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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8、心事难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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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到了营帐,两个士兵一个端着一壶茶一个端着一盒果脯走了进来,把托盘放下倒好了茶才出去。
楚玄灏拿了一杯给他,道:“军营里没有什么好的,还请先生不要见怪。”
白卿和道了声客气,就喝了一口。
楚玄灏把那果脯盒子往他面前推了一下,道:“没有来得及给先生备饭,请先生尝尝这个吧,都是这附近的特产。”
那盒子莲花般的形状,八个花瓣每个花瓣上都放了一种果脯,摆的整整齐齐,正中的莲心处放了小小的一堆桂圆干。
白卿和看着那盒子,伸手拿了一片桂圆干放在嘴里,道:“王爷费心了。”
楚玄灏不动声色的看着他的动作,道:“哪里,既然请先生来做军师,这都是应该的。”
凌溯溪喜食清淡,很少吃甜的食物,这吃桂圆的习惯还是来西北之后楚玄灏给他培养的,那时候他闹脾气,总是不肯好好吃东西,楚玄灏怕他饿到,就总往他嘴里塞些桂圆,不论他爱不爱吃也要吃,久而久之就形成了习惯。
白卿和吃了那片桂圆之后就再也不动别的了。
楚玄灏道:“先生若是无事,就跟我回府衙吧。”
白卿和道:“还是不必了,既然是军师,在军营中与各位将军一起切磋谋略也是一种进益,更能了解王爷军营的情况,给王爷更好的建议。”
楚玄灏也不强求,就道:“那先生自便吧。”说完起身就走了。
颜夕楼在后面跟上来道:“他不跟咱们一起走吗?”
楚玄灏道:“你可看见了,他的箭法当真如神?”
“当真,那箭法没有些年头绝射不了那么准!而且手臂但凡有些不稳都不能做到那种地步,就算……就算少爷的手臂被治好了,也不能恢复的这么快……”
楚玄灏冷声道:“死人都能活过来,一条手臂又算得了什么。”
颜夕楼欲言又止,看了看楚玄灏的脸色,还是没有说,李良说的对,无论是不是凌溯溪死而复活,反正楚玄灏活了,这就行了。
楚玄灏跟颜夕楼回到府衙,水遥早已等在那里。
“外面的事情已经办了?”
“是。”水遥道:“楚凤城这些年韬光养晦,军队也很整齐,虽然有些水土不服,但是天气已经暖了,他们好过多了,有些很小的事情不太习惯,但是他们的将领治军有方,没有人抱怨。”
楚玄灏走到房间里坐下,道:“虽然他们不说,但是告诉咱们的人要多多礼让,即便是援军,也远来是客。”
“放心。”水遥道:“他们从军备到粮草,全是自己带来的,并未动咱们一分一毫,很是让人省心。”
“毕竟是楚凤城的人。”楚玄灏沉声道。
凌溯溪身死白沙塔的消息传出去之后,楚凤城给的唯一的反应就是送来了兵马粮草,他以整个淮南为重,从不会做任何给他们淮南带来危险的事情,但是这次他却把自己的人直接送了过来,可见凌溯溪在他心中有多么重要。
但是楚玄灏没有深思那其中的深意,那个时候他甚至觉得活着都多余。
水遥接手了淮南军,而严肃整齐的淮南军在他们扩张的时候也起到了很大的作用,这是毋庸置疑的。
这是楚凤城给凌溯溪的一个情分,他知道即使凌溯溪死了,最大的愿望也是楚玄灏,也只有楚玄灏。
水遥从袖口中抽出一封信给他,道:“京城来的信。”
楚玄灏接过来看了,递给水遥,道:“你相信太子是陛下的龙子吗?”
水遥匆匆的扫了两眼,那信件上说楚王封皇后嫡子为太子,还说皇后情况很好,太子的身体也特别好,看起来楚玄清也不曾亏待他们。
“楚玄清不像这么良善的人。”水遥道:“陛下虽然龙体欠安,但是不会突然就驾崩,陛下要是归天了,肯定跟楚玄清脱不了关系,他知道只要你回去他就没有机会了,狗急跳墙。”
虽然没有确切的消息说楚王已经死了,但是从种种迹象上看,楚王早已经生还无望,而且楚玄清已经把朝廷上很多大臣或杀或关,凉城那件事就可见一斑,他那张文质彬彬的脸,远远掩盖不住他的残暴。
楚玄灏刚听水遥说起楚王怕是不在了的时候,非常难过,但是他知道这是无法改变的,太后宠爱楚玄清,楚王愚孝,这事不过就是早晚而已。
水遥见他不说话,就道:“在想太后吗?”
