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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拿手术刀的男人 ...

  •   聂屿奇只睡了半个小时,迷糊之中他接了个电话,然后爬起来迷迷糊糊地换了衣服跑了出去。
      门是被甩上的。孔令笙的房间就是进门后的第一间。这声巨响彻底使她惊醒。她慢慢翻了个身,将脸埋在柔软的棉被里。她喜欢闻着棉被的味道,想象着自己置身在一片白花花的棉田里的样子就会莫名开心起来。
      起身,抓了一把头发。头发是四年前决定要留长的,现在已经垂在了胸前。不知道刚才出去的人是谁,如果总是这么冒冒失失地关门,她可忍受不了。
      孔令笙打开门,去卫生间里找了个湿抹布打算把房间里都擦一遍。屋子里只剩她一个人,李宥乔和那个实习医生都出去了。她和李宥乔互相留了手机号,她还有很多事情要跟他了解。
      是短信的铃声。李宥乔发的短信,告诉她wife的密码。
      李宥乔对她的照顾,很得体也很自然。她的房东应该是李宥乔而不是楚容吧?那个女人除了让她签了个奇葩法则收了她三个月的房租外,几乎就没管过她。
      孔令笙打开电脑查看邮件。都是一些保险广告之类的。她把电脑合上,继续擦柜子。
      终于打扫完毕,这个房间终于有了她的气息。
      再次打开电脑,多了一封新的邮件。
      发件人是青提,孔令笙暂时负责的专栏的编辑。她拍了拍脑门,发出绝望的叹息声:“啊……催稿啊催稿!催命啊催命!”
      的确是催稿的。这个专栏原本的作者要求停稿两期,可是专栏不能停。所以就抓来孔令笙写两期顶替。她这阵子缺钱,而且是游记文稿,没什么好挑的。可是上一次交稿是一周前,距离下一次交稿不是还有几天吗?
      孔令笙点开邮件,青提的文字有一种绘声绘色的诱惑。
      “Winnie,上个稿件反响很好呦!读者们反映没见过Winnie林这样的文字,觉得新鲜而且亲切呢!杂志销量增加了2%,主编乐开花。主编说,如果第二个稿件也能保持这个水平的话,打算给你开个专栏呢!怎么样?考虑下~距离下次交稿还有七天呦,表拖稿~”
      上次的稿件她写的还是大二时候和舍友连夜爬华山的事情。这些年她的确去了不少地方,江南塞北;海滩天池。接个游记专栏也好,总要先把吃饭的问题解决了。
      她的电脑屏保自从买了这台电脑以来就从来没有换过。是电影《美国往事》里的一家咖啡厅,还有一段话:当我对世事厌倦的时候,我就会想到你。想到你在世界的某个地方生活着、存在着,我就愿意忍受一切。你的存在对我很重要。
      现在,她重新编辑了这张图片。
      那段话下面又加了一句:我终于找到了,你。

      虽然有厨房,孔令笙却不敢随便使用。她总怕一不小心就触犯了那奇葩法则里的什么界定不明确的规则,罚钱的话她一是要动给自己预备的看病钱,二是委实觉得委屈。眼见着夕阳西下,晚饭总要解决。她撑着脑袋想了想,然后拎上电脑包出了门。
      孔令笙去买了咖啡和三明治,在一个人不多的咖啡厅角落里一个人坐着写稿。出门时候电脑的电量只剩下两个小时左右,充电器也没带……好吧,赶着天黑前回去吧。
      这是孔令笙从小长大的城市,有些巷子可能闭着眼睛也能走出来。大学也没有能够走出这个城看看,一眼就能看到尽头的人生仿佛就要像一颗烂白菜,一辈子腐烂在这里。高中起,孔令笙就开始周内住校周末回家的走读模式。大学则成了一个普通的住校生,只有寒暑假才回家住。毕业后,她彻底从家里独立出来,靠着自己微薄且十分不稳定收入维持着自己的租房生活。
