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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6、不如一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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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湚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到清虚宫的,只知道回到宫里的时候景儿还未醒,他呆呆的看着景儿,喃喃道:“他这样对我寄予厚望,若是知道了,是不是再也不会理我了。”
景儿似乎心有所感,睁开眼睛,甜甜的叫道:“湚哥哥。”
子湚回过神来,从袖中拿出仙露打开盖子给他,道:“喝吧,喝了……喝了就去璧姐姐那里玩一会儿好不好?”
景儿见他这般好言好语,倒有些不明白了,但是也没敢问,就接了仙露乖乖的喝了下去。
子湚把他从床上抱起来走到院中,随手一指旁边的一株莲花,那莲花立刻化成了一个仙童走来:“主人。”
“送他去娲皇宫。”
“是。”仙童去牵了景儿的手,带着他出了清虚宫。
子湚转身回了房间,拿起碎华,飞向后面紫竹林。
清虚宫只有他们三个,白卿和在灵陨神殿,陆景明去了娲皇宫,偌大的清虚宫只剩下了子湚一个,安静的可怕,他几乎能听到灵魂拷问自己的声音。
“他是你的哥哥,你对他存这样的心思,你不怕天打雷劈吗?”
“白卿和可是三大神兽之首,娲皇宫的镇宫神兽,唯一承载着晗光之力的神,你要毁了他吗?”
“越子湚,你好无耻啊……”
那一声一声的贯穿他的脑海,他痛苦的大吼一声碎华出鞘向前横扫,紫竹沙沙作响,漫天竹叶翻飞,狂风卷起了他墨色的发,在风中飞舞。
为什么,为什么是他呢……
子湚那一剑用尽了力气,也可能是他心中的力气用尽了,他只觉得双膝发软,踉跄了一步跪在地上,用碎华撑着身体,垂着头,紧紧闭着的眼睛中渗出了一滴泪。
泪水砸在地上消失不见,却没有第二滴再落下来。
紫竹林的风渐渐平息,但是子湚一直都没有起来,他没有一个时候像现在这样,真心的想在这里思过。
但是有些过是无法思的,越思就越心魔深种。
他也不知道跪了多久,他站起身来,鬼使神差一般去了清虚宫西边,一脚踹开了一扇紧闭的门。
那门里没有光芒,他踩着台阶往漆黑的地窖里走去,那里森寒,但是比不上他心中的火一般的灼痛。
脚落在了实处,他之间一闪空手弹向墙壁,墙壁上的灯芯燃起,照亮了这一大片黑暗。
这是清虚宫的酒窖,为老头准备的佳酿都在这里了。
子湚随手拎起一坛,砸碎封泥,一口气灌了半坛,火辣辣的酒从他的喉咙直烧到他的心里,让他不知道自己的心是因为他而疼,还是因为这半坛烈酒而疼。
他跌坐在地上,又喝了一口,道:“为什么是你啊……”
是啊,为什么是他啊,他风霜高洁,他对子湚有养育之恩,为什么要是他啊,哪怕是别人,别人……
子湚苦笑,若是别人,自己真能动了这桃花劫吗?
他一口灌下剩余的酒,又拍开一坛全喝了进去,也许是酒精的作用,他看到白卿和站在他面前,对他静然微笑。
“卿哥……”他缓缓的伸出手去:“卿哥,你是不是很讨厌我了……不然你为什么不回来?”
白卿和的身影像蒙了一层纱一样,只是笑也不说话。
子湚动了动嘴角,伸手毁掉那幻影,但是幻影消失的时候,他似乎听见白卿和叫了他一声:“麟儿。”
有多久没有听到这个亲昵的称呼了?他只会叫自己“子湚”的。
没有多久,酒窖里已经扔了七八个酒坛,子湚醉意朦胧,忽然一闪身飞出了酒窖。
看着面前的房间,这个熟悉的房间,子湚仿佛觉得白卿和就在里面,他想去敲门,又怕他会生气,就那么踌躇在门口,手想落又不敢落下,悬在门前。
他眯着眼睛,好像面前的事物都看不清了,还是推开了房门,叫道:“卿哥?”
