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花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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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扬静静站在杀人魔先生房间门口。
一墙之隔，她能感觉到那边的杀人魔先生因为不适发出的声音，却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该在这个时间敲门。
这是第二次，苏扬意识到对方身体出现了什么问题。
如果现在敲门，或者直接干脆的推门进去，见到的应该是杀人魔先生完全不同的一面吧？！没有冷嘲热讽，没有相互攻击，就这样将弱点暴露在对方面前，能够让关系更近一步的，另一面。
苏扬这样想着，手下意识伸出去，却又很快缩回来。
这样做，他不会喜欢。
真奇怪，作为一个观测者，她居然会考虑被观察对象的感情。就像实验室中心疼小白鼠的医生，她为自己的想法感到不可思议。
却仍然是选择了放弃。
她径直回到房间，安静上床睡觉，假装一切都不曾发生。
第二天一早，准备早餐时，杀人魔先生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了她的身后。
“你应该发现了吧？”这是第一次，两人交谈对方没有用刻薄的言语进行嘲讽，苏扬却觉得比讽刺还要难以回答。
她只能报以沉默。
“昨天我听到了，你从门口离开的声音。”杀人魔先生低头用勺子舀着面前的粥，话说的漫不经心。
继续沉默。
“平时不是话很多的么？怎么现在不出声了？”他继续用平静低沉的声音这样问，凑到苏扬身边：“还是说，你怕了？”
苏扬深深吸了一口气。
杀人魔先生的身上清新的气味混合着新煮的粥香浓的味道就这么涌入鼻腔，有那么一瞬间，无比放松。她终于开口了：“没什么可怕的吧，如果是杀人魔先生你的话……”
她的话没有说完。
杀人魔先生重重一下击在她的后颈上，最后的视野中，手中的木勺渐渐落地，宛如她现在的状态。
醒来时是在一片似曾相识的树林中。
身下是厚实的落叶，头顶是茂密的树叶遮挡的天空，有光线和鸟鸣交替出现，如果不是后颈隐隐作痛，这也确实算得上是美好的一幕。
如果身边没有一个人破坏气氛的话。
“诶？还活着么？”杀人魔先生惋惜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苏扬坐起身，看到的就是对方单腿曲起半靠在树边坐着看着自己的景象。浅绿的发色比树叶的颜色稍浅，在一片绿色中醒目而不违和，身上的褐色外套也同身后的树干有种奇特的和谐感，她用沉重的脑袋歪歪的盯了对方一会，忽然笑：“呐，有没有人说过，你和树林什么的真的很般配？”
“哈？”毫无意义的单音节回复。
“都是看起来生机勃勃，其实即使内里已经被侵蚀腐败了也难以发现，呐，你看，”她顺手在旁边一颗树上掰下块树皮，皮下的蚂蚁小虫仓皇逃窜，“如果不这样一点一点剥开这层皮，有谁会想到里面还藏着其他东西呢？”
“真是可惜啊，刚刚居然没有杀了你……”杀人魔先生低声答，他死盯着苏扬，那双眼睛是见了猎物的锐利，“不过敢说这种话，你是觉得我现在不会杀你么？”
曾经有一只落单的狼遇到一个旅人，它打不过手持枪械的人，却又不想放弃到嘴的鲜肉，便伪装成被驯养得很好的大狗，一路跟随旅人一起前行，他们一起走过了很多地方，一直到旅人对它完全放下防备时，狼忽然暴起，在对方完全没有反应的情况下咬断了他的脖子。
苏扬现在的感觉就像在面对那只随时都会发狂的狼。
可她却失了猎枪。
唯一能做的不过是以多日相处的感情相胁，但狼却并不是一种感情动物。
“不是这样的。”她舔了舔有点发干的唇，在对方动手之前开口：“杀人魔先生当然可以杀了我。但杀人魔先生你也不要忘了，如果杀了我，你也就亲手毁掉了自己同这个世界唯一的链接。那时的你，独自呆在这样一个地方，同监狱里那些尸体又有什么区别？！”她语气很凶，却没有后退一步，神色中有种笃定的东西。
被这样说，那个记仇的杀人魔先生居然也没有生气，他只是安静看了一会周围的环境，忽然点头：“说的也是。”
