱,想起这里是书店,还是找本书装模作样吧。
说起书,伙计显得得意极了,“郎君,不是自夸,但是您在这秦州恐怕是找不到能比肩这间书肆的地方。”
徐慧可不信,“这怎么说,秦州这么大,你这间书肆这么小,恐怕也放不下几本书吧?”,他刚毕业的学校的图书馆藏书量恐怕是这里的几十倍。
“咦,郎君,别看这里小,我们书肆掌柜可是爱书之人,这里的书都是掌柜到处搜刮而来的,绝对不像旁的书肆,拿一些破烂充数。”,伙计听到质疑一点没慌,带着徐慧向书架走去,拿起一本书,像捡到宝一样,“您看,这是什么?”
“……黄……公集?”,万幸,这几个字还认得,不然就丢人丢大发了。
“对啊”,伙计喜滋滋地看着他,似乎没等到意料之内的赞叹,他又看了那本书,然后又回头看徐慧。
当然,关于徐慧到底是不是文盲这个念头飞快地从伙计脑海中一闪而过,但是很快他把这个念头又丢到旮旯里了,徐慧的谈吐衣着都不像啊。
“呃……哦,竟然是黄公集,没想到你们书肆竟然有这本书!”,徐慧连忙作出一副惊喜的模样,天知道这个黄公集是什么,估计是很有名的书吧。
旁边一个戴着方巾的文士听见这边的响动,凑过头来,问:“你这是一册还是二册?”
伙计回答道:“一册二册都有,这是第三册。”
文士闻言又惊又喜,“哎呀,没想到这里有第三册,我还以为是第二册呢!”,接着转头,“尊驾可否将这书让与在下?”
不等徐慧的反应,一只手飞快地插进伙计和徐慧中间,抓住那本书。
“请便请便”,徐慧连忙说,刚说完,这本黄公集就光速从徐慧眼前消失了。
文士一脸痴迷地翻看着,“店家,供些纸笔来,我要把它抄将下来。我以前怎么没看见它呢?”
“前不久才有的,这是掌柜特意从北地逃难的人手里收的,可耗费不少银钱!你说那些人也怪,什么也没有,抱着几本书就逃过来了,卖的时候还磨磨唧唧的,好像割了他们的肉。”伙计嘴里应着,手脚麻利地从柜台下拿东西递给文士,还没忘记徐慧,“郎君,不怕,没了黄公集,还有其他好书呢。”
“您看,过文论,言兵事疏,金边策,太南赋……”,伙计一边走着,一边向徐慧引荐。
“……”
伙计自然不知道徐慧什么也没看过,见他沉默不语,只以为他全部看过了,又说:“您要是还嫌弃这些书,里边还有更好的,有好些是掌柜从别处不孝子弟变卖所收的书籍,还有别家火灾救下的,更有掌柜私藏的孤本,不过嘛,非知己不示。”
“……这本吧”,徐慧指着下边一本薄薄的书册,伙计嘴里的书籍,听着名字都好厉害呢,半白话的四大名著都看的磕磕碰碰的,更别说这些纯正血统的古文了。
伙计拿起一看,是本游记,顿时夸起来了,“郎君好眼光,这是掌柜所著的游记,记载了好些个有趣的地方呢。”
……他只是觉得这本游记比较通俗易懂而已,里面大半的字竟然认得。
“好嘞,那您可以拿着这本,茶水一会儿就予您供上。”,伙计一边说着,一边迅速整理着书架,似乎又想起什么,“对了,郎君,就是在这书肆,必须爱护书籍,不得毁坏,不得脏污,如果这书有所损坏,是需要赔偿的,当然如果出不起银钱,您另行抄写赔一份也成,但是字必须写的好。”
“好,我知道,就算我赔偿了,恐怕你家掌柜还要与你为难,我一定会小心的。”,徐慧道,在这里生活了一段时间,他知道,上位者只看结果不问过程,即使并不是伙计的错导致书籍毁坏,掌柜拿客人没办法,反而会去为难伙计出气。
伙计喜笑颜开,“是是是,还是郎君体恤我等,不是小的为难郎君,或者怀疑郎君故意毁坏书籍,只是掌柜的实在是……前些天松城那个乱啊,我们掌柜赶紧关闭书肆,深怕他这些个宝贝书籍遭遇不测,直到今儿个才开门。我们都劝掌柜早些开门,他都不肯,我看,早晚他就要跟那一堆书籍饿……”
伙计还没说完呢,正整理着边上的书籍,忽然发现头顶上暗了下来,一仰头,是掌柜的一张老脸,顿时他的天灵盖都快吓出来了。
伙计脸色一下子谄媚起来,像穿花蝴蝶一般围着掌柜转,“哎呦喂,掌柜的,您杵在这是做什么,看这风尘仆仆的,累着了,快坐下,小的给您倒杯茶。”
“看你小子怎么编排老夫呢?”
伙计讪讪一笑,飞快地往角落里扫了一眼,“掌柜,茶水怕是有些凉,我再去煮些。”
掌柜年纪几近古稀,头发胡子已经尽白,一身靛青袍服,环视了周围一圈,视线在奋笔疾书的中年文士和角落里两个对坐讨论的青年身上绕了一圈,终于在徐慧身上停住了,顿了下,在徐慧对面坐下了。
“你怎么把老夫的随笔拿了出来,那些前人之言岂不是更值得看。”,老先生发现了徐慧手上的册子,问道。
因为坐在你面前的小年轻是个文盲啊!徐慧心里呐喊着,但是嘴上是绝对不能承认的,“老先生,贤哲的话语固然值得看,当代的随笔体悟难道就可以忽略?怎知,今人之语也可能是后世典范。”,然后下意识给老先生行了一礼。
听到徐慧的话,他倒是不好意思了,“过奖,我的游记不值一提,不过的确是老夫狭隘了,今人也有出类拔萃的,就比如前太师应先生所著言兵事疏,其对安国兵事实情真是一针见血,可惜……”,他抚须沉思着,突然皱着眉头冲着伙计发问:“你这怪模样是要如何,应先生的名头提不得了?”
伙计苦笑道:"掌柜,小子可是什么话都还没说呢,再说了,应先生不让说不是因为朝廷不让说么,毕竟他是个罪人……”,察觉到老先生要反驳,他又说,”好好好,掌柜您说的都对,他不是,是诬陷,但是朝廷都盖棺定论了,我等小民也不敢违抗是吧。"
老先生脸色不好看,“哼,朝廷现在都自身难保了,还有人管么,这种指鹿为马的说法终究不会被有识之士接受。”
指鹿为马?徐慧心里嘀咕了,这个成语在这也有?说实话,要是其他什么的,徐慧也根本分不出哪个成语是哪个什么时代产生的,这种精简的语言一向是从人们的日常语言提炼出来的,没道理那边有这边就一定没有,但是指鹿为马这个成语的历史意义还是比较明显的,他记得这个词记录的是某赵姓太监为了检验自己是否一手遮天搞出来的把戏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