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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面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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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便是郑国的公主?真是久等了。我是燕宫三品和贵嫔许氏。王上政务繁忙,让本宫来接你,去陛下所居正宫叩头请安。”许氏面容娇俏,且说起话来别有韵味,郑宜望着她也只是客气的笑了笑,并不理会她话中的讥讽。
“那多谢和贵嫔娘娘。”不是意料之中的出口反驳,郑宜镇定从容拿客气话迎了上去。
“能让您今日会前来,实在是郑宜的福气,多谢今日您能前来迎我,只是郑宜今日有些身子不适,不周之处,还望海涵。”这时,许氏的辇轿也恰到了,便停了这没意思的交谈,去穆封那里。
“来人,起辇。”
然后两辇一前一后,到了正宫的殿口。
“两位请。”一直等在门口的轻枝一个短礼,她是穆封随侍之人,侍奉多年,甚有威望,她亲把两个人领到了正宫的正殿。
穆封坐在里面,正在批阅奏折。
年轻的帝王相貌精致,表情漠然冰冷。
郑宜依礼下跪“臣妾恭请大燕王上圣安,王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不是郑国公主对燕国之王的敬词,而是作为妃妾的请安。
好一个郑国公主。
“郑国嫡公主,远道而来,一路可还顺利?”
“禀陛下,臣妾一路安好。”
“传本王口谕,郑国公主郑宜,即日起封从三品婕妤。”
“臣妾谢王上。”郑宜一叩头,双手搁在膝上。
而刚被提了正三品贵嫔的和贵嫔,恰好压了郑宜半品。
“臣妾告退。”郑宜由身旁的侍女扶着,退了出去。
“郑婕妤,我们燕朝,正三品以上的妃嫔才能居住正殿,而您,被王上安排到静月廷去了,这与我们贵嫔娘娘的长清宫恰好是两个方向,所以便由那宫人木旌领着您去了,奴婢就先陪着我们娘娘回长清宫了。”
郑宜施了半礼“多谢贵嫔娘娘一路相陪,臣妾恭送娘娘。”
“公主…”
“碧桃,慎言。”身边穿着碧色衣服,扶着郑宜的那一位,正是叫做碧桃。
“我看陛下对您,也不是很上心,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呐。”
“从这里转去太后娘娘的未央宫要多远?劳烦姑娘带路可好?”郑宜突然出声,问带路的那位木旌。
宫人有些为难“您今日路途劳累,不回去歇着吗?”
“不,给太后娘娘请安是本分,请姑娘带路。”
郑宜扶着碧桃的手有些轻颤,她赶了整整两天的路,进宫以后才换成辇轿,整整两天未曾梳洗,更没有吃什么东西,只为了一国体面才端出这么个娴雅的样子来。
“您请。”
太后的大宫女也在外面等着,看到她来,亲自迎了上来。
“郑婕妤您一路辛苦,这时候如何来太后宫里了?太后娘娘已歇了,不见客。”
“有劳姑姑,那郑宜就在这里磕头给太后娘娘请安了。”
说罢她掠开衣裙,跪在了地上,从容的给太后端端正正的磕了三个头,然后等了一刻,才支地起来。
“姑姑不必告诉太后娘娘臣妾来过了,让妾尽了孝心,臣妾已心满意足。”郑宜从容颔首,然后拼了最后的力气,走回了她的静云廷。
雅致,却很冷清。
没有专人收拾过的一个正殿,已是长年陈旧之样。
“多谢姑娘。”郑宜最后只能以没有表情的表情对木旌说出谢言。
木旌一礼,向回走去。
“这地方能住人吗?”
“打扫过吗?”
“王上就让我们公主住这里?”
“收拾打点,去打几盆清水,这屋里应该有歇的地方,让大家先歇,我…”
话还没说完,郑宜就已经倒了下去。
“公主!公主!您醒醒啊!”
“不,不要请太医,我只是想歇一歇,好好的歇歇…”郑宜最后吩咐了一句,就合上了眼。
再醒时穆封坐在她旁边,却用着异样的眼光看着她。
“郑婕妤很能硬撑啊,这样硬的心性,本王倒是一直都没看出来。”外面天色已晚,郑宜看着面前坐的男人,心头一颤。
“陈年旧疾,两天受的颠簸劳累,居然还有精力去巴结本王的母后,不请太医,还晕倒在静云廷,婕妤难道是着急了,想吸引本王的注意吗?”