他走过来，用提的将苏扬拉起来，不顾对方因为不适发出的声音，自顾自的往前走：“来吧，给你看样东西。”
小镇的东北方向有一片密林，树木高大且茂密，偶尔还有狼群出没，因此少有人往来，在小镇中生活了这么长时间，苏扬自然是知道这个的。只是她不知道，这片树林的北面，被无数高大树木藏着的地方，竟然还别有洞天。
那是一片花海。
由各种不同花色构成，隐藏在树林深处的一片空地上的，一眼望不到尽头的花海。
苏扬一眼看去，能认出的花就有不下六七种，不认识的更是多得难以计数，这样多种类的花聚集在一个地方，要说是人工培植的多少有点奇怪，但要说不是——好端端的树林少了一片，单单长出花来，她是怎么都不相信大自然还能搞出这样神奇的东西。
“是我种的。”似是看出苏扬的疑惑，一边的杀人魔先生解释：“最开始的时候每次杀人都会来这里撒上一把种子，一直不想打理，没想到时间久了就长成了这个样子。”
“诶，这么说来，如果数清楚这里花的种类，就能知道杀人魔先生一共杀了多少人么？”把为什么要种花这类的问题扔到一边，苏扬第一反应是将这个最关心的内容抛了出来。
“切~”杀人魔先生嗤笑，他继续用那种戏谑调侃的语气对苏扬说：“都说了是最开始，后来发现这片地方花长得太多又麻烦，我当然就不这么做了！”
苏扬无语……是她的错，居然会去问这种蠢问题。
“喜欢么，这个地方？”还没等她从“自我谴责”中走出来，杀人魔先生又开口了。
苏扬点头。
“那要不要过去看看？”同之前一样平和的语气。
使劲摇头。
“明明是有毒的吧，这个花，”苏扬指指眼前最近的一朵小红花，那花瓣红的耀眼，在一种花海中更显突兀，她瞅瞅杀人魔先生，又指向另一朵：“还有这个，虽然花没有毒，汁液却是有毒的，擦在身上很麻烦的……”
“诶，居然认识啊！”杀人魔先生的反应是遗憾的感慨了一声，他上前两步，笑：“倒还真是可惜，我往这里撒的有毒的植物有二十多种，大多数都很难发芽……”
二十多种……
“那，发芽的难道只有这两种？”苏扬来回打量了一圈，却也只能认出这两个来，她好奇道。
“不是呢~”杀人魔先生坏笑着：“发芽的有七种，是你认识的只有两种而已，白~痴~”
苏扬默不作声的听着他的奚落。不知为何，有那么一瞬间，看着面前整片的花海，她居然觉得悲哀。
杀人魔先生杀人从来都是用刀的，种这种带毒的花朵，到底是为了给谁用？还是说，是为了自己准备的？
似乎为了印证这种想法，杀人魔先生忽然朝前走了两步，他转过身，背对花海，然后直接躺了下去。
“要来么？”躺在一片各色繁花中央，杀人魔先生朝苏扬伸手。这是第一次，他以询问的语气征求苏扬的意见。
毫不犹豫，苏扬学着他的样子，躺了下去。
身下不知名的各种花枝藤曼在皮肤上划下各种痕迹，没有衣服遮挡的手臂小腿也开始出现红色的血痕。苏扬只是轻轻握着杀人魔先生的手，安静的看着天空。
远离城镇远离人烟的天空真的很蓝，那是任何水彩都绘不出的颜色，空旷而孤独。杀人魔先生的声音很低，同这蓝色说不出的相配：“我说你啊，离开之后就把身体永远留在这里好不好，长睡不醒的那种？”
交握的手紧了紧，随后松开。
“你也会一起么？”苏扬听到自己这么问他。不是不清楚的，这已经是生死的抉择，可苏扬就是听懂了他的意思。
他说的是死亡之后的事情，而非现在。就像很多人嘴上的忌讳一样，杀人魔先生虽然成天以死亡相威胁，但真的谈论到这个话题之后，却会用其他的说法来代替。
这件事上，居然意外的很孩子气。
她为自己的这一发现感到愉悦，对方却是有点恼怒的样子：“没有什么可开心的吧？即使我回答了是的，那时你也不会知道我是否真的履行了承诺。”
“不过，看在你做了这么多天饭的份上，我肯定会把你整理好收到这里来就是了……”似乎有点不好意思，说这话时，他微微偏了头。
苏扬愣了一下，才意识到话中的问题：“喂，杀人魔先生，你怎么知道我一定会在你前面？搞不好还会是我筋疲力尽的把你拖到这里来呢！”说这话时，她看向对方，冷不丁同扭过脸来的杀人魔先生对视。
“这件事情我很确定。”红色的眸子里有什么坚定的东西，他答得认真：“因为在我死掉之前，一定会先杀了你，苏扬。”
第一次，他唤了她的名字。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花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