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君夫妇的日常》一水涧

3、帝女沧姝

　　穿过曲折的游廊，过了拱门，顺着那炊烟看去，登时绵延的香气入了鼻，如画的人儿入了眼。

　　“又在做些什么？”慵懒的声音传来，带着将将睡醒的痴意。

　　她幽幽道：“了无...”

　　“怎么？很是吃惊？”

　　吃惊没有，她挑眉：“怎的又来了？”

　　沧姝将手中木盖扣得越发严实，香气沿着锅缝里飘了出来，他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毫不客气的拍走她的手，掀了那木盖，直勾勾的看着锅内，瞬间又转为失望。

　　“又煮果子，没些个别的？”

　　沧姝将头一转，了无顺着她的视线看去，簸箕上晒了许多果干，罢了，她能捯饬的也就这些东西了，走过去，捏了一个放到嘴里，味道嘛还行，面上还是很嫌弃的。

　　她定定的看着他，也不说话，直到把他看的起了战栗，了无是懂她这个意思的，极不耐烦了已经。

　　他清清嗓子，“听说仙帝要你午时入殿？”

　　沧姝收了直勾勾的视线，不紧不慢道：“是啊。”

　　“这是什么表情，宣你，多半就是与谪江的亲事了。”他顺鬓角而下的一缕黑发，影影绰绰的露出那目若朗星，俊美无暇的五官，浅紫色的衣衫衬的他肤白胜雪，这是唯一能让沧姝盯着他出神的地方，便是这如白玉的肌肤，可惜生在了男儿身，怎么说这了无也是万年老神仙了，怎的越活越年轻，定是习得返老还童的仙术。

　　了无笑的阴森起来，恶狠狠的威胁道：“你最好不要想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沧姝蹬蹬的站起来，半是恼怒道：“不是说了不准读心的么！”

　　他环臂而站，恰好高出她一头，居高临下的睨她半响，猝不及防的勾起放荡的笑容：“可这总能让你恼了，你恼了，我很是开心。”

　　她闷闷的坐下，摇起蒲扇，闪动着灶炉的火，又恢复了寡淡的性子。

　　了无也顺势坐下，说：“女子嘛，自当是要活泼些的。”

　　沧姝点头，道：“那觉得我那三妹如何？”

　　了无笑不出来了，哼哼道：“若是和你中和一下，许是不错的。”

　　“可他不喜欢，他喜欢寡淡安静的女子。”她说的神往，也就此时无需任何掩饰，素雅的眉眼间带着春意，便犹如万株白蔷薇中唯一一朵朱砂色的红蔷薇，正灼然着他的视线，了无一怔。

　　他忽然淡下眉眼：“可有把握让他娶了你？你要知你那大姐是嫡长女，又是仙后所生，而仙后与谪江的母后又同是西王母一脉，人家是亲上加亲，你又没有母妃，仙帝又不见得有多欢喜你，又何必苦苦执着于他？”

　　她搭耸着脑袋不说话。

　　“更何况，将来仙帝退位，位子给谁还未定，仙后心中还是会有盘算的，若是她的女儿嫁给了谪江，自然也为大殿下打下了基础，你又有什么胜算？就算是为了帝位，也不会让你嫁过去，你别忘了，你那胞弟也在帝位候选之中！”

　　“......”她统统不回答，又思量起来，怔怔的出神，良久又道：“昨日我与他说了几句话，连个孩子都说我喜欢他，我竟不知自己也是这般明显的。”

　　她细细与他讲了那日谪江与沧嫣的对话。

　　他忽然叹了口气，打断她：“你就不觉得谪江这是觉得烦了？又不好的拒绝？这是伪君子，收起你温文尔雅那一套，男人嘛，总归离不了情欲与权力...”

　　沧嫣打断他：“小人之心。”

　　了无冷哼道：“嗯，度他君子之腹了。”

　　二人都不说话，每每总是了无认输，因为他了解，若论怕麻烦，沧姝绝对算一个，而且还是十分怕麻烦，但倘若上心一件事，就顾不得这些了，他应该算不得她上心的人，故而连架都懒得与他吵，每想到此处，他应该是要有些难受的，可他知道，他没资格说难受。

　　半响，他主动开口：“怕是我说他的，你都不愿听。我要去凡间一趟，怕是见不到你的好消息了。”

　　她自然也丝毫没有吵过架的模样，只讶然的仰起头问道：“去凡间？为何？”

　　了无道：“可还记得你幼时我们常去的地方？”

　　沧姝问：“又去行侠仗义？”

　　了无笑道：“是啊，我还记得你就是见了谪江一次，便再也不跟我下凡了。”

　　她微怔。

　　“罢了，罢了，来不及说了，我这就走了。”

　　*

　　其实她并非全然没听，了无说的她也懂的，仙帝三子三女，仙后生了一儿一女都是长男长女，为了帝位，她必定要拉拢谪江，可正因如此，仙帝才会站在她这边，当初仙后就是以神界的名义嫁给他，若是生的儿子做了仙帝，女婿也是神界之人，只怕这仙界最终也会变成神界吧！

　　前脚送走了了无，后脚就来了人。

　　“参见帝女。”

　　仙娥齐齐参拜，仍由黄衣仙娥为首，沧姝回神，竟是仙帝跟前的仙使，点头笑迎。

　　“帝君有旨，宣二帝女进殿。”