“臣妾…”郑宜的嗓子沙哑着,却发不出声来。
“把药端上来。”穆封一挥手,一碗药呈到了郑宜面前。
“碧桃…”郑宜尽力的描着唇形,而碧桃马上上前,把一个黑色的药丸拿到她面前。
郑宜把药吃了进去,然后拿过一边桌上放着的茶杯,就着把药咽下。
“王上恕罪…臣妾今日不过依制去给太后娘娘请安,至于不请太医…是因为…”
“咳咳…”
“是因为你想要以你的可怜博得朕的同情么?”
“是因为不能丢了郑国的脸面。”
“好一个知情懂礼的郑国公主啊,你是不清楚自己是个什么身份吗?一个败国公主,哪来的这么大气性?”
“这样的公主,不一直都是陛下想讨来的郑国明珠吗?郑国兵败献女,不过是想要化干戈为玉帛,难道为防生灵涂炭,郑国和亲还有错?您可以折辱郑宜,我一个女子如何都可以…只是我郑国无辜,郑国的百姓,就更无辜!”
“郑国公主牙尖嘴利啊!都给朕滚出去。”穆封一挥手,所有刚才跪在地上的诚惶诚恐的侍儿都退了出去,他们却如获大赦。
“不是说如何都可以吗?那请郑国公主伺候你的夫君,就寝吧。”
郑宜突然僵住。
“还不给本王宽衣?”
那一瞬间,郑宜好像觉得自己的天塌了。这就是嫁人后的感觉吗?没有自尊,没有人保护,没有人哄,没有人爱,还要日日面对一个别国伐自己母国的君王,时时揣摩他的心思…
郑宜一步步走了下去,只因为身体虚弱而步伐有些不稳,她的手拉在了穆封的腰带上,一扯时手随着微微的颤抖。
“公主方才不是很厉害吗?刚才不是还一套一套的吗?怎么到了这个时候,就吓成了这个样子,郑宜,你不是很有心机吗,展示的时候到了。”穆封就那样盯着她,直到郑宜红了眼眶。
“好啊,那就请王上不要嫌弃臣妾伺候不周了。”话一停郑宜就把穆封的外衣扯了下来,略缓了一刻便温和的褪下他的内袍,接着去拉他的腰带。
她终于勇敢的把所有的羞恬,全部抛在脑后,告诉自己如今不过一场噩梦。
终于,只剩下了一件中衣。
郑宜松了一口气,以为根本就做不到的事情,如今实现了。
“那你呢?”穆封看着她身上穿着的一件襦裙,目光不断在她身上打量。
“还是让朕来吧。”穆封的手在她身上不断的撕扯着,终于襦裙的领子也被他拽的不整了。
她上半身的腰带被郑宜死死的护着,只到她的嘴唇都咬出了血,那眼眶里的眼泪,却没有半滴掉下来。“放开我,放开…”郑宜不停地挣扎着,“你有你的后宫,你去找谁不好?非要今日来要我伺候,放开我…放开”郑宜感觉穆封于她身上不断移动,而她瞪着一边的帘子,四肢却失去了力气。
郑宜视角
天哪…为什么要我这么绝望的活着,来到这里,没有人待见我,没有人宠着我,为什么要来这里和亲,郑宜,你到底还知不知道你是谁!
一直忍着的眼泪终于还是落下了…郑宜的嘴角拉住了戏谑的笑,像是极端的自讽,没有任何希望。
穆封的唇贴在了她的唇上,舌探入她的口中,尽情的享受她的甘甜。
郑宜闭着眼睛,觉得从未有过的耻辱感充上了心头。
而在那之后,出人意料的事情发生了。
穆封只是躺在了她的旁边,什么也没有做,一只手揽着她的腰,另一只手抚着她的鬘发。
“你身上的味道很香。”郑宜背对着他,不知道是什么心情。
耻辱吗?难受吗?心痛吗?可她就像一个玩物,什么感受也没有了…
“陛下,和贵嫔晚间发了高热,想请您过去看看。”
郑宜身子一颤,却马上恢复原样,原来,最后就连他这个人都留不住。
“告诉太医去瞧她,朕又不会瞧病。”
他慵懒的声音传了出去,觉着她还在发抖,随即一只手扳过郑宜的肩膀,让她转了过来。
他一只手放在了郑宜的额头上,却觉着滚烫无比,他一蹙眉,马上喊道“来人,传太医。”
“不必了陛下,这是正常症状,不如您还是回去吧。”郑宜压着嗓子里不适的感觉,睁眼看着他。
“臣妾身子太弱,一直在用抗寒的药时时调理,但这个药吃后,就会发高热,神志不清,不过缓个一日就可以恢复原样,所以您还是回去吧,免得过了病气给您。”
“要过病气,方才就过了,不差这一会儿,不过你的性情,朕很欣赏。”穆封看着她的眼神满是深意,揽着她的身子的手抱的更紧,“冷吗?”
