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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雨疏风骤 ...

  •   落日熔金,天色渐晚,穆子衿一个人在山坡上坐了很久。她很羡慕苏柒的勇气。那一腔孤勇,是少女最美的礼物。可她终究不是苏柒。

      想着还要到静修处收拾之前的东西,穆子衿准备起身离开,却听见了身后的脚步声。是萧长安。

      穆子衿有些疑惑,不自觉地皱起了眉头,“这么晚了,长安你找我有事?”

      “陪我聊聊吧,”萧长安晃了晃手中的酒袋,“我从陆仲那抢来的私藏。”

      萧长安昨日原想再去看望穆子衿一次,不料走到半路,遇见了满目泪痕的穆子衿。他没有错过穆子衿少有的少女情状。他知道穆子衿去见的是陆西辞。那时他才明白,原来穆子衿竟是对陆西辞有那般心思。他心里立时有了主意。

      两人并没聊几句,酒倒是喝见了底。

      “子衿,你知道的,我是皇族中人,是大胤朝的六皇子。”

      穆子衿已有些醉了,动作都有些摇摇晃晃的。浅浅应了一声,还带着微微的酒气。

      “跟我一起来的那个,是我三哥,本朝的嫡长子,萧君安。”

      萧长安自顾自地接着说,“小时候我一直以为父皇最宠我。无论我想要什么,想做什么,再难他也会满足我。就算是他已经赐给三哥的青锋剑,我一说喜欢,三哥再喜欢也要让给我。”

      “再后来,我娘死了。肯定是皇后动的手脚,父皇却什么都没说。”

      “从那以后,父皇就不疼我了。不肯让穆先生教我,不肯让我过多插手朝中的事务。”

      “那时我才明白,父皇根本不是喜欢我,只是把我当成宠物。开心就哄一哄,不开心理都懒得理。”

      “这么多年,我一直在想,我比不上三哥吗?他是嫡子这世上的一切就该是他的吗?”

      “在朝堂,我没有母族,要跟三哥明争暗斗。回到自己的府里,还要防备身边的人。除了陆仲,我竟连个说心里话的人都没有。”

      “我活得好累啊,我好累。”

      萧长安似乎还嘟囔着什么,穆子衿已听不大清。这般将心事剥碎给她看的萧长安,让她大为震动。蓦地,萧长安抬起头盯着穆子衿,眼中闪着光亮,一把抓住了穆子衿的手。

      “子衿,你愿意跟我一起回青阳吗?”

      陆西辞一直未见陆仲一行人。萧君安算了算,自己来这翠珑谷已有三日。三日时间,他已等得够久了。思及此处,萧君安提笔匆匆写了张字条,叫了屋外的小厮进来。这次秘密前来,萧君安并未带自己的人。这小厮是落羽派来照顾他起居的。

      “把这字条给你们宗主送去。”

      那小厮闻言却不动作,“宗主只吩咐我们照看公子的起居。”

      萧君安对这推拒毫不意外,拿下手边的茶杯喝了一口,不紧不慢道,“照我说的做,想来你也不想让你们宗主知道,这谷里有人偷卖谷里的药材。”

      小厮很是惊讶,他行事隐秘,已偷卖药材多时,不知怎会被这来谷几天的人看破。“你怎会知道?”

      眼见着萧君安笑而不语的样子,小厮只能硬着头皮应了声好,拿了字条转身要走,只听萧君安又有吩咐。“行事小心隐秘些。鞋底沾上了竹叶不是谁都看不见的。”

      萧君安心知陆西辞会见他,只静心等着消息,等到了亥时,终是听见了门外的敲门声。是刚才的小厮,将手中的字条回递给他。萧君安细细看过,心下了然,稍微乔装打扮了一番。待到子时,萧君安才出了门,一路都注意着隐蔽自己的行踪。却不料,快到陆西辞院子前,萧君安被人截了住。

      是背着行李还带着些酒气的,穆子衿。

      穆子衿刚辞别了萧长安,去青阳的邀约她并未表态,只推脱着说会认真考虑。又何须考虑。只要陆西辞还在这翠珑谷一日,她便一日都不想离开。于苏柒而言,谷外是新奇、是未知、是心头那点悸动。而对穆子衿来说,陆西辞足以填满她的整个世界。

      这份思慕从何而起,她也不知道。但她知道,她只想这般不近不远地伴着他。不求相知,但求相守。如此,已是心甘情愿。每次出谷执行任务,她都不眠不休、争分夺秒,只为能早点回到翠珑谷,早点见到陆西辞。哪怕只是早一点。

      酒喝得不少,此时穆子衿已有些醉了,不自觉地就走到了陆西辞屋子前。不料正看见了穿着奇怪、行踪鬼祟的萧君安。如此夜深时分,在陆西辞屋子前会看见他,着实古怪。

      萧君安这人,穆子衿还是有印象的。面容与萧长安有几分相似,眉眼要更冷硬些,似带着料峭的春寒。穆子衿伸手拦住了萧君安的去路,有些警惕地问道,“萧公子这么晚来找师父有事?”

