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河湖海》四条鱼

1、键盘，早餐摊，睡觉，醒来

　　噼噼啪啪的敲键盘声停下……
　　江河拉开办公室的遮光窗帘，抻一抻腰背，摘下眼镜捏捏鼻根，看着不算刺眼的阳光伴着日出照进办公室。Project已经做完，他该回家休息了。
　　拉过椅背上的外套，关掉台灯，带上门，下车库，开车，回家。
　　机械性的动作着。
　　六七点钟的早上，路上车子并不多，少量的行人不急不缓的走在路上，仿佛这个城市就是这样悠闲，然而再过两三个小时，般随着时间的流逝，温度，车辆与行人的数量都会呈指数上升，所有人都是风风火火，淋漓尽致地说明这是一所快节奏城市。
　　路边上的小叶榄仁小小的叶片筛过浅黄色的阳光，一切舒适而惬意。
　　江河回家路上经过早餐铺子，把车停在路边，跟老板打包了份肠粉，付过钱，拿着快餐盒子回到了驾驶位。
　　闻着肠粉特调的酱汁的香味，江河不由自主地放空般看着早餐铺子，看着老板笑着从蒸屉中取出铁板卷肠粉……这家肠粉店除了春节之外几乎全年无休，前几天却关了好几天的门，弄的江河白跑几趟。现在看起来一切很好。
　　刚做完的project，江河却丝毫不觉得有什么完成后的满足感，只有莫名的空、寂寞。感觉不是很好。
　　一直以来，江河算是一名优秀的学生，受老师喜欢，让父母放心。一路小学，中学的重点学校上来，学习没让父母烦过心，却也没让自己上过心，就这么随随便便的学着，不是顶尖，却也优秀。
　　一直到高考，肾上腺素都没来得及超量分泌，高考就这么在江河的人生中结束了。
　　那天，到处都是闹哄哄的。
　　刺眼的阳光覆盖着校门口的巨大榕树，周遭的同学，家长。
　　回头，是学校红色的教学楼，而他江河的高中，结束了。
　　高考的结果下来，依旧那样，不算顶尖，却也是优秀。没有能够上妈妈一直念叨的医学，最后学了数学，在一所不错理工科院校。
　　然后，自然而然地接触了编程，从一开始解最简单的方程组，设计蚂蚁爬杆、虫子追尾一类带着小学生应用题般色彩的练习，到设计网页页面，给机器人编程，再到如今在这个繁忙的城市立足，用几个日夜的时间完成project，带上一份肠粉，回家睡觉……
　　江河脑中闪过从高考到现在的这些年，难过地发现，现在的感觉和收到数学专业的录取通知书的那天，和医学正式说拜拜的那天莫名的相似——空，没有归属感。
　　或许是家里人多年的念叨，而自己也从未排斥医学，于是乎，便在潜意识中默默的将自己定位为一名医生了吧。
　　和原本的期望有偏差，难免会有些不适应。
　　但你也不讨厌数学，不是吗？学习的过程中，你有开心的时候，不是吗？而且数学联系着的编程还为你提供了养家糊口的方法，让你在这个城市，过着算是自由的生活。江河很清楚地知道这些。
　　江河甩甩头，想着果然是不能熬夜，消极的情绪不留神就占据了重要的位置，笑自己没来由的较真，准备赶紧回家补觉。看看旁边有无过往车辆，发动引擎，回家。
　　打开房门，江河甩掉脚上的鞋，踩在瓷砖地板上，凉意浸透过袜子，让人感觉十分舒爽。打开电视，胡乱调到一个台，迅速解决食物，丢掉快餐盒，进浴室，冲了一个战斗澡。
　　虽然这个城市的夏天来得早，也持续得久，但三月份的早上还是清凉的。
　　江河带着一身凉丝丝的水汽，扑向大床，带着整夜劳作的疲惫，很快入睡。
　　一觉醒来，江河动动脖颈，感觉不太舒服，这一觉睡得很不踏实。浑浑噩噩，像是没睡着，但也很不清醒，睁不开眼，感觉四周温度很高，很燥热。想必是温度上升，而自己畏热，下回要记得开空调。
　　他迷迷糊糊坐起身来，默默自己的后脑勺，险些又歪下去，没有感觉到原以为的粘腻，伸手撑起倒回去的自己，突然发现，身下的床铺非常软，软到让他陷进床铺内。这不是他的床？他向来都是睡硬床，只睡硬床。
　　一觉起来床变了？床被我睡坏了？
　　不只是床，环境不一样了，坐在软床上，江河皱着眉头看着自己的双手，白白圆圆的，明显是属于孩子的手，还有凉被底下的双腿，这也明显是孩子的尺寸，他做梦做到自己变小了？环顾四周，这里是哪里？怎么会这样，应该是梦吧？
　　我还没有醒？
　　可是这个真实感，过于逼真了。
　　这里好像是……是奶奶家，他怎么会在奶奶家？
　　奶奶不是早就过世了吗？
　　现在是什么时候？
　　噔噔噔，门口传来敲门声。
　　“Guten Morgen，早上好，奶奶做好早餐了，赶紧起来洗脸刷牙准备吃饭吧。”奶奶从门后探出头，俏皮的向江河眨了一下眼睛，就离开了。
　　“奶奶，什么情况？梦吧梦吧，这肯定是梦。”江河嘴巴微张，而心里诧异万分。
　　他一把从床上爬起来，跑到到衣柜旁边的镜子面前。
　　镜子里面应该是是八九岁的自己，小孩独有的圆润的脸，还没有近视的算得上明亮的双眼，以及……迷你款的个头。
　　江河的眉头都皱成一团，“真实程度太高，实在是太高。呵，难道我这一觉睡动了四维空间，睡过了时间，回到了从前？”
