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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第五十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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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院里。
被圈禁起来的陌瑾,呆呆坐在石亭里听雨。
身边跟着的清仆打伞等在一旁,“小公子该回屋了,再迟上一点,恐大人不喜”。
有几滴雨水,随着骤然飘扬的轻风吹拂到陌瑾脸上,打眼看去,像是一滴滴脆弱的眼泪。陌瑾顺从地起身,清仆撑开伞,替他挡去一路的风雨。
在这里,O为清仆,A为小厮。
富贵人家纳的填房,便称做小侍,小侍只比清仆高上一点,并不算是正经主子,平素里也是有些特定的活计要做。在一些青楼楚阁,清仆也称作小侍,只为讨个雅称,全当吉利。
“……奴婢说的,小公子可听清楚了?”教养管事是个年长的O仆,在徐府,颇得一众清仆小厮尊敬,到了主家爷们跟前,也是体面之人。
陌瑾忙点头,尽管他听得有些云里雾里,但在这个严肃审慎的管事面前,也生怕反应慢了,惹对方不快。
“记不住也无妨,这些都不是什么要紧事”,教养管事的脸突然缓和下来,他摆摆手,招陌瑾上前来,“接下去奴婢说的,小公子可要一个字一个字,时时记在心里……才好”。
宫里等级森严。
圣人之下,以帝君为尊,其下分有一侧君,一侍君,两贵侍,两贵人,四贵仪,六容华,六美人,九常侍,九良人,再其下便是长使、少使及采衣数几人,其余未有位份之人,只留作小侍,同宫人一般作息,只待等二五年华一去,才可恩予出宫。
当今圣上不重情色。
宫内只有一个常侍,一个少使,另有采衣二三人。
再过几日,便是采选大典。
“柳常侍是户部尚书柳大人家嫡出的二公子,素来精明干练;俞少使是南陵县官俞大人的嫡公子,这俞少使出身虽差柳常侍一大截,相貌却是同侍之中最好的……”
事关生死存亡,教养管事叮嘱得仔细,陌瑾也听得认真。
防哪一个,争哪一步,细细算来,好似皆有定数。
当今圣上年已逾二十,哪怕先帝当年大婚算是皇室宗族里迟的了,在他这个年纪,也已育有两个皇子。
似靖帝这般清心寡欲的帝王,实在少见。他那后宫空置许久,如今宫里这几个,还是去年首开的恩典。
历朝历代的高官厚臣,都乐见于与皇室联姻,来维系朝野的某个平衡。
今年的采选,只会比去年更苛刻,也更能说明那位……属意的,究竟是哪位大臣家的……
早年圣上年幼,朝中也并不是找不出适龄的人选,可一应奏折都置之罔顾,不仅发人深思……
那一年左相夫人刚有喜,右相家的小公子才刚学会走路,莫非太帝君中意的帝君人选,正在这两人之中?
如今十五载岁月过去,可不……真真合适。
朝中臣子恍然大悟。
晚间时分。
陌瑾睡不着,他躺在床上想事情。
户部尚书一个从一品的大官,他的嫡二公子堪堪才有常侍这样正五品的位份……那徐知微这个礼部侍郎正二品的官,家中的庶公子,也就是他,岂不是只能当采衣了?
似乎在他的记忆里,他从不用为了争宠而伤神。
可不争不抢,他很快就会如同教养管事,拿来恫吓他的前朝《侍君录》里头写得那样,不明不白地死了。
他不想变成一具冷冰冰的尸体,他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等着他去完成。
可……究竟是什么事,他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他只知道,他绝不能就这么死了……
这时,门外传来几声响动。
有人轻踏在青石板上。
几滴雨滴飞溅,拍打上门环悬吊着的长锁链,发出一阵扰人心绪的窸窣声。
然后,门开了。
有个人影携着满院风雨走了进来。
陌瑾揪着被子爬起来,刚一抬头,便对上了徐知微的眼。
蜡光被凉风吹得忽明忽暗。
衬得徐知微的眼睛里,似乎有一团燎原的火。
“你做什么……”,陌瑾紧张地往里侧躲,对一个未出阁的O来说,夜闯闺房,哪怕是同胞族兄,也过于轻浮冒犯。
徐知微撩起袍摆,姿态从容地侧坐在一隅,他低垂着头闭目小憩了一会儿。就在陌瑾不知徐知微究竟要做什么时,他突然伸出手,一把扯落陌瑾的被褥,紧接着,他抓住那细白的脚踝稍使臂力,就将这勾人的妖精扯了过来,“你这荡漾身体,谢明楼看的,怎生就不能给我看看?”
“你……疯了”,被徐知微牢牢禁锢在怀里的陌瑾,闻得鼻间尽是一股浓浓的酒气,便知晓徐知微必是喝糊涂了。在徐知微探手来扯他的褥衣之际,他恨恨地撞开对方,赤着脚往门外跑,“来人……快来人……”
院子里皆是细雨濛濛,他单薄的亵衣早已湿透,“……来人”。
四周空荡荡,白日里随处可见的清仆小厮,竟都消失了……
他冲到院门口,却发现外头也被人落了锁。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陌瑾失魂落魄地推着门阀,却没有任何人回应他。
徐知微撑着伞,不言不语地站在不远处。
他的视线,穿过这一场绵延细雨,如隐在暗处的毒蛇,紧盯着陌瑾的身体。
白色的亵衣已遮不住什么,“不要看……”不给看。
觉察到这一点的陌瑾,又气又羞地蹲下来抱紧身体,在这个炎夏之夜,他竟也冷得瑟瑟发抖。
徐知微缓步走过来。
“你这么做……就不怕我以后……”报复你?
