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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7、一曲新词酒一杯2 ...

  •   秋白望她半晌,后命香缘弄玉两个亦退下,才说:“当真是极好!小娘娘操心官家无人侍奉,今日一个养女,明日一个姑娘的往福宁殿送,全都被官家送了回去!如今官家这位贤良淑德的圣人亲自给官家举荐人,还是她的本家表姊,官家若推拒便是不顾圣人心意,不顾国本,官家若收为娘子,你以为那些台谏会赞我举贤不避亲吗?他们只会指摘我一味利己,结党营私!您今日听姨母几声抱怨便来寻我,明日姨母再同您说表姊位分不高您是不是还是要来寻我?若姨母说表姊欲做圣人,我是不是亦要拱手相让?”

      闵氏闻言怔忡,忙起身说:“我哪里是这个意思?我只是希望你多个能说贴心话的人…”秋白哂道:“很不用。莫说如今我身侧内人忠心耿耿,便是表姊真入禁庭,还真的能与我一条心不成?她自小事事欲争,样样求最好,她入禁中,与众娘子争高低,到时我怎么管束?我若轻纵,旁人会说圣人护短,处事不公,我若重罚,旁人则会说圣人不顾亲族情谊。她不会是我的帮手,只会是我的掣肘。”

      闵氏听后,皱眉道:“你说的是。此事是我糊涂了,一心以为你在这里难熬,想送个可信的人来陪你,却不料这里面还有这样多的门道。”

      闵氏顿了顿,悄声问:“官家待你好吗?他可常来看你?”秋白握母亲手,松口气说:“母亲今后莫轻易听信人言,尤其是姨母。姨母于母亲不如意时落井下石,如今母亲扬眉吐气她倒上赶着来攀附,可见她品行低劣,母亲今后还是与她少走动的好。至于我与官家…”秋白颔首,勉强笑了笑:“自然是好。否则他也不会力排众议立我为中宫了。”

      闵氏欣慰道:“那就好,我只怕他待你不好,他又是官家…你总不好同他拧着…对了,你爹爹的病好了不少,近日还有不少人过府来探望,我们都依着你的意思,一概不见,那些礼品亦一概不收。你爹爹说,官家赐了他宅第良田,他已然感恩戴德了,其余的无功不受禄,不会收的。”秋白叹息说:“爹爹是明白人。爹爹任的是闲职,无为便是最好的作为,官家如此厚待,我们不要辜负才是。”

      闵氏连连点头:“是,我们都记下了,不会给你添烦扰。”她复望望外间天色:“到时辰了,我便先出宫了,圣人…多保重。”秋白起身,仍旧如常施礼,“母亲亦是。若有任何难处都可入禁中来寻我。”话毕后,她亲自送闵氏到坤宁殿门口,并叫平日最伶俐的内侍送她出宫。

      夕阳西下,禁庭如常静谧。晚膳过后许久,那位送闵氏出宫的内侍忽地入殿禀报说:“奴有一事欲告于圣人。”此刻香缘恰巧入内,“圣人,您前日命奴去查的事有些眉目了。”

      秋白颔首,挥手命那位内侍先下去,她问香缘:“如何?”香缘答说:“的确奇怪。周娘子进补比之寻常娘子多出两倍不止,太医劝过亦未有改善,吴娘子所言的确有几分可信。奴今日去与周娘子身旁的内人闲谈,她说夏娘子时常说起进补的好处,说进补多孩子会康健,周娘子向来信任周娘子,便事事照办,当真是言听计从。”

      秋白颇有怒色:“夏娘子糊涂!周娘子如此信任她,她却为得周娘子腹中骨肉而费尽心机!去细查此事,端倪不够,要真凭实据,先命太医好生给周娘子调养,至于夏娘子,近日阮玉薨逝,命夏娘子领诸尚宫抄经书百卷。”

      香缘问:“这样会不会…让夏娘子有所戒备?”秋白苦笑:“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她的心思太过明白了,连吴娘子那样的直肠子都能瞧出来。若如此能让她警醒,亦算是一份成全了罢。”

      香缘应“是”,又上禀了些许杂事,才退出去。方才那位内侍又入内,秋白笑说:“可是母亲又说了什么?”那位内侍说:“禀圣人,夫人并无话,只是您表亲家的姨母带着本家姑娘入了禁中,原是等候圣人召见,一听圣人无意召见,便说要寻人做主,夫人拦不住,没了主意,又怕圣人知晓会迁怒于她,便…便只好先回家去请主君拿主意。”

      秋白直直站起身来:“现下人在何处?”内侍叩首:“奴已遣人去四处寻找,只是因是圣人家眷,不敢声张,如今尚未有讯。”

      秋白望案上茶盏,眸光转冷:“看来我这个圣人是做的太温缓了,没得让众人都以为我压不住这禁庭女眷了!”众内人闻言下拜叩首,秋白吩咐香缘道:“你往小娘娘处去,弄玉,你带着尚服局新制的襦裙往各阁走动,不要惊动众人。”

      说话间她便已往外行去,香缘追上问:“圣人要去何处?奴命人备辇。”秋白摇头:“不必,你自去小娘娘处探个究竟,若人真在那处,便先带回来押下,并同小娘娘说,我改日定亲去请罪。”

      香缘应下,追问:“那圣人此刻要去何处?”秋白无奈睨她:“想做官家的娘子,除福宁殿,她还会去哪儿?”香缘怔住:“她怎么敢?私去福宁殿见官家是大罪,再者说,福宁殿有蔺尚宫,岂会让闲杂人等侍奉官家?”秋白哂道:“跟了我这么久,吾以为你长进许多,却不想你心思单纯至此。她是圣人表姊,可是你口中的闲杂人等?”