“不冷。”郑宜几乎嘴唇都在颤抖,但不愿示弱。
“只是嘴硬,过来吧,还是朕的怀里暖和些。”穆封把她搂在了怀里,郑宜靠在他的中衣上,柔和温暖像一盏暖炉。
她的手拽在穆封的袖子上,因为不敢像拉兄长一样拉他的手,就这样,郑宜终于在恐惧害怕,煎熬羞腆中,入睡。
第二日。
郑宜同平常一样,二更天醒,穆封仍在睡着,按理来说,穆封应四更天,起身上朝,而郑宜摸了摸身上浸湿的内衫,轻轻的从他身上让了过去。
郑宜换上了一身月白长裙,上面白蓝相间,有些像月宫上的广寒宫仙子。
平常这个时候,她应该在帮皇嫂抄佛经,而现在,她却只能坐在这里,捧着一碗清茶,遥看天际。
郑宜斜倚在床榻上,看着这个大燕的君主,她自小听了很多关于他的传言,听说他十岁时,便得师长赞赏,说是有帝王之才,而他继位后,所受百姓赞不绝口,皆说他是难得的大燕明君。
而自己的兄长,则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昏君,他不仅耳根子软,而且关于治国方面的事情,有的时候还会拿来请教自己。
坐在盏前,拿起从前用的墨毫来,当她执着墨笔的手停时,已是一个时辰后,她抄好了整段的经书。
字体描的是极好看的簪花小楷,看着清丽无比。三更天要过了,她还是重新回到了床榻边,睨着穆封的睡颜,笑了起来。
这就是她的夫君了,今后也是了。
可他是那样的喜怒无常,经常让郑宜摸不着头脑。
四更天时外面有宫人低喊道陛下这时候该起了,榻上的穆封听到了,按揉着太阳穴要起来。
“王上,臣妾服侍您更衣吧。”郑宜撑了一只胳膊看着她,目光柔和温暖,像仰望苍穹的碧落。
“你醒了,如何不继续睡?宫中如今没有皇后,不必晨省,昨儿发的高热,今天记着请个太医好好瞧瞧。”穆封一边穿着衣裳,一边吩咐。
“臣妾明白。”
“你这身衣裳是什么时候换的?”穆封看着她,饶是他见惯美人却不曾看到过郑宜这样的清冷模样。
“二更天臣妾就醒了,因湿着不好受,便换了一身月白色的。”
“你喜欢芙渠?”
“这是臣妾母后最爱的花,臣妾最爱的是桃花。”
“原来如此,好好歇着吧。”说罢穆封就推门走了出去,徒留郑宜一人留在原地。
郑宜仍是躺在原处,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却不知该说什么好。这就是她的夫君,如此冷漠无情,看似昨天对她温情万种,今日就变了一个样子。
“来人。”郑宜就是那个清醒冷静的人,在一番不解之下,她还是起身清醒的去准备觐见太后。
仍是一衣月白色长裙曳地,外面同是渐变蓝色的外衣,看起来清冷孤绝。
而郑宜身上无法脱去的仙子似出尘之气,远离俗世而不可捉摸。
这玉兰花的头饰正巧是静蓝色,而郑宜一副打扮下来,容颜姣好,无一能比。
“这时候尚早,太后定还没起来,您可以再歇一刻。”
“若坐辇早了,倘若是走去呢?”郑宜手里拿着一对玛瑙的耳坠,问。
“那时辰正好。”
“静云离太后的未央甚远,走去正好吹吹风,昨日挑的宫女庆芮,同我去请安就是。”
居然是庆芮!碧桃,碧染两人愣在原地。龙潭虎穴,她就要带着庆芮去?
