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八）我比任何人都了解，一个人不可能一辈子总维持着一个样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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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冯宇一起去书店买书，我看到一本书上写着一句话，没有她就没有我，我爱她超过爱我自己。
我站在这本书旁没有说话。那一刻我感觉到周围静悄悄的，我的眼泪那样无声的落在了那本书的书皮上，我赶紧用手抹掉了。
是不想让看到任何人看到我的眼泪了吧。
罗泺曾经对我说过这样类似的话。我们都用尽生命来爱我们的母亲了。罗泺你看，过了这么久，我想起你还是那么心疼。
我们走出书店，我转头进了旁边的小卖部了。出来时手里拿着一盒烟。冯宇问我要了一根，我自己也点了一根。
很久没有抽烟了。那种燥热的气体进入我的身体，我微微一笑，说：“很久没有抽烟了呢。以前似乎为什么人戒过……”
。
冯宇知道我说的是谁，可是我却不知道那个人是谁，他沉默了许久，没有再说话。
有人说烟的尼古丁和烟碱有镇定作用，我在心情不好的时候就喜欢抽烟，用烟草的味道来平复我的心情。
我觉得抽烟就像喜欢一个人，一旦上瘾，是怎么也戒不了的。说戒不了有点牵强，或许是我自己不想戒吧……那样依赖着，执着着，不肯放开……
我转头看我身边的这个人，我喜欢他么？不，我不知道。
“走吧，陪我去大桥上走走。”我拉起身边的冯宇，笑着说。
我们站在八街大桥的中央，指着后面的一条街说：“以前我家就住在这儿。当时我爸爸什么都没有，连住的地方都是一个不超过15平方米的小平房，我妈妈还是义无反顾的嫁给我爸爸了。”
时光好像又在我面前重演一般，小时候自己曾对妈妈说，要是我要是我有时光机我一定穿越回到你们相爱的那个时候，想方设法的把你们分开，即使后来的日子不会有我，我也不想看到你现在一个人辛苦生活的样子。那个时候的想法真的好天真，天真到愚蠢。
我顿了顿，说：“我一直都记得，我5岁那年我爸爸买了一辆新的摩托车，有两个头盔。我那时候贪玩拿着爸爸的头盔玩，结果不知道怎么磕出一条小缝，我爸爸站在车水流马的大街上抬手给了我两个耳光。我想我这辈子都忘不了当时我流鼻血止不住的样子，也忘不了当时我被扇的耳朵嗡鸣不止的感觉，还有那种火辣辣的痛苦。那个时候的耳光导致我现在有时左耳还听不太清楚。你想想，我爸爸用了多大的力气对付他年仅5岁的女儿的？我的记忆不至于那两个耳光，还有就是小时候我爸当着我的面打我妈，那种狠劲让我怀疑我妈是不是他的杀父仇人……呵呵……”我扯出一个自认为可爱的笑容对着冯宇。
冯宇握紧我的手，我能感觉到他在心疼，我一直笑一直笑，直到笑出了眼泪。
我的身体轻轻颤抖，我哽咽的说：“我只对你一个人说哦。我初三那年和小微她们来这边的KTV玩碰到我爸爸了……我看到他老了，老了很多，脸上却挂着很幸福的笑容。他身边的女子怀中抱着一个婴孩，我想那是他的儿子，我的弟弟。他没有认出我，我们就那样错肩而过……这件事我没有对任何人说过，只想一直放在心底，不再想起，这样就可以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什么是爸爸？在我眼里撇开那血缘关系，不过就是生命之中的陌生人……”
冯宇把我的头按在他的胸口，我哭着说：“我觉得好不公平……凭什么他可以无限的疼爱别的女人和她的孩子，我和我妈就不是人么？一定要这样对待我们么？我妈为他付出的青春和爱情，他就可以视若无睹么？今年是他们分开的第十个年头，十年来的至若罔顾，他怎忍心？”
过了很久，他慢慢放开我，我也不哭了。
我又笑了，笑得很苦，说准确点就是比哭还难看。