　　沧姝垂头领旨，有些疑惑：“父君说的不是午时么？”

　　匆匆换衣，她心下仍是琢磨不定，这时间若是定了，自然不会随意更改，她心下微凉。

　　一路，黄衣仙娥神色不变，临近殿前，才十分谨慎的透露一句：“帝君等帝女已久。”

　　模棱两可的一句话，她心中大抵明了，早先来送信的，估摸着是“有心之人”。

　　巍峨的朝会厅金碧辉煌，朱红的柱子一路而来，遍地铺着白玉，在这无限耀眼中，一路铺到那万万人之上的位置，目及之处，熠熠生辉。

　　“原来是二妹呀。”她这方要踏进去，便被身后的声音唤住。

　　来人，白面俊容，嘴角噙着一抹笑意，狭长的眸子一眯，本是笑意连连，却带了许多桀骜不驯，故而他吐出的话，也不见得多么悦耳。

　　沧姝恭敬的转身，提裙行礼，“见过大哥。”

　　他意味深长道：“来见父君？一起吧。”

　　黄衣仙娥忽跪地道：“帝君今日说了，只见三位帝女，还请大殿下恕罪。”

　　他话中隐含怒意：“哦？究竟是何事？你的意思是本殿下还听不得？”

　　沧姝上前一步，淡淡道：“是与谪江上神的婚事，难道大哥也有这个意向？”

　　他倒也不是真的恼，只是隐隐有纠缠之意，嘴上质问道：“自然不是！大哥是男子...怎会！胡说八道！二妹此话是何意！”

　　黄衣仙娥又道：“帝君旨意，还望殿下不要为难，若是耽搁了时间，怕是殿下也担不起。”

　　“敢威胁我？”

　　“奴婢不敢。”

　　沧姝见他纠缠之状明显，大殿之前怕是也不敢做些什么，退后一步道：“那二妹先走一步。”

　　“你...”

　　她脚下匆忙，真是为了拖延时间都来了。

　　*

　　“是二妹来了。”温婉的声音，正是沧嫣。

　　“见过父君。”

　　仙帝摆摆手，示意她起身。

　　余光之中，那人修长的身子，风华的容貌，以及那立在此处便能夺人神智的身影，不是谪江是何人？

　　“见过上神。”音色微颤，她又抑制那心扉。

　　谪江颔首，眸光不经意间一扫。

　　“二姐怎的来的这般迟？叫我们好等，我等个几分也就罢了，害得上神也要等你。”说话的女子，满脸的不耐烦。

　　仙帝脸色一沉，直到说话的女子的声音越来越小，仙帝面色才恢复常色，他对着众人道：“你们都下去吧。”

　　仙帝看向谪江道：“此处已无外人，朕便直说了。”他手指向沧姝她们：“这便是我那三个女儿，还不见过神君。”最后一句便是给她们介绍的机会。

　　谪江颔首，只消站在那里，便是风姿卓然。

　　“帝女沧嫣，见过神君。”她话音刚落，上前一步，朗声道：“我要说的，那日已同神君说过了。”

　　谪江抬眸。

　　她面上晕红一片。

　　沧姝上前一步：“帝...”

　　蓦地被打断，“帝女沧鲤，见过神君。”她掩唇扭身，羞道：“神君身姿，令人仰慕。”

　　沧鲤虽说活泼，今日倒是格外活泼些，沧姝抿唇，时间仓促，始终没想明白他那日对大姐的话是认同还是不认同，这一出神，便没收回。

　　“姝儿。”仙帝提醒。

　　她行礼：“帝女沧姝，见过上神。”

　　沉默片刻，似是都在等谪江发话。

　　仙帝又补充道：“嫣儿温婉大方，姝儿聪慧听话，鲤儿活泼可爱。故而，我这三个女儿各有千秋，神君意下如何？”

　　谪江道：“不如全凭帝君做主吧。”

　　众人意外。

　　仙帝默然，似是为难。

　　沧嫣莞尔，自古长幼有序，欣然的望向仙帝。

　　沧姝脊背一僵，论长不到她，论受宠更不及三妹，此时不赌，怕便是再无机会，她灼然的看向谪江，竟有些弄不清，这年年岁岁的欢喜，到底用了多少心思？

　　他目光一转，也恰巧对上，她这次没闪躲，上前一步：“我天姿容貌，又喜闹腾，恰巧神君一人寡言的很，若有我在，神君定不会寂寞。”

　　“呵。”沧鲤笑出声。

　　沧嫣亦掩唇。

　　众仙皆知，谪江上神不喜繁闹，沧嫣觉得，这个二妹素来不与她亲近，平日倒看不出她也思慕这神君，也不打听神君喜好，便这般毛遂自荐。

　　一个微不可察的笑意，稍纵即逝。谪江稍稍意外，沉默片刻：“容貌固盛，性子倒是十分率真。”

　　沧姝眉头紧蹙，这话并不见得就是字面意思，那日他同沧嫣说的，不也是这个意思？

　　沧嫣蓦地白了脸色。

　　谪江看去，便是她眉宇紧锁，又讶然到呆滞的模样。

　　仙帝甚是满意，欣然附和：“姝儿的性子，确实率真，那就依着神君的意思...”

　　“且慢。”一女声高喊。

　　就在此时，那黄衣仙娥匆匆入殿，急道：“仙后来了，奴婢拦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