      距离上次回家,快两个月过去了。如若父母思念她,通常会约她在外面吃一顿饭。他们很少会打电话叫她回家吃饭,因为他们自己就很少在家里吃饭。
      孔令笙的父亲是大学植物学教授,母亲则是大学医院儿科的主治医师。在孔令笙的印象里,爸妈都在家的时间屈指可数,都不在家的时间数不过来。她所能感谢的,是高一自己发了一次疯之后,父母给了她今后人生的全部选择权。
      然后她就把人生过成了现在这样。情感是漂流的,事业也没有定所。她知道,父母如今只想她能身心健康地活着就好,活得体面不体面,有出息没出息都没有关系,都不再重要。十七岁发疯结束后,她没有再从父母那里听到过一句有关遗憾、失望或是埋怨的话。即使她自己并不能做出完全正确的选择,他们也不再干涉。
      她觉得自己被放弃了。在曾经无数个被父母抓紧快要窒息的瞬间,她所一直渴望的放弃,终于如期而至。
      不知不觉中,她也渐渐默认了这种放弃。
      第二篇游记稿她打算写去年夏天去新疆布尔津县游玩的事。稿件写了三分之一,电脑就没电了。虽然是意料之中的事情,难得想写的时候突然被打断还是有点不开心。孔令笙拎着包快步走出去。能在今天做完的事情她从来不喜欢拖到明天。
      2506还是只有她一个人。孔令笙一鼓作气,用了两个小时把剩下的三分之二写完了。暮色四合,华灯初上。这种合租屋里只有她一个人的感觉还是挺好的,安安静静的适合思考。
      孔令笙拿了换洗的衣物,哼着小曲去冲澡。
      卫生间里的清洁程度远在她能够接受的范围之内,孔令笙第一次有点赞同那个奇葩法则里的规定。公共卫生这种东西嘛,就是要大家齐心协力保持啊!转念有想,这样毕竟这里住了五个人却只有一间卫生间,明天有空她得看看这附近有没有公共浴池什么的。
      某人的进门声被水声弱化到最小,孔令笙听得隐约。那声闷响后就再没有任何声音传出,于是被热水冲得全身放松的孔令笙认为一定是自己的幻听。
      她换了干净的衣物,穿着一条天蓝色的直筒纯棉睡裙,睡裙到她小腿肚子的位置,中袖圆领,是传统保守的睡衣。她把头发上的水擦得差不多不往下滴落,然后对着镜子梳头发。黑色长发湿漉漉地垂在胸前位置,应该说长度已经过了胸部。她把地上和毛巾上的头发处理干净,从卫生间里轻手轻脚地飘出了来。
      中途转去厨房到了一杯水,没有看到任何的人。
      外面的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方形的灯光,暖黄或者白炽白从对面10号楼投射过来。孔令笙呆呆地站在客厅电灯开关旁,一双眼睛直愣愣地盯着窗外。良久,她到底是没有开灯,而是溜着沙发与茶几之间的小道挪到了客厅厚重的床帘后面,探头。
      其实她知道,夜晚,只有有灯光的房间才能看清里面是怎样的。没有光线的房间里,即使她现在整个人站出来人家也看她不清。
      感谢自己选房时候的别扭和不讲究,才有了这样几乎平行的绝佳视角。
      对面的房间客厅里灯是虽然是亮的,却看不见一个人在活动。孔令笙慢慢挪出半个身子来,瞪大眼不敢眨眼,生怕错过什么。良久之后,对面的男人走进客厅里关了灯。
      灯灭的瞬间,令笙似乎无法自控地眨了两下眼睛。眨再多下眼睛结果也是一样的,灯灭,人离开了。
      哪一天,她才能走进那边去呢?是如同韩剧《邻家花美男》的开始,却与朴信惠饰演的高独美完全不同的际遇。高独美期盼的是能否开始,她所求的也是这样吗现在开始,还来得及吗?