我说：“但是我很感谢他，感谢他给予了我生命，让我来到这个世界上，感受着这阳光，这空气，还有这人间冷暖。”
我抬起头看他，他也对我扯出一个他自认为不错的微笑说：“走，我带你走。”
我们来到呼和浩特市的观音庙，我走到最大的千手观音像前，虔诚的扣了一个头。我希望这伟大的观音娘娘能听到我的心声。
我只想要一段平静的日子，我想要平凡的生活，我不想玩了，我只想好好地和妈妈一起过日子……还有罗泺，希望她在那边过的好……
我知道佛或许不存在，但是我就是偏执的想要相信。
不是沉迷，而是寄托。
寄托我那无处安放的感情，寄托我那惶恐不可终日的思念。
我感谢上苍，让我遇到了那么多人，看到他们渐渐离开的背影，我真的感谢他们，谢谢他们丰富了我的生命，渲染了我的生活，让我的生命不像是一张白纸一样苍白。
泺泺，你走之后，很长一段时间我看到小小坐在窗台上看着外面，你说它是不是和我一样想念你？这三年来，每当我坐在窗台上想念你，流泪时，它都不离不弃的陪伴我，坐在我的腿边。它总是把头放在我的手心，想让我在难过的时候摸摸它的头，它这样乖巧，如今也是很老了啊！
泺泺，你走之后，很长一段时间我不敢交朋友，怕我真心交了这个朋友，她又像你一样离开我。这种得而复失的心情，我再也不想拥有了。
泺泺，你走之后，很长一段时间我不敢去李沧海的店里，你家楼下，我们曾挂过风铃的街角。我怕在那些地方看到我们的过去，我们的曾经，却看不到我们的未来……
泺泺，你走之后，很长一段时间我染上了一种恶习，那就是收集你的喜好。疯狂的，不可抑制的收集关于你的信息，你的喜好，变态的想要把自己变成你。
渐渐习惯了没有你的日子，渐渐明白了你的离开不会再回头，渐渐长大了的时候，那些暗淡，隐忍，疯狂的日子好像只是一场梦一样，好像从未出现过在我的世界。
当我成长为可以独当一面的女子时，小小也老去了，不像是儿时那样开心快乐了。我们是不是在成长的岁月里丢了最初的单纯和美好呢？我只知道，我的成长很漫长，那些黑夜似乎一直比白天多很多。我每天担惊受怕，怕白天再也不会出现。
现在我终于不再害怕了，因为现实是不可逃避的，只有面对，只有面对……
冯宇送我回到家，我说：“还有几天就是大年三十了，我们一起放烟花吧。”
冯宇鄙夷的看着我问：“都多大了还干这么幼稚的事情？！”
“我喜欢行不行啊！”我把他那个白眼还给他，然后声音低沉的说：“小时候看别人一家三口一起放烟花迎新年，我不知道有多羡慕……”
“好……宝贝。”冯宇的声音突然变得哽咽，我不知道他是不是要哭了。
冯宇走后，我并没有着急的回家，而是一人走到曾经是罗泺家的楼房下。我摸着胸口上挂了三年多从不曾摘下的玉佩，对着她家曾经的玻璃窗喃喃自语：“罗泺，我现在很喜欢喝巧克力味的珍珠奶茶，这是你曾经喜欢喝的口味。我现在很喜欢一个人漫无目的的行走，这是你曾经喜欢做的事。你说在这个时候你会觉得悲伤没有跟着你走，你可以不用面对自己的命运，没有人认识你，你就不会觉得难过了。我现在很喜欢在阳光下听歌，我想那样是不是就可以再和你认识？三年了，我还是学不会忘记啊！马上就要过年了，我就十八岁了，你还是像当年一样吧？永远停在了十四岁的夏天。”
是谁说仰起头眼泪就会被憋回去的？为什么我仰起头眼泪从眼角流出来了？我用手背擦了擦眼泪，看着那扇再也不会有灯光亮起的窗子，那窗户上还挂着三年前过年时我和罗泺一起挂上去的小灯笼。三年来，只有那小灯笼还毅然守着这个家，守着这份情。
一个美好的清晨，我还在陪周公下棋的时候，一阵手机铃声将我吵起来，我迷迷糊糊的接起来，说了声喂就被对方的怒吼打断了。
“罗珊你这个死丫头还在睡觉啊！今天我们几个兄弟今天我们几个兄弟一起聚会，你来不来啊？！”薛明凯这个死小白脸对着电话吼道。
“有谁去啊！”
“我，赵宇飞，大板儿，还有张辰……”薛明凯似乎意识到什么不对劲，停顿了一下。
“张辰……什么！张辰也会去？！”我一下子清醒了，抓着电话问道。
“对啊！你去不去啊！”薛明凯那个死小白脸见我没有什么异样不耐烦的声音从听筒里传过来。
