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惘然》蚊帐

8、番外—— 易君寒 彼时光阴（一）

　　十八岁之前我一直是一个非常沉默的人，不喜欢别人过于殷勤的告白，不喜欢别人带有目的的

　　接近。不过，也只是沉默而已，它缘于与生俱来的冷淡，缘于……寂寞。

　　每次我在球场上快速地运球，投篮，总能听到围观的人群中女孩子惊羡的尖叫声，然后我把球

　　扔掉，拿起外套，漫不经心地离开，风从耳边掠过，散在眉间的头发微微遮挡着太阳的光线。

　　以至于后来校园里流传，易君寒是一个非常冷酷和嚣张的人。

　　夜晚我常常睡不着，于是我喜欢坐在阳台上，默默看微茫又明亮的月亮，看那些银白色的流光

　　温柔地涂满我的指尖，填补光阴里空明的罅隙。夜空里有我永远也无法参透的星象。

　　直到十八岁那一年，我遇到了蓝若暮。

　　本来是不会有交集的两种性格……

　　她却以奇特的姿态介入了我的生命……明亮直白，并且，不讲道理。

　　她可以以开朗和毫不在乎的笑容面对我的冷漠，可以用很多匪夷所思的事情将我本来安静的心

　　弄得不知所措，可以用很细小的温暖让我有想要拥抱生命的短暂的幸福。我只是本能地抗拒。

　　曾经在夏天校园的草地上，她用温柔的声音为我描述她所理想的生活，天上的云起伏变幻，柔

　　软的风吹起来，空气中顿时飘满了花和草的气息，我看到她因快乐而变得单纯美好的脸，感到

　　心里有什么东西突然地裂开了。

　　一个非同寻常的女孩。

　　我从来没有承认过我喜欢她，可是我从她出现之后，再也无法忽略她。有一次我故意让她苦苦

　　等了很久，回到教室看到她疲劳睡去却仍然带着微笑的面容，还是忍不住，轻轻吻了她。

　　也许我早就应该预料到，这对于她将是一种灾难。

　　我想我是第一次如此深地喜欢一个女孩，不是这样，我也不会因为她被人围攻而冲动地为她报

　　仇，尽管我知道，让我失态才是那些人的目的。

　　那天晚上我因为打架而受了伤，独自靠在一个狼藉的角落，不知道她用什么办法找到了我，在

　　她看到我的一霎那，她的眼泪大颗大颗地落下来。

　　那是我第一次看到她的泪水，在她被人欺负的时候都不曾流过眼泪。

　　我的心里突然觉得很难过，甚至超过了伤口带来的痛楚，流泪的样子，不适合她。

　　我们坐在一起看月亮，看那些银白色的流光寂寞地覆盖天空。我扳过她的脸，看到她悲伤的眼

　　神，然后伸出手指，轻轻为她擦干脸上的泪水。

　　只希望她能够快乐，如此而已。可是也许我连这样简单的愿望都办不到。

　　我的父亲有一个在□□上很响亮的名字，我注定了将要一生属于某一帮派，参与残酷的打杀与

　　纷争，这是我的宿命，但不应该把她也牵扯进来，那从来不是她理想的生活。

　　喂，我们不要在一起了。

　　为什么

　　因为我从来都没有喜欢过你。

　　她平静地离开，就像从来没有在我的生命中出现过一样。

　　可是从那以后，我开始习惯于默默地关注她，在她看不到的地方。那一次我在教室里望着窗外

　　走在甬道上的她，看着她走在一群快乐的同伴之间，微微扬起再也没有微笑过的面容，终于难

　　过地蹲下去，久久不能释怀。

　　若暮，对不起，我不是存心想伤害你。

　　可是她仍然被我连累到了。

　　接到恐吓电话后，我几乎在第一时间赶到那幢废弃的大楼。等我找到囚禁若暮的屋子，整幢大

　　楼已经成为一片火海。

　　我为若暮解开捆在身上的绳索，冷静地安慰她不要慌，可是我们唯一的出口被火封死了，浓烟

　　滚滚地涌进来。

　　寒，刚才我还在想你会不会不来了……你根本不想分手的对不对？

　　我向她微微一笑：我骗你的。她的眼泪再一次汹涌而下。

　　我走过去，捡起那根长长的绳子，她还想要说什么，我轻轻掩住她的嘴，然后将绳子牢牢系在

　　她的腰间。

　　她努力地想挣脱出来，可是在这时任何想要抗拒我的举动都是徒劳。

　　我把她抱出窗外，尽量让她缓慢地向下滑落。火凶猛地扑上来，我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她安稳

　　地放到地面，然后松开绳子。

　　若暮，还好，你可以安全地出去了……我感到释然，然而却有没来由的忧伤。

　　可是，对不起……我无法再陪你走下去了。

　　第一次有泪水从我的眼眶落下，烟雾涌上来包围了我，我跌入了永远的、永远的黑暗之中……

　　在灾难面前，尽管我作为人是那样的卑微和弱小，可我已经给了你我全部的爱，

　　还有我只有一次的生命，

　　这些够不够，回报你所给予我的那些……快乐和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