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第 1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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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埥时常会厌恶自己不温不凉的性子，则外显为难以对事过喜或过悲。这几天他总是梦到父母，梦到小时候在家的日子，父亲大多是一言不发的，母亲年轻时倒十分恬静，而这份恬静随着岁月的迁移，渐渐化为了对丈夫和儿子的无限柔情。在一针一线里，在一菜一汤里，摸得着，尝得到。人生所幸，不过如此。
很多年以后，故人重聚，洪鸣莺告诉他，她那时喜欢极了宋埥的细致、认真，更喜欢他和同龄人不一样的稳重温润。她的喜欢不是毫无道理，这些品质吸引了她，她便说出来，也没有什么丢人的。但之后回忆起来，在她决定表明心意时，却指不出一丝一毫宋埥的缺点，思来想去，也定论自己并非真的算是喜欢他这个人，最多爱上了她眼中宋埥的模样。
而此时的年轻人，还在对那些从未接触过得情感小心试探着，有欢喜、有眷恋、有依赖，都不成爱。宋埥明白这点，所以他依旧比赵浅辄活得更清楚，他更会去权衡各方关系，到某个时候，他又会更坚定坦诚地去面对自己。
今天应天星找上门的时候，宋埥刚在书尾封页的借书卡上写下自己的名字。
蓬头垢面的人突兀地出现在宋埥左侧的座椅上，刻意挪开的距离，暴露了应天星十分抗拒走这一趟的心情，也不知是什么驱使了他，操着干涩地嗓音，生硬地道：“你不要……嗯，害怕。可能会很多丢掉，但…….就是，一直都不要害怕。”
宋埥还记得这个有过一面之缘的人，他微微诧异，却也受下了这份奇奇怪怪的好意：“谢谢。”
应天星左手的拇指和食指相互搓揉摩擦着，犹豫地静了几秒钟，几次移开目光，又看回宋埥，似是还有未尽之语。宋埥刚想询问，应天星却起身走人，须臾便没了人影。
他记下了应天星断断续续的话，但并未把这段插曲放在心上。赵浅辄最近总是偷偷摸摸的藏着本书，在他以为宋埥看不到的时候拿出来翻翻画画。宋埥偷瞄了几眼，那本粉红色的书籍内页上盖着学校图书馆的印章，他凭着记忆去四处找了找，竟是意外地发现了整整一个系列的《恋爱指南》。
宋埥哭笑不得，只觉探得了某个成年人越来越傻的奥秘，荒唐得可爱。
某人最近次次见他都会抱着一瓶温水，不见时则短信轰炸，咬文嚼字地嘘寒问暖，结尾语气词成了“喔”“哒”的天下，鸡皮疙瘩呼之欲出前，那瓶温水就是救命良方，能给生生压下去。
屠毒笔墨，害人不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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谭诚不着痕迹地推了推身旁下巴快要掉到桌子上的人，一边窃喜这人上课睡觉中奖，一边大发慈悲地把脸埋进课本里小声提醒道：“实验项目组员报告。”
赵浅辄虽然还有半条腿没从周公那儿抽出来，但从小到大积累的实战经验足以使他临危不乱，调整丹田，中气十足的吼了句：“二组全员有意向！”
而后在老师化成实质的怨念下，镇定回座，颇有大将之风。
谭诚和着下课铃，给他表演了一场大拇指之舞，以示敬佩之情。
赵浅辄没顾得上和他贫，宋埥好心好意地考虑到他周二上午下课迟，定了十二点半在图书馆一楼等。眼下还剩不到十分钟，四栋楼的距离说远远，说近也尴尬，死命催着谭诚收拾，只差手持小皮鞭挥着赶。
谭诚实在是受不住了，小声的哀怨哭诉了句：“谈恋爱了不起？”
“就了不起怎么着了！”赵浅辄鼻孔朝天，“你丫快点！”
“宋埥瞎谁不好，瞎着你了…”谭诚不敢把这话说出来，只能暗暗腹诽。
他那日与赵浅辄破碎的手机尸体大眼瞪小眼，足足呆了一个小时，一是预感接下来狂风暴雨的恐惧，二是窥见一个秘密的震惊。那个年代，还甚少有人敢把这样的事闹在台面上不遮不掩，于私于公，都不是那么好接受的。人一旦被扣上“同性恋”的帽子，一个不好，就可能直接升级成社会问题。