“公主!”碧桃上前一步,惊讶中带些不解。
“慎言。”郑宜已经把手搭在了庆芮的手臂上,向外走去。
那些所珍爱的人,所爱护的人,不一定一定要风雨与共,而要尽全力去守护,所谓的在乎的人,郑宜都不会带她们去
涉险…
郑宜最大的优点和弱点,竟是同样的—她太聪明。
一路,庆芮都是诚惶诚恐的跟着她,好像郑宜能吃人一样。
“暮兰。”
“规矩。”
叫暮兰的宫女上前一步,近了郑宜几步,然后低语提醒“今日您初见太后,应行九拜中最大的稽首礼,再者,宫里有几个比您高的,分别是柳贵妃,皙妃,和贵嫔,蒋贵嫔,还有与您同位的瑶婕妤,四妃中其余三妃还未有人,所以如今后宫贵妃独大,依傍柳家更是如日中天。”
“柳贵妃跋扈,皙妃却很忍让,在宫里把持着协理六宫的权,深得陛下的心意,和贵嫔得宠,蒋贵嫔清冷如冰,还有这几日,一直受宠的魏美人,和徐美人。”
“知道了。”
“说起来这徐美人也很奇怪,她是齐国选进的家人子,却不知如何得了陛下青睐,一封就是才人,这几日侍寝,又晋了美人,昨日得号—一个荷字。”
“还有就是这徐美人。”
郑宜开口便接了下句“与和贵嫔不和。”
“您怎么知道?”
“你已经告诉我了。”郑宜一笑,向前走去。
“哟,这就是昨日新进宫的郑婕妤啊?真是好风姿。”
“柳贵妃娘娘万安。”郑宜闻言下拜,看着面前穿着桃红衣裳的柳贵妃,不卑不亢的笑着。
“这身衣裳真是好看…就像天上下来的仙子一样…不过太后素不喜玉兰,婕妤初来乍到,难道是不清楚?”
不喜玉兰?现在回去换已来不及了,这下若是想不出办法应对,今日的晨省就要得罪太后,不,正如她所言,自己初来乍到,根本开罪不起,怎么办…到底应该怎么办?“多谢柳贵妃娘娘提点,臣妾明白了。”
柳贵妃意味深长的一笑,接着走了进去。
郑宜袖下的手攥紧了,余光一扫间,看随着几位宫女带着的头饰,那是郑国的样式,也算贵气大方。
“先去偏殿,我身子有些不适。”她迅速的吩咐身边的暮兰。
“把你们头上的头饰都摘下来,这一套玉兰的装扮,全都得撤下去。”
“这对钗若是撤下去了,您就是衣装不周面见太后,这也是大罪啊。”
“若犯了太后的忌讳,第一日就留下了这样的印象,才是大罪,外面枝头的桃花可以作簪花,再加上今日这些普通陪衬,应当是可以了。”
妆台前,几个宫女迅速的帮她换了装束,一炷香后,准时正殿请安。
“臣妾静云廷婕妤郑氏,拜见太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好一个聪慧的郑婕妤。”太后看着她的眸子里满是冬日的寒,白雪一样的冰到了骨子里。
郑宜跪在原地,不言不语。
“臣妾就说郑婕妤聪慧,必定能找到法子补救的。”
“郑婕妤行事倒是有趣,先是头簪玉兰顶撞哀家,却半路悔了,偏殿去换了这幅小家子装束,你说,你该当何罪!”太后一巴掌拍在搁茶的盏上,像是怒极。
“臣妾不敢。”郑宜端正跪在原地,面色如常。
“不敢?那你现在做的是什么,来人,给我拖下去,宫规处置。”
“太后娘娘,您这般处置,陛下会心疼的。”一旁坐的柳贵妃看戏的模样,“再说,郑婕妤若是真挨了那二十下廷杖,还不早就香消玉殒了吗?”
“那贵妃说,应当如何罚呀?”
“这…臣妾只是觉着,这板子终究还是委曲了婕妤,不过婕妤既然开罪了太后,终究是要罚的,这样,才能以儆效尤。”最后的四字咬的很重,像是嫉妒的口气。
真的要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