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茶花》涂小言

73、一念成仁

　　凌溯溪回到了大帐里，在矮桌前做了很久很久，最终还是拿出笔涂掉了一条隐秘的山路……

　　怀宁军对黑狼口志在必得，这是靖安军心知肚明的。靖安军身后是地广人稀的西北，只有踏过了黑狼口才能有粮食军队人力的种种补给，如果一味的窝在西北，京城的情况瞬息万变，恐怕也不容他们拖延。
　　于是三天之后，怀宁军主动攻进了黑狼口，由于凌晨突袭，打了靖安军一个措手不及，等他们匆忙迎战的时候，已经落了下风。
　　一直到天快亮了，双方人马都已经精疲力竭，靖安军后面支援的还未到，李良和颜夕楼已经是一身黑透了的血，脸上都看不出本来的模样。
　　李良喘着气骂道：“这帮龟孙怎么这么多人！明明探子都说没有这么多人的！”
　　颜夕楼勒死一个怀宁军，蹭了一把脸上的血，道：“别骂了，攒点力气，一会儿再骂。”
　　他们两个都非常紧张，现在战事明显不利于己方，怀宁军又源源不断的补充过来，就算是耗也能把他们耗死，可是这黑狼口是重要的关隘丢不得，更重要的是楚玄灏的营帐还在后面！
　　李良喊道：“援兵在哪？”
　　颜夕楼道：“援兵离咱们至少五十里，我们就算放了烽火他们一时半刻也赶不来，你回去，让王爷撤！”
　　李良没时间跟他争论，现在正是争分夺秒的时候，刚往回跑了两步，就大骂：“我操！”
　　他本是书香世家，平日里气极了虽然偶然间骂两句粗话，却从来没有这么气急败坏的时候，颜夕楼转头去看，瞳孔一紧，吼道：“快去通知王爷！”
　　黑狼口后方靠近楚玄灏营帐的地方忽然冒出一队怀宁军，手持弓箭，弯弓搭箭向他们身后的靖安军疯狂射去！
　　这种高处向来是重点守卫的地方，他们根本不知道这些人是怎么神不知鬼不觉的爬上来的！
　　不过他们没想到楚玄灏会住在跟战场离得这么近的地方，所以也并没有从那边下去直捣黄龙，而是对准了靖安军后路，一阵箭雨过后，靠后的靖安军全都倒下了。
　　颜夕楼倒吸一口冷气，爆喝一声杀了回去。

　　李良从站团中抽身，几个忠心的兵士把他挡在身后，堪堪保护他退出了战场，一阵风般的冲进了楚玄灏大帐。
　　楚玄灏已经知道前方战况不好，看到李良这幅样子冲进来就知道大事不妙，把铠甲的最后一个扣子扣上，拎起长枪道：“你保护水遥撤退！”
　　李良拦在他身前跪下，喘着粗气道：“王爷我们被包围了，周围全是怀宁军的人，您快走，我和夕楼给您殿后！”
　　楚玄灏厉声喝道：“起来！”
　　李良拦着他道：“王爷，你不能死，谁能死你都不能死，亲军就在外面，您走吧！”
　　外面将士浴血奋战，楚玄灏如何能做出这临阵脱逃的事来，心头一怒，一脚踹翻李良，大步从他身边跨过。
　　“王爷！你要是死了，你如何对的起少爷换给你的命！你要是死了，谁还能去救他！”李良在他身后嘶吼道。
　　楚玄灏身形一震，停了下来，握着长枪的手已经攥的青筋暴起。
　　这时水遥从外面赶进来，看到这两人诡异的气氛来不及问，就道：“李良，你可记得西侧有一条路，你在西边有没有看到怀宁军？”
　　李良强迫自己定下心神，把刚才回来的一路仔细的回想了一下，仿佛是真的没有在西边看到怀宁军，不禁道：“水公子，虽然我没在西侧看到怀宁军，但是没准他们就是要把我们赶到西边去，西边等着我们的可能是更多的人！”
　　水遥略一思索，道：“就算西侧也有怀宁军，也不会比现在的情况更坏了，通知夕楼，往西面撤退！玄灏！“
　　楚玄灏沉声道：“亲军护卫你先走，我和他们一起殿后，就来。”
　　听到这句话李良终于松了一口气，爬起来跑去传讯。
　　颜夕楼接到了楚玄灏的命令，眼睛在面前的怀宁军中不停的搜寻，期望着再次看到那个人。
　　但是燕云书这次没有来。
　　李良看他还不动，就喊道：“你傻了？还不走等着陪他们过年吗！”
　　颜夕楼咬了咬牙，转身吼道：“撤退！”
　　亲军保护水遥从西面先行撤退，颜夕楼和李良带着残兵紧随其后，怀宁军在后面穷追不舍，战战走走，走走战战。
　　这边出奇的一个怀宁军都没有，走的分外顺利，水遥知道援军就在路上，只要见到了援军，怀宁军是绝对不会硬碰硬的。
　　他从怀里掏出一个信号放掉，指示援军他们没有在原来的方位，避免两伙人错过。
　　怀宁军虽然看到了那信号，但是距离太远，他们无法从面前这些人的头上飞过去抓人，不禁有些气急败坏。
　　楚玄灏也不是意气用事的人，此时绝不能逞一时之勇，也跟着队伍迅速撤退。
　　直到天完全亮了，水遥终于看到了段落骑着快马赶来，心里顿时一松，喊道：“段统领！”
　　段落身后跟着前来支援的人，一看道水遥就知道楚玄灏就在他身后，喊道：“水公子只管往前走，不要回头！”一边说着一边催马向水遥身后赶去。