应天星终日沉迷于天地的“道”里，对外物漠不关心，周遭变化再大，也影响不到他。谭诚不一样，小喇叭爱八卦，侧面就是个敏感的人。他愁上加愁，没想到身边有活生生的例子，这例子还是他同寝室的好兄弟。
可这孩子能和赵浅辄交好，从小也逃不过脑回路清奇，用不着别人劝，无师自通地专业开导一番：“当初又不是因为他喜欢女孩儿和他关系不错的，是吧？”
接着他为了达成身心统一，连说三声“是的是的是的”，还用力点了点头，弄得一旁的应天星听到谭诚的颈椎响动，愿多管闲事给他算一卦测精神病史。
“喂，你说我的事，张赋淼看得出来吗？”赵浅辄回想起那日谭诚把他拉到小花园“谈心”的一幕，“以你的智商都能发现，学神他…”
“哎你趁早滚蛋……学神应该是不知道的，我是因为手机那事，神棍大概是算的。”谭诚仔细叮嘱赵浅辄，“你还真得小心点，学神他哥就是因为这个和家里闹翻，搞得他爸妈全部希望死命怼他才怼成现在这德行，不见得有多友好。”
赵浅辄抿嘴，那日宋埥问他，想过宋埥么？
他痴傻畏惧，全凭一时的韧劲，只敢回答两个字。等夜里躺在床上，才后知后觉的阵阵后怕。
忧虑缠绕，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的鞋尖走了一路，直到冷不丁被人推了一把，入目便是宋埥扬着的嘴角。
宋埥盯着图书馆入门处的大钟，人逾时还未出现，正好要归还书籍，就慢步走到门外。
“辄哥，”宋埥故意唤道，“你醒醒？”
谭诚作为围观群众，此时非常称职地前仰后合，逗得宋埥也愈发眉飞眼笑起来。
三人吃过饭，谭诚提出要宋埥去他们寝坐一坐。他有份资料想请教历史系的学生。赵浅辄自然是欢喜，抢先代表了宋埥，伸手一环，直接给人拐到了宿舍。
张赋淼和应天星不在，阳台玻璃门前的窗帘拉得死死的，室内一片漆黑。赵浅辄进门对床就是一扑，赶着宋埥和谭诚去阳台上扯。
这个点基本都在午休，日头正盛，小花园里也只见得零星几个人影。
宋埥倚在栏杆上，丝毫不讶异于谭诚手上空无一物。
谭诚从口袋里掏出一盒红包的沉香，抖了抖烟：“要么？”
宋埥摇头，谭诚自己点上了火苗，许久，烟圈下透来一声：“你不害怕吗？”
宋埥反问：“害怕什么？”
谭诚道：“害怕他。”
宋埥胸腔发闷，应天星找他说的话轰鸣作响，他居然蹦出了一个字：“怕。”
烟头的火芯烧得愈发的红，他用拇指和食指掐灭了烟，对着空空荡荡的小花园：“这个月实验课阿辄的二组被校队看上，明年有个公费去哥伦比亚的合作项目，指导老师特别看好他，名单是跑不了了。”
谭诚没等到预料中的反应，宋埥给了他全然不在意的一声“好。”他想在宋埥身上找出一点伪装的漏洞，结果令人大失所望。
有些事知道的再多，旁人是不能去插手的，你以为的不一定好，你担忧的也不一定坏。人的模样有千万种，宋埥眼里的赵浅辄，和他眼里赵浅辄，不可能是一样的。就好比谭诚在赵浅辄前的玩世不恭，衬不了此时对着宋埥正经严肃的皮囊。
谭诚也叹自己多事，或是入学第一晚从赵浅辄的口中听到宋埥的名字，或是那个中午初次见面，他早该知道这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两人相视一笑，随意在阳台上聊起日常来。
玻璃门后，窗帘被掀起了一个缺角，宋埥沐浴在光下的轮廓有些模糊。本吵着闹着要睡觉的那个人靠在墙边，床上空空荡荡，凌乱的被子躺在那儿，昭示着主人的心情。他差点忍不住自己冲过去隔在二人中间的欲望，却还是压抑了下来。
他很少见到宋埥有这么密集的快乐时候。
赵浅辄脑海里浮现他在图书馆寻书时翻到一本书，他似懂非懂地抄下封页的书名，又极爱其中一句话，想象练习了无数次适合的语调，每每说给自己听，总期望着面前能有那个人。可如今的赵浅辄，还被那么多小心和怯懦牢牢牵绊，还不曾怀疑过天南地北的无奈生离，他只敢唇齿微动，再次面对空气，传下一道又一道的震颤。
我把我整个灵魂都给你，连同它的怪癖，耍小脾气，忽明忽暗，一千八百种坏毛病。它真讨厌，只有一点好。
...只有一点好。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第 12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