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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篇 诗人与蚊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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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人与蚊子
我躺在凉床上,觉得痒,结果挠到了它。它圆鼓鼓的,像只皮球,攥在我手里。我大吃一惊,还以为是只青蛙,甩了出去。
它嗡嗡地在空中飞着,我才确认它不是一只青蛙。它眼睛泛红,有力地扇动着翅膀,吸管像舌头。它一次次地向我俯冲,像一只小型战斗机。
它甚至会一瞬间在我身上扎个孔。
我手里拿本尼采的书,想想我在一小时以前还沉浸在哲学的世界里,现在却被一只蚊子追得满屋子跑,蚊子不知道的是,其实我还是一个诗人,可是这有什么用,蚊子可不管这些,就像罗马士兵不管面前是不是阿基米德。
我不忍心用尼采的书去阻挡蚊子的一次次进攻,只得随便从桌子上拿本旧报纸,可是那上面有我的一首诗,只得放下,最后我赤手空拳,像个拳击手那样,在房间里蹦蹦跳跳。
有几次我的拳头差点击中蚊子,但都被它巧妙地躲了过去。它头脑冷静,一个急转弯又停在空中,在巨大的轰鸣中注视着我。
我拿起拖鞋,朝它扔过去;
我拿起凳子,朝它扔过去;
我拿起扫把;朝它扔过去;
我拿起水壶;朝它扔过去;
我拿起勺子,朝它扔过去;
我拿起桶子,朝它扔过去;
我拿起碟片,朝它扔过去;
我拿起旧衣裳,朝它扔过去;
我拿起书,我把书放下,我拿起手机,朝它扔过去;
我拿起地铁里的人们,朝它扔过去;
我拿起“老板,帮我拿瓶水”,朝它扔过去;
我拿起钱钱钱钱,朝它扔过去;
我拿起爱情,朝它扔过去;
我拿起爸爸妈妈,朝它扔过去;
我拿起兄长,朝它扔过去;
我拿起《如何成为一名百万富翁》,朝它扔过去;
我拿起这个时代,朝朝朝朝朝朝朝朝它狠狠狠狠狠狠狠狠狠狠狠地扔了过去。
但无一例外都被它躲过了。
我气喘吁吁,坐在地上,蚊子不紧不慢,朝我移过来,像一个空中教父那样注视着我,像注视着一只猎物。
它的吸管贴着我的鼻子,和我对视了很久,然后慢慢落在我臂膀上。
我看见自己的血液从它的吸管流到它透明的肚子里,吸血的汩汩声充斥着整个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