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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0、仙镜窥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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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世间,生死困顿,颠沛流离,深情难再,浸透了这些的心,早已不是当年的那一颗,当白卿和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分不清自己是白卿和,还是凌溯溪了。
只有那心中的疼痛,还是那般的真实。
“卿和,回来了。”
白卿和看到身边灵姜关切的面孔,淡淡笑了笑。
此时的他盘膝坐在清虚宫的大殿之中,身下是接仙的法阵,随着他的醒来,那法阵顷刻间就消失了。
他坐在那里,动都不想动一下,虽然身体又回到了那久违的轻盈,但是心就是好累好累。
“哥哥!”景儿从外面跑进来扑到他的怀里,哭道:“哥哥你终于回来了,景儿好想你好想你!”
白卿和抱着景儿,道:“哥哥也很想你。”
“哥哥,我偷偷跑到凡间去找你了,但是没有找到,我好像找到湚哥哥了,但是湚哥哥不认识我了,他没有跟你一起回来吗?他不回来了吗?”景儿哇哇大哭道。
白卿和收紧手臂,道:“景儿乖,他会回来的。”
灵姜在此是为了接他回来,白卿和安全返回,她就不再多留,离开了清虚宫。
景儿抱着他的脖子不肯松手,一定要他抱着回去,不停的在他耳朵边说着他这些时间里都做了什么,还有他去凡间都看到了哪些有趣的东西,最后是怎么被灵姜捉回来的。
白卿和沉默着听他说完了这一切,把他放在床上,道:“景儿,你还记得你璧姐姐的天心镜在哪里吗?”
景儿奇怪:“哥哥,你要天心镜为什么不问璧姐姐要呢?”
白卿和抚摸了一下他的脸颊,道:“景儿,你帮哥哥一个忙好不好,你去你璧姐姐那里把她的天心镜给我拿回来,我在这里等你。”
景儿虽然不知道白卿和要干什么,但是还是乖乖的爬下了床,拍拍自己的小胸膛,道:“哥哥等着!”说完一溜烟的跑了。
没多大功夫景儿就气喘吁吁的回来了,费劲儿的从衣服里拽出那面镜子放到白卿和手里:“给!”
白卿和伸手把景儿抱到床上,闭了下眼睛,指尖一道光芒闪过,被镜子吸到里面,然后上面的一层白雾蒙蒙渐渐清晰,露出了那熟悉的西北靖安王府……
楚玄灏靠着那冰凉的黑棺,面色是从未见过的颓败灰暗,只有一双布满血丝的双目,愣愣的不知道看着哪里。
他已经这么坐了很久,久到他也不知道有多久。
水遥从外面打开房门,透进来的光让楚玄灏眯了眯眼睛,水遥背向阳光,映的他整个人都笼在了一片白光里,楚玄灏喃喃道:“溯溪……”
水遥掩了门,光芒消失,看清了面前的人,楚玄灏的脸又没有了任何情绪。
“淮南来人了,楚凤城答应借兵十万,由你调遣,他可以直接把兵给你,也可以在淮南助你,号令淮南军的兵符就是从前他送你的那只墨玉猛虎。”
楚玄灏对他说的话毫无反应。
水遥道:“还有一件事,请你把棺盖打开。”
楚玄灏猛地看他:“你敢!”
水遥定定的看着他:“溯溪临走之前曾经托付我一件事,他若是离世,寻千镯让我取下来给你戴上,这是他交代我的,算是他的遗愿,你想不想完成随你。”
楚玄灏有些呆愣,道:“他……他说的吗……”
水遥道:“亲口所说。”
楚玄灏沉默半晌,终于颤颤的站了起来,手放在那冰凉的棺木上,心里又有些胆怯,他不敢,不敢看那张脸。
那天,他跌跌撞撞的爬上那高阶,放声大哭,那哭声音震天,声嘶力竭抵死悲痛,让一众死里逃生的刚毅铁汉都红了眼眶。
后来人事不知的他被颜夕楼带回王府,连凌溯溪都是颜夕楼去敛骨,从这棺材放到这里,他就再也没有出过这个房间。
水遥拿来一双新的蜡烛,把棺木前那化成一滩白泪的蜡烛换下来,道:“明天就是溯溪下葬之期,我话已然带到,你若是不肯我也不会逼你,但是溯溪倘或在天有灵,魂魄入梦问我为何没有完成诺言,倒时候你去跟他说。”
魂魄入梦?楚玄灏看着他:“会么?他会愿意理我了?”
水遥道:“你自己也说,他说过等你回来,怎么会不原谅你?还有……那些日子溯溪折腾你,是因为……”他狠了狠心,道:“是因为他已经时日无多了。”
楚玄灏一把抓住他吼道:“你说什么!”