但是没有人应他,白卿和不在。
子湚看着空荡荡的房间,心中好像空了一块,他揉了一下火热的脸颊,迈步走了进去。
宽阔的床榻,上面铺着雪白的毯子,挂着的是他最喜欢的茶花花样的纱帐,西侧的书架整整齐齐,桌面上摆着简单却干净的文房四宝,鼻子里,都是白卿和独有的气息。
他走到书桌边,看着那柔软的宣纸,忽然拿起了一边的笔,饱蘸浓墨,胡乱涂抹了起来。
画一张觉得不好,随手一挥纸张飞走粘在墙上,再画一张还觉得不好,再挥走。
就这样一张一张,等他画完最后一张纸的时候,他看着那如画眉眼忽然愣住了,他明白了,桃花劫不只是桃花,它是劫啊。
子湚不想再待在这个房间里了,闭了闭眼睛,强自压下翻涌而上的酒意,运起术法,又飞了出去。
他漫无目的的在天间穿梭,累了就歇一会儿,歇够了就起来接着走,他也不知怎么做才是对的,但是他只有一个想法,远离清虚宫,似乎离开了清虚宫,他就能断了那念想。
但是他又无法抑制的想起白卿和,翩然白衣,温柔而笑,陪着他伴着他,为他抚琴,叫他:“麟儿。”
等他停下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已经到了临天涯。
这里是神界与冥海的交界,是天界犯错的仙人被罚来思过的地方,也许是因为能看到下面翻涌的黑色浩荡的冥海,才能让他们心生畏惧,想起为仙的好处吧。
但是子湚觉得现在这个世界没有一处比这一处更适合自己了。
他坐在崖边的黑石上,一身黑夜如果除去他的面容,他似乎整个人都融进了暗色的世界里。
从明桥口中听到那三个字的时候,他已经明白他是怎么了,但是他宁愿他没有明白,那样他还能心怀坦荡的待在白卿和身边,而现在,他已经不知道怎样回到他的面前了。
临天涯的风四季不息,吹乱了他的发丝,甚至吹得他的袍角猎猎作响,在这凛冽的风中,子湚的嘴角挂上了一抹诡异的苦笑。
他知道自己没救了。
手里还提着一坛酒,他喝了一口,他的舌头已经麻木了,那酒进了嘴里好像水一样,但是那烧灼的感觉却一点都不少,他更想这感觉更重一点,最好让他一醉不醒!
他身边恍恍惚惚都是白卿和的脸和白卿和的声音。
“麟儿,我爱你永远比景儿多两千年。”
“你永远都不会上诛仙台的,我不会让你上诛仙台的,无论何时何地,都要记得还有我在。”
“以己之心,度剑之意,你要用自己的心去体会剑意……我?我在你身边为你抚琴,为你护法。”
声音一转,白卿和的脸好似在他面前,那脸上带了些忧郁痛心,缓缓的轻轻的说:“麟儿,你怎么可以这样……”
子湚感觉胸口一痛,对着天空喊道:“白卿和,我说你是我的桃花劫你信吗!是你毁了我还是我毁了你啊!”
是啊,到底是谁毁了谁呢?
那吼声出口,白卿和的脸从他的面前消失不见,子湚脱力一般的靠在石头上,摩擦着手里的酒坛,喃喃道:“一见君,终身误,我睁眼看见的第一个人,就是你啊……”
那声音带着些不明显的泪意,被临天涯的烈风吹散,消失在天边。
子湚有些浑浑噩噩,站起身来,跌跌撞撞的站在崖边,看着下面无尽的深渊,似乎有些迷茫,我为什么要当神仙呢?
临天涯暗色一片,没有月亮也没有星光,更没有清虚宫雾霭缭绕的仙气,只有无尽的冷风和风过悬崖的凄厉的声音。
子湚目光沉沉的看着那黑暗,很想一跃而下,他的脚往那边挪了一步,又停下了,不对,这是心魔,我是神,即使我有了不该有的觊觎,也决不能堕落魔道,不能落入冥海!
他收回自己的脚步,但是酒意有些上涌,他摇摇晃晃的站稳,伸手扶了一下自己的额头,心里只有一个想法,回到清虚宫去等他。
努力压下心里翻腾的酒意,他刚要往回走,后面忽然一阵大风袭来,他脚下绵软,被大风一刮,直接从临天涯上坠了下去!
脚下一空,子湚心神顿时清明,立刻运气仙灵要浮上去,却不想这冥海之滨根本无法用仙灵,他伸手去抽腰间碎华,手摸了个空,他才想起他把碎华扔在酒窖了。
好在他虽然无法用仙术,但是到底还有底子在,缓缓的落在了地上,他抬头一看,千丈高的崖顶他已经看不见了,而身边都是弥漫的黑雾,不远处的冥海拍打着的礁石发出让人毛骨悚然的响声,他忽然觉得自己闯祸了。
风从冥海吹来让人有种窒息感,甚至比他刚才喝的酒更让人觉得辣,他伸出手,凝神一翻,上面一簇蓝色火苗燃起,他稍微松了口气,至少灵火还是燃的起的。
但是连让他想想怎么回去的时间都没有给他,他就听到冥海的波涛似乎有了异动,他目光聚集在那黑色的海浪里,看到一对绿色的眼睛由远至近,直向他而来!
接着这一对眼睛,越来越多的眼睛从冥海中浮起,都向他走来,不过片刻,他身边已经聚集满了从冥海中爬出来的妖怪,虽然形态各异,但是无一例外的都贪婪的看着子湚,有几只甚至都流出了口水。
他身上有晗光啊,至纯的力量啊。
子湚面色变冷,手中的灵火顿时大盛,他知道今天真的要有一场硬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