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死神谈场恋爱》云下秋影

4、初见，一眼万年（下）

　　事情发生的当天，学校就宣布开始执行严格的宵禁规定，所有住校学生，除个别特殊情况提前获得系院领导签字批准的之外，都必须在晚上9点前回到宿舍。凡是晚归或是不归的，一经发现，一律按旷寝处理。而原本安排在晚上的选修课，大多都改到了周末上，只有几门课因为老师的课程安排问题，或是教室的使用问题，只能安排在晚上的，上课时间也都提前到了6点半，8点必须结束。
　　“你们去吧，我今天不太舒服，就不去了，帮我请个假。”原本晚上还有一节选修课的我，下午回来之后一直感觉有些隐隐的头疼。
　　“你没事吧，我今天就一直看你脸色不太好，要不我也请假陪你去校医院看一下吧。”希康皱眉看着我，眼里是满满的不放心，“晓歌和烈儿今晚都不在，你一个人我们也不放心。”
　　“没那么夸张，就是前段时间太累了，没缓过来。”我找了一个最烂却也是最好用的借口，“我休息一下就没事了，你们赶紧的去吃东西吧。再晚了人多，上课该迟到了。”
　　好不容易把人都弄走了，我想了想，决定先去洗个澡，让自己放松一下。
　　莲蓬头里流出的水温度刚刚好，打湿了头发，划过脸颊，流在身上，很舒服。我微微闭上眼，感受着水流拍打在脸上的触感，眼前却不自觉的浮现出早上擦肩而过的那一幕，微微蹙起的眉头，幽深似海的眼眸，陌生，却又仿佛似曾相识。
　　“到底是谁？你到底是谁？”我突然觉得头好像更痛了，似乎有什么东西一直在我的脑海里打转，可我就是看不清，，摸不着，抓不住。
　　洗了个澡出来，整个人反而感觉更不好了，各种乱七八糟的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犹如洪水猛兽一般涌进我的脑子里，几乎要把我逼疯了。
　　夜晚的校园要比白天凉爽一些，偶尔一阵风吹过，还会让人感觉到些许的寒意。还略微有些滴水的发丝与清风相遇时，是丝丝冰凉的感觉，倒是让人一下清醒了不少。
　　面包房里，阵阵烘焙之后的香甜之气散在空气里，窜进路人的鼻腔里，提醒着每一个人，该吃饭了。
　　一块三角蛋糕，一盒常温酸奶，我在校期间的晚餐一直很随意。
　　漫无目的的走在偌大的校园里，晚饭时间过后的校园已经不似过去那般热闹了，除了偶尔一两对的压马路小情侣，基本上就是三五成群的晚餐小队了。
　　事情已经过去整整一周了，警方的询问调查也早已告一段落，但学校始终没有给出一个明确的说法，导致学生间各种传闻不断，也算是闹得人心惶惶的了。
　　把手里的残余垃圾喂进“小企鹅”的嘴里，我才发现，在不知不觉间，自己竟然走到了自杀事件发生的宿舍楼附近。这一周以来，我几乎就没走过这个地方。不论是任何时间，只要是在这边上课，我都宁愿多花上几十分钟的时间，出了学校大门，绕路走旁边的一条小路，再从学校的一个侧门进来去教室，也决计不会走到这里。
　　这段时间明明一直都很注意的我，今晚怎么会晃神到这种程度，竟然一直都没有发觉走错了方向？
　　“啧啧啧，摔成这个样子，真的是没法儿看了。”我正准备转身离开的时候，一个有些飘忽的男声传进了耳朵里，“宝贝，你去给我买瓶水来吧，晚上吃的太咸了，我口好渴啊。”
　　这，画风转变得太快，本人表示有点接受无能……
　　“先做事，别废话。”另一个略微低沉一些的男声紧跟着传来，声音里似乎带着些许的不耐烦。
　　好奇害死猫，这绝对是真理！只是简单的两具无厘头的对话，却成功勾起了我的好奇心，在留下还是离开的选择题面前，我虽然有过短暂的迟疑，却还是选择了向前，躲在了一棵处在背光位置的大树后面。
　　不远处就是几天前发现学生尸体的草坪，早上遇见的那几个人此时就站在环卫工人发现尸体的草丛前面，面向着宿舍楼的方向一字排开。等等，不对，他们只有四个人，还少了两个，几人中略微高一些、壮一些的那个人和那个一脸小混混模样的男人没有和他们在一起。
　　几人身前的草丛位置，隐隐约约间似乎透着丝丝绿色的光亮。跟我们平时所见的灯光不一样，那个光亮似乎是流动的，更像是我们平时在荧幕上看到的那种，在水底拍摄的成像效果。
　　他们在里面。