      “穆姑娘还是不要多管闲事的好。”萧君安说着就要绕过穆子衿。

      穆子衿却不肯罢休,再挡住了萧君安,“萧公子要先说清楚,我才能放你过去。”

      萧君安等到子时才过来,就是不想声张惹人注意。只是未想到会遇上穆子衿。论武功,萧君安并不认为自己会在穆子衿之下。只是此时的情况还是智取为上。萧君安略加思索,反将一军,“那敢问醉了酒的穆姑娘,深夜又为何会在此处?”

      “是我先问的你。”

      萧君安瞧着穆子衿略微变化的脸色,突然觉得有趣,刻意一字一句道,“穆姑娘似乎在逃避问题。”

      穆子衿此时已不大清醒,强撑着握住腰侧的剑,“萧公子,还是先回答我的问题为好。”

      话音未落穆子衿脚下一软,整个人向地上摔去。萧君安伸手扶住她,顺势附身在她耳边说道,“穆姑娘,是太相信我呢,还是太不相信陆西辞呢。”

      就这时,陆西辞从屋子中走了出来。穆子衿看着他大步走过来,一点点走近,不禁口中呢喃。她再支撑不住,已晕了过去。陆西辞伸手将穆子衿拉到身边打横抱起,回身向着自己的屋子走去。“还请萧公子在前厅等待片刻。”

      “这位穆姑娘刚才似乎在说,为什么不来看我。宗主可听清了?”

      陆西辞并未理会他,只缓步走回了自己的内室。萧君安轻笑了一声,他可没有错过陆西辞听到那句话时的一颤。原来如此啊。

      陆西辞回来时,萧君安已等了半柱香时间。陆西辞给萧长安倒了茶,两人半晌无话,似相安无事般喝着茶。实际上却是默不作声观察对方。萧君安总觉得,陆西辞像是透过自己看着什么人一般。静默良久,陆西辞收回了自己的视线,手指敲着茶杯,“三皇子想见我,所为何事?”

      “想必宗主已经听说青阳的连环失窃案了。”

      陆西辞轻睨了萧君安一眼,手中的动作也停了下来,“你又何必跟我兜弯子,我自然知道这不过是个明面上的幌子。”

      萧君安也放下了手中的茶杯,似笑非笑道,“宗主既然知道是幌子,自然也该知道我所求为何了。”

      听及此处,陆西辞竟笑了出来,“真不愧是穆青教出来的徒弟,这牙尖嘴利的劲儿可不输你师父。”

      “既是如此,我们便打开天窗说亮话。我深夜而来,自然是想听听宗主开的价码。”

      陆西辞轻倚在椅背上,状似漫不经心道,“你这一时问我落羽缺什么,我倒想不出来。朝堂与江湖,向来井水不犯河水。不如三皇子先给我个支持你的理由。”

      “宗主该信得过穆先生的选择。”

      这个萧君安倒是比陆西辞想象的还要利落敏锐。落羽虽是江湖组织,与朝堂打好关系却不是全无必要。有了朝堂的支撑,落羽的底气更足,做起一些事来也不会碍手碍脚。萧君安并没说这些两人心知肚明的道理,而是用穆青和陆西辞曾经的交情说事。倒是干脆的打蛇打七寸。

      “我只有一个要求。”

      “宗主但说无妨。”

      陆西辞坐得直了些,眼中的肃杀之气一闪而过,“当年陆家内斗 ,我爹输给了朝中那位。成王败寇本不必多言。只不过朝中那位全然不念半分骨肉亲情,加害于我娘。这笔账便不得不算。”

      萧君安眉头微皱,“宗主希望我倒了陆家?”

      “不,我只要朝中那位输得一无所有就好。至于陆家兴衰,我并不在乎。”

      “这我可以应你。外戚之祸,自当趁早除之。何况他如今左右逢源,在我和长安之间不偏不倚。”

      陆西辞微微颔首,正色道,“三皇子,既是交易,还有一事需讲明。从今落羽可为你提供情报,我也会派一支精锐在青阳为你所用。只是我不希望有借无还,让我的人白白搭了命。”

      “这是自然。宗主大可放心。”萧君安似又想起了什么问道,“不知这精锐里可有穆姑娘?”

      “自然,是有的。”

      已是更深露重,萧君安道了谢就起身告辞,陆西辞也不再留,起身送萧君安离开。萧君安早走远了,陆西辞却仍站在门口。

      夜空澄澈,却稀稀落落地下起了雨。雨疏风骤,陆西辞只觉得,这夜,似乎更冷了些。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雨疏风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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