      香缘闻言气恼万分,然而只得先转道往小娘娘处去。秋白至福宁殿时,只见她的那位卫姨母正殷勤的同今上说话,她的表姊就站在一旁,笑容谄媚。她摒退左右,只听她那位姨母大言不惭道:“官家,圣人于家中就与我家夏姐儿最亲厚,如今圣人说,官家身边可不能少人伺候,才让臣妇带了夏姐儿来见您,只望官家您看在圣人的面上,就…”她话还未说完,殿门便大开,四周的内人敛声屏气,秋白愠意已显,“我竟不知我还说过这样的话,有过这样的安排,不知曲夫人从何处听来?”

      卫氏见她便白了脸,拉着自家姑娘跪下来,依旧赔着笑脸:“这些话自然是圣人母亲同臣妇说的,臣妇待圣人一片真心,圣人可别误解我。”秋白轻蔑侧首的瞥她:“当真?如今已然漏夜,宫门已闭。不如明日一早吾便将母亲请入禁中,问一问她可有同姨母说过这话?”

      卫氏闻言又改口道:“不…不必了…大抵是我…臣妇记岔了…”秋白冷涔涔笑道:“记错了?自家姑娘的终身大事,您都能记错?若我再迟些来,明日禁中多一位娘子,您可还会来同我说您记错了?”

      卫氏语无伦次,此刻曲氏膝行向前:“妹妹…不…圣人…母亲只是希望我嫁的好些,才会出此下策,既然圣人不愿,那我便同母亲出宫去,今后再不来搅扰圣人…”

      秋白闻言怒极反笑,俯下身来说:“表姊真真是心思缜密。就算是攀附不得亦要再害我一次。既然如此,表姊可莫怪我狠心,既然表姊说是吾不愿,那便是吾不愿罢。吾自不会容品行不端、勾当外男之人服侍官家。不仅如此,我还会告知外命妇等,曲家二姑娘言语不当,德行有失,暂不宜出嫁,不如先入寺庙修行几年,待她静了心再嫁人。”

      曲氏顿时没了方才的柔弱:“你…你真是没了心肝,当年你与你母亲落难,被嫡出的妹妹压的毫无地位的时候,是谁收留你的!如今你妒忌成性,还要毁我姻缘,你…与你那母亲一样,用了下三滥的法子…”她说至一半,才发觉今上在此,不得不重新改去原来模样,可怜巴巴道:“奴只求官家做主,圣人是断然容不下奴了,请官家给奴一条生路吧!”

      今上点头,似郑重思虑此事后才说:“朕以为圣人的处置十分妥当。不过曲姑娘焦躁,几年只怕除不了她的火气。佛门清静,曲姑娘若皈依佛门,今后定然会有所大成。”说罢他吩咐道:“蔺棋,带曲氏出宫,即刻送去清心寺。”蔺棋早带了殿前司的人候在殿外,闻言即入内,不容曲、卫两人哭闹便将人捆了带出去。

      殿中终于缄默,秋白施礼道:“今日惊动官家,是妾之罪过。不过今日天色已晚,妾明日再来请罪,叨扰官家,这便告退。”今上起身,疾走几步挡住她:“许久未见你如此了。”秋白凝视他半晌,才发觉自己方才失态,不禁垂首笑道:“着实是失仪,妾这便回去思过。”今上揽住她,笑说:“卫氏所言不堪入耳,惟有一语尚可听。”秋白回想后仰首望他,似充耳未闻:“何言?”今上含笑将她打横抱起往寝殿走:“既是想不起,就该罚了。”

      翌日。禁庭对于帝后失和的议论亦因为秋白留宿福宁殿而止,秋白晨起服侍今上更衣时,见内人们均一团喜色,无奈道:“最近有甚么喜事?可是福宁殿涨月钱了么?”

      蔺棋闻言笑道:“现下倒没有,如圣人肯为奴等向官家陈情,奴等感激涕零。”秋白因昨日事,亦未上纲上线,只笑斥道:“你们昨儿犯了那样的糊涂,我不罚你们已是赏赐,竟还敢来讨赏!”蔺棋笑说:“既都是肉体凡胎,哪能有不关心则乱,丝毫不犯糊涂的人呢?”

      秋白为今上整衣襟的手一滞,后理好今上亦笑说:“今日朝堂上恐要好生热闹一番,你等我一起用午膳就是。”秋白闻言倒习以为常,“妾回去回同母亲好好说说,无端生事,倒要让官家受罪,听那些台谏聒噪几个时辰。”今上不以为然:“令慈所行甚善,朕颇喜之。”

      说罢他便往垂拱殿行去,秋白叹息道:“官家真真是第一会受谏之人。明知要听聒噪还能如此笑脸相迎。”蔺棋上前道:“圣人明白了这么些年,规行矩步,未有丝毫行差踏错,官家不赞许,亦不欣喜,反而今日圣人有了过错,官家反倒欢喜,圣人以为为何?”

      秋白讶异,偏首问:“愿闻蔺尚宫高见。”蔺棋遣退内人,笑道:“奴哪里有什么高见?人之常情而已。官家自然不希望自己的妻子是一个不会犯错的神袛,是一尊菩萨,反而昨日有喜怒哀乐的圣人,才是他想要的妻子模样。圣人自以为不给官家添烦扰,贤惠能干便能让官家欢喜?圣人错了,官家想要的从不是一个完美无缺的菩萨,而是能够处处体谅他、与他共进退的妻子。这些年,一直都是圣人以无瑕无错在护官家,可在官家心底,本不该是圣人护他,而该是他护圣人。一直活在圣人的庇护下,他并不安心,反而会觉自己无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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