　　当这句话出现在我的脑海里的时候，连我自己都被自己的这个想法吓到了。
　　里面，是什么意思，那是什么地方，为什么我会这么肯定他们在那里面……无数个问题接踵而至，一个接一个的砸向我，我却完全没有答案，只是有着一份莫名而诡异的笃定。
　　然而，上天并没有给我足够的纠结时间。那个身形清瘦挺拔、面容冷漠似乎发现了我，他忽然转过头，眉头微锁的看向我所在的方向。
　　被发现了吗？。我这时就像是一个做错了事的孩子，慌乱，羞愧，不知所措。本能的往树后退了一步，本意只是想先躲起来，却一时没注意，转头的时候撞到了一根胳膊粗树枝上，细小的枝叶扫过脸上，刮掉了眼镜。
　　如果再经历一次，我宁愿当时真的不小心伤了眼睛，也不愿意看到那至今想起依然还心有余悸的一幕。
　　揉了揉有些发疼的眼睛，视线慢慢变得清晰了一些。可下一秒，眼前的一幕，却仿佛将我打入了一个冰窖之中，瞬间冷却下来的体温甚至让我怀疑自己是否还是一个活着的人。
　　在一道流动的绿色屏障之后，还有三个人。其中两个正是今早还见过、刚刚却没有看到的那两个人，还是早上的一身配色，只是西装外套换成了两件黑色的长款连帽风衣。他们的手里都拿着一根白色的类似竹竿的东西，穿着黑色衬衫的那人一手插在风衣口袋里，一手将长棍拿在身后。另一个则直接将长棍立在身侧，双手扶着就将头侧靠在上面。
　　站在他们对面的，是一个勉强还能称之为人的灰白色人影。微微曲起的四肢向着不同的方向，以一种极其诡异的方式扭曲着，若是换做一个正常的人，如此的形态只怕是早已瘫倒在地上痛苦的嚎叫呻吟了。他的脸，我知道我不应该再继续留在这里，我知道我应该马上把头转开不要再看，可我做不到，我的眼睛仿佛是脱离了大脑的控制，定格在了那个已经不能称之为脸的地方。原本我以为他长了两个脑袋，可很快我就发现，那不是两个脑袋，而是一个头从鼻翼裂开成了两半，其中一半还□□的立在脖子上，另一半却如被推倒的书本一般搭在了肩膀上。
　　可即使是这样的一种恐怖形态，他两边脸的双唇似乎还在一张一合的试图说着什么。此时却突然停了下来，立起的半边头微微的转了点方向，两颗近乎一半凸出了眼眶的眼球同时看向了我的方向。随即，我看到了一个令我终生难忘的可怕的一幕，两边的嘴角慢慢的开始上扬，四片唇瓣开始越张越大，他，竟然在冲着我笑！
　　轰的一下，我只觉得有什么东西在我的身体里一下就炸开了，整个人瞬间就抽空了，身体失去了重心，快速的向后倒去。
　　预想中的疼痛并未出现，一个宽厚柔软的东西突然出现在了我身后，支撑住了我已经僵硬到没了知觉的身体。我不知道这样的状态到底持续了多久，当我的身体终于有了反应，当我的大脑总算又有了对温度的认知，我才意识到，我正以一个极其暧昧的姿势靠在某个人的怀里。
　　匆忙从那人的怀里出来，脚下一个不稳还险些摔倒，头也不抬就先道歉，“对不起，我……”
　　只说了一半的话被生生的卡在了喉咙里，只因为眼前的人不是别人，正是今早擦肩而过之后，一直在脑海里挥之不去的那个人。
　　“你在这里做什么？”冰冷的口气，阴沉的脸色，那人的冷漠再次唤起了我心中的刺痛。
　　“我…….”是啊，我在这里做什么？难道告诉人家，我听到你们说的话，所以过来偷看？别的不说，我看见的东西，要怎么跟他说，他会怎么想？他一定会觉得我疯了。当时的我完全忘记了，屏障里的两个人，是跟他一起来的。当下我只知道，不能说实话，一定不能说！“我只是刚好路过这里，被树枝碰掉了眼镜，我在找我的眼镜。”
　　“眼镜？”口气里虽然还带着明显的不信任，但脸色却意外的缓和了不少。
　　“我有点夜盲，找起来要多费一些时间。”说罢，我作势就要蹲下身。
　　那人看了看我，忽然弯下腰，从我身侧的地上捡起了一个东西，“这个？”
　　是我的眼镜。
　　“谢谢。”我快速的从他手中拿过我的眼睛，冲着他点了点头，逃命一般的离开了。
　　那晚，我呆呆的坐在床上，盯着手里的眼镜，坐了整整一夜。
　　那天之后，我再也没见过那几个人。学校里那段时间关于他们几个人的传闻铺天盖地，一大群的男生女生化身为了迷弟、迷妹，欢聚时刻的话题一下就转了风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