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华如梦水东流》澜野

11、第十一章 山川图

　　泊秦阁的贵客不少，最不缺的就是什么达官贵人，富商公子。林秀安倒是从不出面，朝野上下的人大多数都认得她，为了不给皇家丢脸，林素虽然勉强同意她开青楼，却也威胁过，若是让他人知道这泊秦阁的老板是谁，就关门大吉。

　　林秀安也乐得在□□的小院里游手好闲，这会儿正在逗白天从集市上买来的八哥，“来跟我学，小流苏，小流苏，小流苏是个大美人儿。”

　　那八哥扭头看她，张嘴就喊，“小狗子，小狗子。”

　　林秀安眉头一皱，“你这跟谁学的，蠢鸟。”哪知八哥也不甘示弱，张口又来，“蠢货，蠢货。”

　　“嘿呀，我还不信教不了你个小蠢鸟，”林秀安气的撸起了袖子，“说，小流苏，小流苏，大美人儿，大美人儿。”

　　清渠才一脚踏进后院，就见林秀安这幅模样，忍了笑意，快步走过去道，“爷，您的小流苏来了，可要去瞧瞧？”

　　林秀安这头还在逗鸟，抬头一愣，“啊？”

　　八哥这回倒学的快，扑棱着翅膀，仰头喊，“小流苏，小流苏，来啦，来啦。”

　　“哎呀，学的好。”林秀安一高兴就往鸟笼里丢吃的，又问清渠，“她可是一人来的？”

　　“人我也没见着，只听了前厅的传话便来知会你一声。”清渠回道。林秀安拍了拍手，眼里是藏不住的兴奋，“那便去瞧瞧吧。”

　　待林秀安来时，叶琉苏等人已经等了好一会儿了，见林秀安一席玄色长衫而来，叶琉苏不免多瞧了两眼，上次在玉秀坊，林秀安一身白月袍风流倜傥的模样可比洛阳城那些个公子哥好看的多。

　　今日的玄衫倒去了浮夸的气息，显得沉稳些。叶琉苏不禁暗自松了口气，想来这九公主怎么说也是有体面的人，总不会再举止轻浮了吧。那日叶琉苏给林秀安一闹，倒着实吓着了，她不曾想过也不曾见过，有哪个女子才第一次见面，言语轻佻不说，举止更是放浪。偏偏同是女子，叶琉苏也不能当真计较。

　　“九爷。”叶琉苏杨了笑脸，微微点头。

　　林秀安刚入门，见了叶琉苏就几步小跑到跟前，一撩下摆就坐下了，咧着嘴露出一口小米牙冲着叶琉苏笑，“小流苏，今日可是来看我的？”

　　女子笑不露齿，这基本的礼仪规矩，但凡有些身家地位的女子都知道。何况林秀安的皇室身份，可她偏偏总能做出有辱斯文的事儿来。叶琉苏微有些诧异，倒也不觉得有何不可，大抵是林秀安那张脸长的还不错，笑起来一排白晃晃的小米牙也有些好看。

　　“我与九爷不过点头之交，这么称呼似有些不妥。”叶琉苏认真道，头一次来有些砸场子的味道，便也没管她如何叫，这回可不一样，叫旁人听了去，还以为她跟林秀安有多熟识。

　　“那有什么关系，今日不熟，明日不熟，日后总归要深交的。”林秀安理所当然的道。

　　“谁要与你这无赖深交了。”书春秋是玉秀坊姐妹中年纪最小的，那日林秀安趁机占足了叶琉苏的便宜她可是都记着的，此刻更是一脸的嫉恶如仇。

　　“哎呀呀，小妹妹，你这么说可就不对了，我们两家相隔不远，那就是邻居，日后邻里之间免不得互相照应，我与你们叶坊主自然得多熟识熟识。”林秀安转头又对叶琉苏道，“你说是吧，小流苏。”

　　见得林秀安又是一副市井流痞的模样，叶琉苏也由得她们去闹，只笑了笑并不答话。

　　“哼，你这种癞蛤蟆我见得多了。”书春秋白了她一眼，“还说是什么九公主，我看怕不是江湖哪个□□门派的九宫主吧。”

　　这话说的林秀安一愣，“小妹妹口齿好生伶俐呀，平日里没少看闲书吧？”

　　“你！”猝不及防的，书春秋被她说了个正着，平日里还就喜欢看些手抄小本。林秀安见她一下子小脸就气的通红，趁热打铁道，“那本《梅慈兰》可是出自你手笔？”

　　这下不仅书春秋愣住了，连叶琉苏也露出了讶异的神色，就听林秀安得意道，“这书的著者秦炅，拆开来重组可不就是春秋嘛，这么简单的笔名，傻子才猜不出来。”

　　眼见书春秋的小脸一会儿红一会儿白，叶琉苏终于出声道，“九爷慧眼，既如此，我这有一副山河图，想让九爷掌掌眼。”说罢，看了一眼旁边的画芷卿。

　　画芷卿拿了画，走到长案桌前，解了绳子慢慢把画卷摊开，这画才展开一半，画芷卿就觉手背上一温热，拿眼看去，就见林秀安握住了她的手。画芷卿一惊，立时抽了手去，瞪着林秀安。