徐知微的手刚碰上陌瑾的背,陌瑾猛然抬起头,他漂亮的眼睛里满是恨意,那被雨水打得淡粉的唇瓣,却脆弱地颤抖。
“你进不进得了宫,也不过是我一句话的事”,徐知微将陌瑾拦腰扛上肩,“现在跟我谈以后……”
徐知微冷笑了一声,“你也配?”
“……你无耻!”陌瑾实在想不到,看似“棋无废子”的徐知微,居然也能临时反悔。
徐知微将陌瑾扒|光了丢上|床,“趴好”。
“放开我……放开……”,陌瑾又急又气地流着眼泪搡着面前这个登徒子,可凭他那点花拳绣腿,哪里是有一身武艺傍身的徐知微的对手。
陌瑾没几下就被徐知微压在下面。
对方滚烫的身体,如同耻辱的烙印,马上就要刻入陌瑾的骨骼。
“做我的妻”,我会珍你如命,徐知微的吻沿着陌瑾的颈线,缓缓往下滑……
陌瑾哭得惨兮兮,却半点挣脱不开,只能任凭对方揉捏。
“放……放开”,恍然间,某个地方即将被触碰的恐惧,使得陌瑾的眼泪都有了一瞬间的断线,他“啊”得叫了起来,如同垂死一般拼命挣扎,“不行……别这样,求你!徐大人……求求你……”
徐大人,这三个字,似乎惊醒了某个被色|欲熏昏了头的凡尘俗子。
徐知微突然翻身坐起,抓过滑下床的被褥扔给陌瑾,“贱人,你勾引我?”
此时的他脸色苍白,眼眸阴郁,一点也不复平素不笑也犹带三分温润的样子。
说完,他转而又低低地笑了,“很好……很好”。
然后他随手披上中衣,头也不回地踹开门走了出去。
院落里的锁不知何时已被人重新打了开,徐知微唇边带着一丝意味不明的笑意,他朝院外看守的下属瞥了一眼,那一眼中似乎有寒光骤然乍现。
众人低着头不敢作声。
屋内。
陌瑾蜷缩着身子,难过得几欲求死。
他病了。
在采选前几天,他发起了高烧。
“怎么就这么经不起折腾?”徐知微拿手背贴了贴陌瑾的前额,半真半假地讥讽道,“莫非,你当真是看上我了,舍不得离开这里?”
陌瑾烧得糊糊涂涂,一会儿有一个绝色美人抱着他哄他入眠,一会儿有个臭脾气的家伙将他小心翼翼地背在身上……
我是谁?
我究竟是谁?
……
陌瑾满头是汗地醒过来。
徐知微正在外间与大夫小声交谈。
“烧退了……再静养几日,小公子定能好起来”。
“有劳先生,这几日,还望先生多多关照……”
这位大夫的声音,似乎有些耳熟。
还有,徐知微堂堂朝廷命官,怎对一个无品级的大夫那么客气?
到底是谁?
陌瑾抓着架子床上的柱子爬起来,正要掀开帘帐下来——
“先生这边请”,徐知微亲自送这位大夫出去。
很快,门被人从外头关上,屋内暗了下来。
偌大的屋子,又只剩下了他一个人。
那个人,是谁?
陌瑾直觉咽干口燥,咳嗽声从他干涸的喉咙口,接二连三地蹦出来。
他的胸口如有一团缭乱的花火,在这个繁华的迷途,悄然绽放……
过了没多久,徐知微推门进来。
“醒得真是时候”,徐知微不置可否地笑道,“你可知那靖帝看了你的画像之后,作何反应?”
陌瑾捂嘴轻咳着,偏开头不想理他。
徐知微不以为忤地靠过来,不顾陌瑾的反抗,固执地搂住陌瑾的腰。
“……放开我”,陌瑾愤怒地瞪视着徐知微。
“哦?就这么恨我?”徐知微捏紧陌瑾的下巴,“你这双漂亮的眼睛,别是不想要了吧?”
徐知微说得风轻云淡,陌瑾却不敢听得云淡风轻,他惊恐地流着眼泪,是想恨,却又不敢恨。
“又哭?可是埋怨为兄不够疼你?”徐知微好似什么之前的威胁都没发生过似的,松开手转而柔声哄道,“为兄这就好好疼你……”
徐知微说到后面,声音压得极低,似有隐秘的妄念,一触即发……
他伸手轻轻一推,陌瑾便仰面摔在床上。
“……你干什么”,陌瑾泪流满面地躲闪着,“住手……”
徐知微的手探进来……
“拿出去……”,陌瑾如同掉进了蜈蚣洞,被轻薄得浑身难受。
过了一会儿,徐知微才深吸了口气停下手,“肤如凝脂色如玉,真是……便宜了那小子”。
窗外突然闪过一道雷光。
普天之下,敢说九五之尊是小子,无怪乎老天震怒。
徐知微抬头瞥了眼窗外被天火劈开的老树,不知想到了什么,他低低笑了起来。
我都舍不得的宝贝,就这么拱手让给你,你可不要叫我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