　　凌溯溪闭着眼睛坐在营帐之中，燕云书抱着剑站在他身边，脸上三分不耐烦中带着些紧张。
　　终于，一个士兵掀帘子进来通报道：“靖安军后退五十里，到达千山坳！”
　　凌溯溪睁开眼睛，写了个条子给燕云书。
　　燕云书接过来念道：穷寇莫追，当心援兵，速速撤退。
　　那士兵应了，转身出去报信。
　　燕云书动了动手指，他握着剑的手已经出了一层冷汗，连那镂花的剑鞘险些都握不住了。
　　你还是放了他们一条生路，也许你想要的只是王爷吧，但是，你能不能也放自己一条生路呢？
　　燕云书想的没有错，凌溯溪要的只是楚玄灏。
　　没有多久，上阵的副将就回来了，一掀帘子就喊道：“眼看就要活捉他们了，四面围得死死的，他们居然还能从那么隐秘的路跑掉，说，是不是你故意放他们走的？”
　　凌溯溪抬头看了他一眼，写了条子：我不是神仙，做不到算无遗策，将军能神机妙算，那将军告诉我，这次是不是怀宁军第一次大获全胜呢？
　　那将军语塞，自从楚玄灏起事以来，这还真的是怀宁军第一次把他们逼得落败而逃。
　　没有凌溯溪的设计和他周密的部署，是不可能有这样的大捷的，那将军没抓到一个主将的郁愤也没法跟他撒，就憋了回去。
　　虽然气憋了回去，但是脸色还是难看：“那他们退到了千山坳，你打算怎么办？”
　　凌溯溪面无表情的写道：千山坳是他西北的最后一道屏障，只要打掉了千山坳，地广人稀的西北他就守不住了，到时候想怎么样，都是将军说了算的了。
　　那将军心里一阵狂喜，道：“那好，还请你费心筹谋了！”说完连头也没点一下，就走了。
　　燕云书冷着脸道：“如有一天我们离了这里，我必一剑杀了他再走。”
　　凌溯溪对这话置若罔闻，低头又看起地图来。

　　“探子回来了，怀宁军是因为穿了夜行衣，在凌晨最后一次换岗之后用迷香迷到了周围高地的守卫才潜到了营地附近，因为是迷香，所以我们没有听到有人呼救，因为是最后一次换岗，所以没有人去那边察看过，这是末将的错。”李良低头道。
　　楚玄灏青着脸不说话，水遥怕李良内疚，道：“算了，事已至此，多说无益，玄灏，你说呢？”
　　他叫了一声楚玄灏没理他，就又叫了一声。
　　楚玄灏忽然一掌拍翻了桌子，怒目吼道：“凌溯溪就在怀宁军中，他为何要帮楚玄清来害我！”
　　水遥这才明白他刚才为什么那么反常。
　　“你为什么觉得是溯溪策划的这场偷袭呢？”水遥淡声问道。
　　楚玄灏咬牙道：“怀宁军与我交手多次，极少占到便宜，只有两次，一次是南郡粮草，一次是今天偷袭，这两次都有燕云书在，如果不是凌溯溪在后面出谋划策，怀宁军那些草包能有这样的脑子吗！”
　　“溯溪从未打过仗。”
　　“可他是薄凡的徒弟！”楚玄灏简直要气疯了，他从不知道凌溯溪也能变成刺向他的剑，在他心里，凌溯溪对他那样情深意重，他担心他在楚玄清那里不得安生简直寝食难安，没想到凌溯溪居然在帮楚玄清。
　　“楚玄灏！”水遥厉声道：“你曾经说过什么你不记得了吗，不过一场败仗你就这么恨不得杀了他！”
　　楚玄灏脸色一僵，他从未想过杀他，他只是生气，被水遥这一吼，他怒气散去，忽然很难过，你为什么要帮楚玄清，你为什么要帮他来打我？
　　水遥一甩袍袖转身出了营帐。
　　李良看了看楚玄灏的模样，知道现在他什么都不想听，也悄悄的退了出去。
　　楚玄灏眼睛黯然，你为什么要帮他，为什么？你就这么恨我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