      想来,她还差一个高独美同款超市五等奖,望远镜。
      房间被夜晚的静默吞噬了,只剩下孔令笙的清浅的呼吸声同挂钟秒针机械的步伐在交缠应和着。她的双膝跪在了沙发上,抬头借着外面的光看挂钟。已经九点半多了,居然还没有人回来。
      她这样安静地呆着,不发出任何动静。这间屋子里就好像没有人住一样。这样的静默是熟悉无比的,被压在记忆深处,挤压得变成了乱七八糟的形状。某一天,她摆脱了这种静默时,从未想过它们会变成什么样子,因为她从未想过要与它们以任何形式重逢。
      孔令笙突然从沙发上跳起来,跑到窗子边快速拉上了外面一层纱质的床帘。然后摸黑到墙边打开了客厅的灯。
      杯子里的水凉了,孔令笙又添了热的。她打开自己房间的门,顺手打开了灯。
      再就,愣住了。
      她揉了揉眼睛,没有看错。这什么鬼?该怎么办?孔令笙站在门口进退维谷,这种情况还真是……
      有一个男人躺在她的床上睡觉,呼吸声很重,睡得还挺香的?
      孔令笙稳住心神,将房间环视了一周。她的手机放在床头柜台灯旁边。她思考了一下,决定过去拿过来。
      蹑手蹑脚挪过去,终于挪到了床边。孔令笙快速拿了手机,有点惊魂未定不知下一步该做什么。转念一想,她怕什么啊,自己好歹也是好好学过几年柔道的。关键时候大不了拼他个头破血流!
      不、不、不,这个想法太激进了……山穷水尽以前还是怀柔策略安全一些。孔令笙速速摇头否定了自己先前想法。她感觉自己大约在床头占了一分多钟,然而床上睡着的人居然一点反应都没有。想来睡的是真熟。于是,于是她忽然大着胆子,侧身弯腰去看那个男人的脸。
      男人的脸有一半和她的枕头亲密贴合着,另外一半脸倒是露了出来。孔令笙仔细瞧着,觉得这个肤色略偏白有着萌齐刘海的年轻男子十分地眼熟,可她一时之间又难以对号入座。男人的睫毛弯出好看的弧度,此刻轻轻颤了起来。孔令笙瞳孔蓦然放大,本能地向后退了一步。
      想起来了,她想起来了!这个人的确是见过的。这个人,不就是上午搬书的男人吗?叫什么……聂……
      聂屿奇!
      她以为自己只是在心里念了这个人的名字,然而当自己的声音进入自己的耳朵时,她又吓了一跳,往后退了一步。
      所以,不是坏人了。他会走到这个房间来,可能是因为他先前就住在这里,走顺路了。
      嗯,都是误会。
      距离床头两步远的孔令笙彻底按下心来。她好像记得那个奇葩法则里有进入他人房间要敲门的规定,而这个男人不管出于什么理由都留了一间阳光好、视野好、空间又大的房间给她。她觉得,自己有必要赶在第三个人回来之前叫他起来离开。
      “聂先生、聂先生?聂先生、聂先生?”她试探着小声叫了几声,然而某人雷打不动。
      孔令笙望天,是声音太小了吧。那就大点声好了。
      “聂先生?聂屿奇?聂屿奇!”她提高了嗓门,语气还是客气的。
      某君在翻了个身,而已。
      孔令笙再望天。
      “最后一次,别说我坑你。”她看着聂屿奇在自己床上摆了一个大字,才将勉强占满。忽然担心起自己住这么大的房间房租会不会要比李宥乔他们高一点啊?所以聂屿奇才不怕麻烦坚持要在她来之前换房间?!想到这,这个走错房间的男人就不再是先前善良无害的模样了。
      “聂屿奇!聂屿奇!聂屿奇!”孔令笙大喊三声。
      终于,床上熟睡的某君有反应了!
      某君的反应是再翻了个身,留给孔令笙背影一个。嘟嘟囔囔的声音传过来,居然还带着点威胁的口气:“吵死啦……我可是拿手术刀的男人啊!乖乖地把灯关了……嗯……把灯关了……关了……”
      你是拿手术刀的男人,我还是练柔道的女人呢!呵!吓唬谁呢在这。
      孔令笙退到门口,一肚子的火。这火原本不会被点燃的,都是那句“拿手术刀的男人”。
      孔令笙自然不知道聂屿奇把她当成了李宥乔。她现在要做的,就是保留现场,等着楚容回来。
      对了,拍照留下证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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