　　“湖海小宝贝，快点哦，豆浆要凉了，奶奶早上特地起来做的呢。”
　　楼下传来久违的称呼：江河的心里不由得一股酸涩袭来，但是久违的平静安宁去玩像温暖的湖水一样包裹着他，让他想沉溺其中。
　　对于现况的不了解使江河感到困惑，但是奶奶的存在却让江河发自内心的感到愉悦。
　　眉头舒展开来，带着无奈，又有一丝愉悦，江河喃喃道，“可能吧，又或许只是太想楼下的老太太了。是梦还是真的，又没太大关系。真的、真的想你了，奶奶。”
　　当初的自己小学暑假去德国陪奶奶，快临近假期结束就匆匆回了国，后来因为各种事情也就没能再来见见奶奶，却没想到没过多久奶奶就走了。虽是走得安详，但江河心里始终留了一份遗憾。而这个暑假也就是他能和奶奶相处的最后的时光了吧。
　　江河叼着牙刷，看着镜子里面小小的自己，或许，这是个机会？弥补自己的遗憾。不管是梦，还是其他的。
　　能多陪陪楼下的那位可爱的老太太，可爱的齐书女士。
　　收拾收拾自己，江河准备先下去看看，一定享受和奶奶相处的时光，即使是梦里的。
　　“如果……是真的，呵呵。”江河内心带着一份自嘲。
　　带着好心情下楼，刚拐过楼梯江河就闻到黄豆被刚刚研磨成豆浆才会有的浓醇香味。循着味道来到厨房门口，精神很好的老太太正哼着小调，守着炉子上的蒸锅。
　　“奶奶，锅里的是什么？”
　　“啊，湖海小宝贝，你下来了，锅里面是包子，昨天咱们一起包的包子。你先喝一下桌子上的豆浆，马上就可以吃到包子了”
　　江河随即转身去拿豆浆，并没有和奶奶一起包包子的记忆，自己好像并没有在暑假和奶奶一起做过这些，一般都是坐着等吃。包子饺子什么的应该是大学的时候选素质课，和食堂的大叔学的。现在好像跟自己记得的那个暑假不太一样。
　　“好咧，湖海，过来帮奶奶把小菜一起端过去，咱们吃早饭喽。”
　　“好。”江河转身进了厨房。
　　“啦啦啦，啦……果然是你在这里，奶奶我才有心思弄这些呀，要是我自己一个人真懒得做包子什么的，一点捏褶子的心情都没有。不过如果你在，我很乐意做给你吃哦。”奶奶一边往盘子里夹着包子一边哼着小调。
　　江河端起料理台一小盘醋溜白菜和一小碟炒土豆丝，回到餐桌，看到白白胖胖的包子，和旁边不知名物体，心里笑到，果真是，手工明明不错的自己就是学不会捏包子的褶子。丑到难以用言语形容。
　　包子上桌，爷孙两人坐下吃饭。
　　“湖海小宝贝，我真高兴你愿意留在这里多陪陪我老太太。你昨天早上跟你爸讲你想在德国读一年书，可把我高兴坏了。”喝着豆浆，奶奶太高兴，嘴完全停不下来。
　　“奶奶，我……我要去哪个学校读书？”江河看着奶奶高兴，压下到嘴边的疑问。“恩，湖海啊，你爸的意思是只准备让你在这里上一年的学，你接下来应该是上四年级，但是咱们这里的四年级就是小学的最后一年，压力会不会太大，我是想让你考虑考虑要不要再上一年三年级，反正学的东西不太一样。”
　　“恩，不用了，我想上四年级。”江河衡量着自己说话的口气，想更贴近小时候的自己。
　　如果一定要去上学，年级能高一点自己应该更适应一点吧，和一群小朋友整日整日待在一起的感觉，预估不会很美好，至少不会像《柯南》里面那么容易。
　　“好，依你的依你的，有什么不习惯一定要跟我讲哦。对了，你喜欢硬床是不是，都不随我，软乎乎的床多舒服。我下午看一下能不能给你换一下哦。”
　　老太太嘟嘟嘴抱怨他的喜好显得十分可爱，江河都快有软床也十分美好的错觉了。
　　“我爸妈他们回去了吗？”吃下一口热乎乎的包子压压惊，江河想应该确定一下现在的情况，挑着能问的问题开口。
　　“对的，今早的飞机，你后悔也来不及了，乖乖陪我吧。”
　　“我又没说我后悔了，对了，我还有几天时间可以玩啊？”江河笑道。
　　“这里比国内要晚一些，你是十月份开学，还有一个月的时间。想去哪里啊，奶奶可以带你去哦。”
　　“还有一个月啊。”
　　“怎么？嫌少还是嫌多。”
　　“没。”
　　“有想玩的地方吗？新天鹅堡什么的，或者我们要不要去看看柏林墙，之前咱们居然都没去过呢，感觉挺不错，要不要考虑。诶，会不会太无聊了，你应该喜欢好玩的东西才对，要不我们还是不要乱跑好了，你多和周围的同龄人认识认识，他们可以带你玩，这一片区的小孩应该都是上那所学校，你要去的学校，早点熟悉一下，那样你才会更快融入学校，开开心心的上学。”老太太握着筷子，带着满面笑容，开始想象江河入学后的生活了。
　　江河看着想的正出神的奶奶，老太太虽然有点小傲娇，经常玩笑似的说他，但永远在下意识为自己着想，自己的开心仿佛是她脸上笑容的最大来源。
　　而奶奶的笑容也无限度的让江河感到温暖，充实，美好。
　　也许是要真的重来一遍，如果能够这样，也挺好的。
　　江河夹了一个包子放在奶奶的碗里，显然，她还沉浸在对江河入后学习生活中的想象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