水遥平静的看着他,道:“其实他早已经原谅你了,但是他身中剧毒,他怕他再给你希望会再次让你失望,所以他宁愿你讨厌他抛弃他,也不想你在他离世的那天生不如死,他中的毒无药可解,但是你送他的寻千镯起到了压制的作用,所以他托付我,如果他有一天走了,让我把寻千镯摘下来给你戴上,让你做避毒之用,不要再重蹈从前的覆辙。”
他从怀里掏出一封信,道:“这件事楚凤城也知道,所以当时在淮南只要你有一点动摇,他都不会让溯溪跟你走。”
“他是想跟你重新开始的,是不是?”
楚玄灏呆呆的点点头:“是,他想的……他亲口跟我说,他等我回来,等我回来再说的……他一定是想跟我说,他想跟我重新开始的……”
只可惜天意弄人,凌溯溪没有等到楚玄灏回来,也没有等到亲口跟他说原谅的那一刻。
水遥立在他面前,那身姿那神态都是乔琳说所的“像溯溪”,但是他就是觉得不像,哪里都不像。
“开棺吧。”水遥说。
楚玄灏转头看着那漆黑冰冷的棺木,双手慢慢的抚摸着,眼眶又红了,道:“溯溪,是你的愿望,我要把寻千镯摘下来了,你好好睡,我很快……”
棺材还没有上钉,他手中发力,缓缓的推开了棺盖,但是眼睛却颤颤的闭上了,他不敢看,看不到那人,他就能骗自己他还活着。
一声沉重的摩擦声响起,棺盖被推开了,楚玄灏的双手已经青白,几乎要掐到木头里。
“玄灏!”水遥忽然在他耳边叫道。
他睁眼看向水遥,水遥死死的看着那棺材,他转头过去,脸色立时就青了。
棺材空空如也,除了软褥上放着的那个洁白玉镯在蜡烛的照耀下散发着静静的光芒之外,哪里还有人在?
“溯溪!”楚玄灏一把把棺盖掀开,双手在棺材中乱摸:“溯溪,溯溪,你别吓我,你别……”
水遥大声喊道:“颜夕楼!”
门一下子被打开了,颜夕楼站在门口,有些急色的问:“怎么了?王爷怎么了?”
水遥指了一下那棺材,道:“溯溪是你敛骨的?”
颜夕楼点头:“是,是属下……”他看向楚玄灏,楚玄灏几乎都快疯了一样的去扒那棺材里,口里不停的念着凌溯溪的名字。
他说着:“王爷!少爷已经去了您不要扰了他在天之灵。”然后想去拉他,往前只走了两步,就定在了那里。
“溯溪呢?”楚玄灏失神的看着他。
颜夕楼愣了愣,道:“不可能!属下亲自把少爷抱回来的,连……连这褥子都是属下亲手铺的,怎么会,怎么可能……这几天我一直守在外面,王爷一直在房里,没有人进来过,没有人出去过,怎么……怎么会不见……”
楚玄灏双手扒着棺材,缓缓的滑到地上:“他已经原谅我了,他说过等我回来有话跟我说的,怎么连个身子都不愿意留在我身边……”
他伤心过度,但是颜夕楼还有理智,上前去扶楚玄灏:“王爷,王爷,您别这样,少爷那么爱重您,他要是在天上看到您这样,他在天之灵也不会安心的。”
水遥从棺材里把那玉镯拿出来,拉过他的一只手,把那玉镯套上,道:“从王府,到云州,他给你做了太多事,铺了太多路,挡了太多祸,这个玉镯,是他给你的最后一份保护了,楚玄灏,你不要再辜负了。”
楚玄灏的目光转到水遥的脸上:“阿遥……”
水遥不忍心再看那目光,站起身来,道:“你还记得那个姓沈的姑娘吗?”
沈?画中仙?
“你还记得那个写字跟溯溪一样快的景儿吗?你还记得那姑娘说过让你珍惜眼前之人么?也许溯溪原本就不会留在你身边。”
他一语道破天机,顿时觉得心脏有种压迫感,他不禁伸手捂了一下自己的心口。
水遥本来并不想说这些,但是相对楚玄灏无法从凌溯溪的离去中走出来,他更希望给楚玄灏一根稻草。
“你们出去吧……”楚玄灏轻声道。
两个人一前一后的走出了房间,颜夕楼担心的看了他一眼,关上了门。
门被关上了,整个屋子里只剩下了蜡烛微弱的光芒,楚玄灏摩擦着手腕上的玉镯,惨然一笑:“溯溪,你为什么连个挽回的几乎都不给我,你哪怕多等我一刻,不,是我,是我太没用,每一次都不能保住你,对不起……溯溪……”
两行清泪从他紧闭的眼角滑落,他急促的喘了两口气,道:“魂魄入梦,溯溪,你……你来一次啊,我宁愿一梦不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