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悱恻》Volga

17、17.

　　1.
　　“请你活下去。”
　　如是说。

　　2.
　　人的一生会经历三次死亡，第一次是在身体停止生理反应的时候，从生理学角度来讲的死亡。第二次是在葬礼上，社会地位将被消除。当世界上最后一个记得你的人死去时，是第三次死亡。

　　3.
　　旁边的人都看不见我了。
　　虽然我站在土地上，但是感觉不到草尖在脚底下挠动的搔痒。
　　虽然我认识在场的所有人，但他们好像都不认识我了。
　　他们朝着我的黑白照片鞠躬，穿着黑衣弯下腰的样子像是在劫后余生。

　　4.
　　我记得底下人头攒动，黑压压一片，极致的高度使得从上往下看仿佛置身深渊旁侧。
　　三百米下面传来喊声与呼声，红色的消防车占据了大部分空间，好像有人从上面下来的样子。
　　光的传播是很显著的。下面闪光灯不停，随着强烈的呼声。
　　[你快跳啊。]
　　那时候好像世界上只有我一个人，万物已死，于是世界再无意义，挥手告别。
　　我记得最后看见的场面，是地面上隔了十几米的人脸，混杂着兴奋与恐惧，像是恶魔在微笑。

　　5.
　　[我活不下去了。]
　　在咖啡店，有个小女生这么对她同伴说。
　　[不要失去生活的希望啊。]
　　那个女生摇了摇头，眼睛里有像是已经死亡一般的光芒。
　　[想死的想法是不对的，会失去一切。]

　　6.
　　那个男人站在这里已经整整一天了。
　　衣冠不整，头发邋遢，胡子几天没刮过的样子。
　　没有人有时间和闲心去和他搭话。
　　他几次踮起脚，又踌躇地踩到平地上。
　　江边不冷么？

　　7.
　　[他生前是个和善的人...]
　　同学这么和我的父母说。
　　人影叠重，一天逢迎下来，我发现了许多我自认从未发现过的优点。
　　葬礼上来了整个班级的人，来参加不熟的同学的葬礼。
　　算了，记得吃好喝好。

　　8.
　　我看着父母。
　　医院里是纯白色，妇科的指路牌很人性化地装饰成了粉色，上面有一个微笑的女人。
　　[你都这么高龄了，再怀孕要当心...]
　　医院里进进出出的都是病人，但也有一些不是病人的病者。

　　9.
　　我的弟弟出生了。
　　准确来说，是我的父母的第二个孩子出生了。他笑得很开心，好奇地用手去触碰摇篮顶的玩具。
　　玩具发出很清脆的响声，悦耳如同他的童颜般。
　　父母很幸福的样子。

　　10.
　　他长大成人了，很帅气也很高。
　　他很孝顺，心理健康，阳光向上，比他的哥哥活得更好。
　　他会过得很好。

　　11.
　　我再也找不到任何一个认识我的人。
　　我认识的人有很多，但我也找不到他们了。
　　我有活过么？

　　12.
　　我坐在高楼最高处俯瞰，城市灯火通明
　　。
　　上方是无际的夜空，下方是烟火色的人间。

　　13.
　　我想死。
　　但我知道我没法再多死一次了，哪有这种便宜可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