　　“姑娘生的手如柔荑，肤如白雪，方才在下是错把姑娘的手当成了这画卷，还望姑娘莫要见怪。”林秀安忽的举止有礼，倒让画芷卿不好发作，只望了叶琉苏一眼，就继续把那画摊开。

　　叶琉苏余光瞧见清渠提了衣袖捂嘴偷笑，心下不禁有几分微怒，面上却依旧笑意然然，“这幅画乃是我玉秀坊一个贵客所赠，据说出自名师李千山之手，”叶琉苏边说边走到画芷卿身侧，“芷卿早前以鉴定过，却是真迹无疑，不过这一处似有些破损，”说着指了指画上迎客松的一处枝丫，“便不知是保存不妥，还是这代画之人技艺超群，能以假乱真。”

　　林秀安看了叶琉苏一眼，微微一笑，便认认真真的看起画来，时不时眉头微皱，半响过后，她才抬起头道，“想必小流苏也知道，我自幼便不喜欢舞文弄墨，虽眼力尚有一些，但这一处破损我着实看不出来，不如我请个懂眼的来。”

　　说罢，林秀安朝清渠道：“清渠，去把丹青唤来。”

　　好在在外人面前，林秀安还有个正形，不会直接喊她小清清。清渠应下了，转身而去，不一会儿就领了丹青来。开阁的头一日大家都是打过照面，现下也什么太多规矩，丹青只是略一点都，就往林秀安这边来。

　　“你且看看这幅画，可是真迹？”林秀安手指在画卷的落款处点了点，只叶琉苏注意到，丹青的瞳孔兀地就收缩了一下，随即又恢复了常态。

　　“是。”丹青细细看着画卷，不出一会儿，就收回了目光，道：“是真迹，这一处破损不过是保养不当，滴了水液上去，才像这般晕染了。”说罢，似有些愤愤的望了林秀安一眼。

　　“姑娘怎么知道是水液，而不是其他别的东西？”画芷卿不解的问道。

　　丹青看了看林秀安，见她应允，便笑道：“因为此画破损时，我在当场。”顿了顿，又道，“且这画的落款虽是李千山，印章却不是他的，你难道没有看出来么？”说罢，看着画芷卿。

　　画芷卿一愣，讶异道，“我道这印章为何不同与其他画上的落款，原来竟不是他的。”

　　“岂止如此，”不等叶琉苏几人惊讶完，丹青指着画旁的题诗道，“这句也不是李千山的。”

　　画芷卿轻声读了一遍，细细琢磨了半响，了然道：“却是如此，虽存着山水意志，字眼间却太过霸道，着实与李千山大师的风格有所不同。”

　　“想来丹青姑娘知道这是何人所提。”叶琉苏道明。

　　“是……”丹青目光移到林秀安脸上，莫说画芷卿，就连叶琉苏也是一脸不可置信。那不知耻之人却微微颔首，道：“不才，正是在下。”

　　叶琉苏又看了一眼那画上的诗句，千山迎客来，逍遥一方游，白皑苍龙啸，无我幸之地。这诗细细读来，倒有几分悲凉之意，虽在山林间自在逍遥，可那苍龙的咆哮声却是因天下之大而无容身之处而悲鸣，字里行间道尽了写诗人的疾苦。

　　想到此处，叶琉苏不禁看了林秀安一眼，这人面上带笑，不像是装出来的，可这样整日笑的没心没肺的人怎么写的出这种诗来？

　　“小流苏可是对我刮目相看了？惊不惊喜，意不意外？”林秀安笑的那叫一个得意。

　　叶琉苏马上把方才的想法赶出了脑海，这般不要脸的人，何愁天下无容身之处，怕是不祸害别人就是好的了。

　　“那这印章……”叶琉苏不理她，问道。

　　“自然也是在下的。”林秀安抢着回答。

　　“可这印章刻的不是署名。”画芷卿看了看奇怪道，这幅画她可是研究了好长时间，始终没看出来那印章刻的是什么。

　　林秀安这回却是不答了，望着丹青。此刻丹青只在心里把林秀安骂了千百遍，神色僵硬，硬着头皮道：“画姑娘自然看不出的，那印章是九爷刻的春宫图。”

　　闻言画芷卿也顾不得形象，直惊的掉了下巴，颤抖着手指指着画卷道：“你……你竟在李千山大师的画上盖春宫图！？”

　　如叶琉苏这样的女子，平常是既注重仪表举止的，现下不仅是画芷卿，叶琉苏的表情也甚是好看，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林秀安，神情又怒又惊又不知所措。

　　“为何不可，”林秀安提起羊毛笔，不以为然道，“李老头儿送我的画，自然就是我的东西了，那便随我如何处置。”说罢，就沾了墨汁，往那处破损一点，手腕一转，笔锋一转，干净利落的提笔。

　　众人瞧去，就见那原本晕染的地方补上了一小戳枝丫，与原画融合的天无缝，只是笔墨还有些新。

　　“存上十天半月的，就看不出痕迹了。”林秀安放下笔道。寻常女子是比不了男子的笔锋重，但林秀安舞刀弄枪的手劲却与那李千山刀锋般的力道无一二。

　　丹青收了画，递还给画芷卿。画芷卿刚接了画，就听林秀安道：“这画给你到不是不行，不过，你得告诉我，是谁给你的？”

　　画芷卿对上林秀安那双深潭般的眸子，顿时后脊一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