心事被水遥说破,楚玄灏也不否认,道:“不知道她现在有没有后悔那么疼那个畜生。”
“太后糊涂啊……”水遥叹了一声。
在他幼时的记忆里,太后还是皇后,是一位非常美丽端庄的皇后,他被选为楚玄灏的伴读的时候去坤安殿叩见皇后,那高贵的无人敢侧目的妇人从高坐上走下来,温柔的携了他的手,问他几岁了,什么时候生的,来的路上冷不冷。
水遥从小母亲早逝,见到这样慈眉善目的女人不禁有些脸红,话也说得磕磕巴巴,但是她一点也不生气,还让宫女端水果给他吃。
从他跟着楚玄灏上书房开始,每日皇后都会命人给他们兄弟俩送茶点水果,但是从来没有忘记过他,他吃的和皇子都是一样的,甚至穿的衣料都毫不逊色皇子。
那天梁王逼宫的时候,他父亲已经不能来接他了,他假作楚玄灏想替他去死的时候,他被梁王拎起来的时候,他看到地上跪着的皇后,多怕皇后叫了他的名字,多怕梁王发现他不是皇子。
好在皇后待他不薄,同样是金包银裹的娃娃,好在皇后听到了他那声“母后”,也喊了他一声“灏儿”。
后来梁王当政,他和楚玄灏一起被拘禁在内宫,就很少见到太后了,偶尔见到一次,那原本华丽的女人变得非常憔悴而胆怯,怕她教唆楚王,楚王一个月也见不到她一次,而楚玄灏……天生的性子冷,再想她再担心她,好容易到了面前嘴里也不过就只叫一声:“母后。”
再后来他们再见到太后的时候,太后怀里多了那个找回来的小皇子,太后抚摸着他,疼爱他,有了他之后,太后就很少再看他们了。每次他们跪在下面,那个小皇子就坐在太后的怀里睁着溜圆的眼睛好奇的打量着他们,似乎已经想不起来他们是谁了。
直到他杀了梁王,楚玄灏愤怒、心疼夹杂着愧疚,扬言要守他一辈子,太后才第一次对他发了那么大的火,而这第一次发火,就是想要他的命。
他冷眼看着太后责骂他,用最难听的话来侮辱他,他居然还有些神游天外,那年那个拉着他的手温柔的问他冷不冷的女人去哪里了?
那药的滋味即使过了这么多年,他都没有忘记,那火辣辣的味道从他的咽喉冲下,他眼角有了些泪意,其实是可怜她,因为她所谓的爱未必是爱,而这点爱会随着自己的死去消失殆尽,楚玄灏永远不会原谅她。
对太后的记忆就断在那天冰冷的金砖地上,因为从那以后他再也没见过那个高贵美丽的女人。
也许是对楚玄灏的失望,也许是别的什么原因,他远在云州,每每听到关于太后的消息都是她如何疼爱楚玄清,如何因为楚玄清而责骂处罚楚玄灏,那不近人情声色俱厉,甚至让人无法相信,她是一个母亲。
也许那个慈眉善目的女人已经随着上一大楚王朝的覆灭,而彻底消失了吧。
“你在想什么?”楚玄灏忽然出声,打断了水遥的回忆。
水遥回神,看着楚玄灏,那面容已经不是当年的稚子,但是那仪态还是从前那般分毫不让的气魄。
他笑了,道:“没想什么。”
直到入夜,白卿和依然没有回府衙,楚玄灏有些不安,就让人去请。
被他派去的士兵刚出了门口就和一个满身是血的人撞了一个满怀,那人叫道:“王爷!怀宁军来袭!”
楚玄灏拍案而起吼道:“你说什么?”
那人跌进来跪下,道:“半个时辰之前,有小股怀宁军冲我军营外防,李良将军命我军迎战,但是没想到他们还有后续的援兵,现在在城外军营死战,冯将军已经赶到城外将县城围住,派小的来告知王爷,切勿担心!”
“白卿和何在!”
那小兵愣了一下:“什么……白……”
“就是今天白天在校场射箭的那个穿白衣服的人,他现在在哪里!”
“哦!”那小兵反应过来,道:“与将军们一起在阵前迎敌!”
楚玄灏疾步走出,简直想下一刻就飞到军营去,刚踏出门槛,颜夕楼就站在了他面前,道:“王爷!那里现在兵马混乱刀剑无眼,而且李将军他们既然没有让您撤退,就说明有赢的把握,您实在不必以身犯险!”
楚玄灏一把抓住颜夕楼的衣领,血红的双目注视着他:“溯溪在里面!”
“他不是凌溯溪!”颜夕楼喊道。
“他是!”
楚玄灏一挥手把颜夕楼推开,转头对士兵吼道:“备马!”
看着楚玄灏离去的背影,颜夕楼暗暗地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