“去，我会去。”我听到自己坚定的声音。
“那好，下午两点三十三十五中门口见。”那边已经挂了电话。
我合上电话，慢慢从被窝里爬出来，像只蜗牛一样裹着厚厚的棉被爬到窗台边，拿起放在窗台上的那个兔子储蓄罐，深深叹了口气。
这只兔子储蓄罐是张辰去年夏天我过生日的时候给我买的。
还记得我在过十六岁生日的时候，我抱着那个兔子储蓄罐像个白痴一样许了一个遭人白眼的愿望，那个愿望是这样的：今生今世张辰不得离开罗珊，不然犹如此兔！我啪一声把那个兔子头扭了下来。
不是我力气大，而是这个兔子储蓄罐本就可以把头取下来往出倒钱的。
我看到当时张辰和历雪瞳她们脸一下子白了，我还得意的笑出了声。一群人鄙夷的看着我，我甚至都能想到他们在心里是怎么骂我的！
历雪瞳更猛，直接丢出一句：“这个女变态！”历雪瞳此话一出，众人一齐拍手，说：“瞳姐不愧是瞳姐，说出了我们的心声啊！”
我还清楚地听到张辰一个人呢喃着：“早知道我就不给你买这个兔子了！”想到这，我一个人傻乎乎的笑了起来，呵呵，那个时候真的好幸福啊……
下午两点，我站在三十五中的校门口，望着这个曾经承载着我的悲伤和欢乐的校园，不禁红了眼眶。我和历雪瞳乔小微在这里相识，我和张辰在这里相爱，我和薛明凯还有我们十三班的同学在这里相处，我不得不回忆，不得不想念。
此时到来的张辰打破了我的忧伤的思绪。我觉得张辰和以前不一样了。是哪里不一样了呢？是穿着吧！以前的张辰酷爱运动装，现在他穿着牛仔裤，上身穿着休闲装。
张辰看到我染红的头发，微微一笑，说：“珊珊，怎么想起把头发染红了？”他抬手想要摸我的头发，我为这个熟悉而亲昵的举动流下了眼泪，我慌忙擦去眼泪说：“换个发型换个心情吧！”
看着此时的他，仿佛我们曾经没有过那些风风雨雨的生活，就像只是一个陌生而普通的同学。曾经的快乐悲伤好像是阳光穿透厚厚的云层，让人觉得那么熟悉温暖，真实存在，可是却再也看不到，找不回。
“你们已经来啦！我刚才去接赵宇飞和大板儿了！”薛明凯和赵宇飞他们的出现打断了我和张辰之间若有若无的小小哀伤。
薛明凯看我们这个表情摇摇头，装作欢快的语气说道：“走吧！老方法！唱K，吃饭！”
我看着薛明凯不禁叹了口气，以前我们出来聚会也是这样的，但是那个时候我和张辰拉着手出现，他们还一直感慨也要找个女朋友之类的。在他们见识过我和张辰的痛苦之后还会这样想吗？我想不会了。
若是还能选择，感情这个东西，我碰都不敢碰了。亲情里，伤我最深的是我爸爸；友情里，伤我最深的是罗泺；爱情里，伤我最深是我面前的这个人。
他们三个人都让我对“情”这个字产生了深深的恐惧。说到底，很多事情还是因为我自己。让自己那么疼的还是自己，是自己想不开，所以让自己遍体鳞伤。
吃过晚饭大家都张罗着要走，我对身边的张辰说：“我坐公交来的，这个点公交都收车了，你骑你的山地带我回吧。”
还没等张辰说什么，我便霸道的坐在了他的自行车前杠上，他无奈的看了我一眼。我别过头不看他，留着他一个像是决心赴死的女战士一样的后脑勺，可是这不能让他觉得大义凛然，只会让他觉得我蛮横无理，任性妄为。
管他呢，反正在张辰心里我一直都是这个德行，要是突然改了，他肯定会觉得不习惯吧！
我坐在自行车上这个得瑟不已的神态就像是我还是张辰的野蛮女友时一样，不需要他回答我要不要，只要我乐意我就这样做。我总说自己有所改变，可是面对张辰的时候我还是那么蛮不讲理，那么霸道，好像张辰还爱我，还会包容我一样。
我们和薛明凯他们挥手拜拜，张辰慢慢的骑上车。坐在他的自行车前杠上，他不得不用双手圈住我，这个动作让我想起初中的时候张辰每天带我上学放学。
那个时候他还没有骑这样的山地自行车，他每天骑着普通的二六自行车带我。每次我坐在他身后，都会抱着他的腰，感觉特别有安全感。
在风中我那红红的头发时不时扫到张辰的脸上，张辰笑着问我：“罗珊，怎么想留长头发了？你初中时那个短发显得很精干不是吗？”
