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璧无瑕》许三珍

22、 第七章 更著风和雨（二）

　　两种声音殊途同归，间接证明了刚才那男生的正确性，高景失败了。他用社会压力压不住他们，只能用另一招了：“我让你们看一下咱六阖大学的宣传片，多舒服，多漂亮！”他想用大学的海市蜃楼迷惑他们，像诱使犯罪一样诱使学习，尽管诱使学习很多时候就是诱使犯罪。管不得那么多了，他插上U盘，打开宣传片。
　　校歌响起来：“潭潭学府，煌煌上庠，健行宏开，笙歌浩荡，求实追梦，祖国栋梁……”
　　高景一阵感慨，哪儿有辉煌的学府？健行又在何方？所谓栋梁也都是枯木朽株罢了。大学，让无数学子醉生梦死的地方，让无数青年堕落颓废的泥潭……他不禁自责起来，觉得自己卑鄙，因为大学只是看上去很美，用大学做学生的诱饵，好比商家把一坨屎装在华丽的月饼盒里向顾客兜售，良心何在？
　　不料学生不买他的账，嚷道：“没劲！坐半个小时车进城，到处是大学，现场版的，谁还看你那玩意！还东部大学呢，远没咱云师大漂亮！”
　　高景坚持放完，问：“是不是很舒服很美好很安逸呀？哈哈。”
　　“美女倒是挺多的。”男生说。
　　“帅哥也不少。”女生说。
　　“那当然，你不好好读书怎么能上帅哥美女多的大学？”
　　“又不是上了美女多的大学就能上美女！”男生叫道。
　　“呃……”
　　“又不是上了帅哥多的大学就能上帅哥！”女生吼道。
　　“呃……”
　　“大家放心！”一男生安慰道，“我堂哥说了，‘书山有路钱为径，学海无涯钞作舟’，只要有钱，全国大学像妓女般一字排开，你想上哪个上哪个！只要有钱，全国美女像游戏般一一摆在桌面上，你想玩哪个玩哪个！他读初中时比我还差，现在人家上了浙大，连浙大的校花也上了！”
　　“放肆！有没有规矩！”高景呵道。出于教师道貌岸然的本质要求，他必须斥其“出言不逊”，但心里却不得不承认他说的没错。
　　他还想再展开攻势，却发现黔驴技穷了，因为在大学上《教育心理学》时曾听老师说：“用社会压力唬学生、用大学诱学生是老师激发学生学习动力的两把杀手锏，尽管这两把杀手锏像两根挂在驴唇边的烂萝卜，近在眼前远在天边，吃不到会卖命地追，吃到了却索然无味。”如今他把两把锏都杀出来了，根本没用，还搞得自己灰头土脸像挖煤的，看来只有寻求其他突破了。
　　他寻思了一会，沉重地说：“你们班长曾经质问我，‘学生都欺负到你头上了你为什么不发作？’我想发飙，但我没有，知道为什么吗？”
　　“因为我们不值得你发火。”班长说，话语间卷起一股愠气，裹挟着愚昧众生。
　　“对，不值得我发火。”高景语气轻蔑而庄重。
　　“切！”众生以为高景鄙视他们。
　　高景思虑万端道：“我们不能否认读书的价值，但读书没必要都在学校里读，社会就是一本最有价值的书。从学校读出来的人真的有出息吗？有多少家庭砸锅卖铁供子女上学，结果子女大学毕业连个农民工都不如。在学校里读书不是唯一的出路，选择适合自己的道路或许更有益于将来的发展，你学习不好、不喜欢学习，为什么非要削尖头往里钻？我知道不是你们自愿的，你们是被逼的，是被老师逼的，老师是要吃饭的，不逼迫你们他就没饭吃。你们听老师的话、考个好分数其实是施主对乞丐的一种施舍，你们是老师的衣食父母，你们是上帝！但社会是不公平的，你们不给乞丐施舍时，乞丐会打骂你们，但打骂父母是大逆不道的行为！你们添饭喂狗反被咬手，却还要毕恭毕敬地接受惩罚，这是什么道理？而正因如此，你们才更显伟大！我不像其他老师一样强迫你们，但你们要呈现一种积极向上的状态，不要自暴自弃！”说到这他一阵悲催，他之所以不强迫学生，因为他是实习生，没有工资和分数的压力，不靠学生吃饭，不靠学生晋升，等真正走上工作岗位呢？还能这样吗？可能不出两个月就媳妇熬成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