我突然有点不习惯张辰叫我的大名，他以前总是喜欢叫我珊珊，叫了整整两年，从未更改过。他这么一叫，一下子拉开了我们之间的距离，让我们都觉得内心无比尴尬。我曾问过他为什么总叫我珊珊，他笑着回答我：“因为喜欢啊！你不觉得珊珊这个名字很好听吗？”
因为喜欢啊！现在他不喜欢了自然也就改口了，我一个人又纠结个什么劲啊！
“你不也一样吗？张辰……我还是喜欢你穿运动服的样子……”
“人总是会变得……何必光说我一个人呢……还有你不是吗？”
他这一句话让我们都沉默了。
我没有想到当初温和无邪的张辰也会被时间操磨得牙尖嘴利，说的每句话句句锋利现实。
不过我打心底承认他说的很对，我比任何人都了解，一个人不可能一辈子总维持着一个样子。
比如当年承诺只爱我母亲一人最终却牵起别人的手的父亲，比如当初亲切天真一心一意只爱我的张辰，比如当初罗泺口中神经大条莽撞冲动的罗珊。
这个世间，这个社会，这座城市让我们迷失了本性，丢失了自我。
再也找不到安静温柔的罗泺，再也找不到阳光体贴的张辰，再也找不到毒舌可爱的历雪瞳，再也找不到勇敢直言的乔小微了。就连那个外向喜欢丢人现眼的罗珊也找不到了。
我们都到哪里去了？我不知道，我也找不到了。当初的我们早就被时间这个词杀死了。
一路上我们几乎没有再对话过，最后张辰把我送到小区门口，我慢腾腾的下了车。
看着张辰骑车离开的背影我站在那里很久都没有动弹，我不禁打了个寒战，想着张辰离开前对我说的一段让我反复思考的话语。
呼市的冬天真冷啊！冷风呼呼的刮过我的耳边，我怎么就觉得不是天气冷，而是我的心冷呢？寒风刺骨，像针一般慢慢刺进我的骨血之中，在这样的寒风中我冻得牙齿都在打颤。
“珊珊，我们在一起的时候我比你更在乎这份感情。你喜欢让我一直陪着你，我就不和薛明凯他们玩，打球，一直陪着你。我像个女孩子一样对你的生活那样上心，照顾你，体贴你，你一直霸道的叫我干这干那，我就一直听你的话。你在那个时候真的有在乎过我的心情吗？”
张辰微微一笑，接着说：“我这么用心对你你在乎过吗？你珍惜过吗？你可以为了一个王子斌出车祸，你为了我，又做过什么呢？其实说来也是我犯贱，你明明不是多喜欢我，我却不可救药的爱着你。”
我第一次发现一个人可以笑得那么苍白，笑得那么虚假。
张辰的话语一直在我的脑海里播放，我有时候想我有时候想我的脑袋会不会真的是一个复读机？要不然它怎么会总是重复一段话呢？他的每句话像吹在我耳边的寒风一样凛冽。
我没有注意到，身后路灯下冯宇慢慢向我走来。
“你怎么会在这？”我惊讶的问冯宇。
冯宇用他从未在我面前展现过的冷漠口吻说：“你和我说你今天头疼，要在家里休息，我担心你就来看看你。你妈却说你不在家，我就一直在这里等你。”
我感觉听到冯宇说的话轻飘飘的，冯宇顿了一下，又说：“他是你以前的对象吧！我见过他……”冯宇说完从我身边走过，头也没有回的离开了。
我当时完全可以追住他，对他解释今天的事，可是我没有。我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经学得把自己的心情隐藏起来，不被任何人发现。
张辰今天对我说的话已经将我打入谷底，将我连呼吸的勇气都剥夺了。我无力的靠着墙壁蹲了下来，大口大口的呼吸，仿佛只有这样我才知道自己还活着。
张辰说的很对，他和我在一起的时候我总是忽略他的感受，亦如当初罗泺死前，我同样也忽略了她的感受一样。
你看看，我多么可恶，亦是多么粗心，总是在不经意间伤害一个个深深爱着我的人，拿着他们对我的爱作践他们的心。
夜更深了，我颤抖着身躯，抱着自己站起来，还有一个地方可以让我温暖吧？
其实我一直都只是拿着所谓的爱一个人来伪装自己的自私与凉薄，我甚至都不敢说，到底什么是爱情，我曾经以为我懂。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八）我比任何人都了解，一个人不可能一辈子总维持着一个样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