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烬余生》离离lily

4、第四章 古怪的癖好

　　骊山别院建在云岭以南的一片腹地之中，群山环绕，极为隐蔽。整片园林仿照秦阿房宫修建，富丽堂皇，精巧无比，是以取名骊山。
　　十多年前，云昊天想要招纳叶无踪时，曾许诺给他三个无法拒绝的条件。其中一个便是让他在众多宫院中任意挑选一处作为宅邸，他一眼便相中了这骊山别院。精巧倒在其次，要知道闲云庄富可敌国，几乎所有的宫苑都在此之上，而他唯独钟情这里，很重要的缘由是因为这里有一个极为对他胃口的东西——温泉。

　　名震天下的闲云庄右司马叶无踪不爱美人，不贪财富，不恋权力，唯独爱干净。这毛病他打小就有，长大之后更甚，衣食起居、坐立行走，无论何时何地都要干干净净、一尘不染，就连杀人也不例外。为了维持整洁，他极少出手，不到万不得已绝不动用自己的佩剑，而一旦出手便干净利落，一滴血都不会溅到自己身上。但饶是如此，每当他杀完人，回到家中，还是会立即泡个澡，以求洗去身上的血腥气。

　　所以这地方于他来说当真是再合适不过，只是还不甚完美——偏偏他除了有洁癖以外还是个完美主义者，即便外出暂时落脚的地方他都不能将就，更何况这是他打算长期居住的地方。于是遣了能工巧匠加以改造，欲取温泉地热将其改造成为一座巨大温室，花费经年之久终于建成。改建后的骊山别院仿佛与世隔绝开来，在严冬里形成了内外两种截然不同的景致：院外大雪无痕，寒风凄凄，锥心刺骨，院内却是野草闲花，呦呦鹤鸣，一片春意如许。

　　温热的水汽蒸腾，叶无踪泡的有些乏了，招招手，有小童过来，递上松松软软的袍子。松香木质的地板一直铺到院中，印着他湿淋淋的足迹，至亭前忽然消失，原来他已卧倒在一方软榻之上，早有侍女备好酒水，琥珀色的酒盛在琉璃杯盏中，抿一口，唇齿溢香，贪两杯，醉眼迷离。

　　两只豢养白鹤在水汀之间悠然起舞，令人心旷神怡。此情此景，只让人打心里觉得纵使立刻死去也是心甘情愿了。所以当那一剑刺过来的时候，他连躲都未躲，闭着眼懒懒地饮完杯中的最后一滴酒，然后才心不在焉地将酒杯向身侧轻轻弹了出去。

　　以卵击石，这无疑是对刺客的一种不屑。那蒙着脸的刺客显然感受到了这种蔑视，因此杀意更浓。酒杯与剑锋相触、刺破，瞬间崩裂成碎片，而剑却一刻不停直指而来，眼看到他颈间，却突然停住——
　　那刺客的喉咙间赫然插着刚才酒杯的残片，血还未及流出，人已经咽了气。倒下的前一秒，他的眼里还充满了疑惑与惊惧。

　　立刻有几个与刚才打扮不同的小厮过来，用麻布将尸体裹住抬走。洗过地板，燃起熏香，只片刻须臾之间又是一片祥和惬意，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他是顶尖的杀手，杀的人很多，想杀他的人自然也很多。这些年来，比这更为凶险的刺杀数不胜数，他早已习以为常。从没有过一次失手，若是有一次失手他便活不到今天。人人都知道他自负，人人都知道他的身手足以令他自负。所以他从不设防，甚至懒得知道他们的来历。

　　“可惜了我的酒杯。”
　　叶无踪叹息道。

　　酒杯倒还有个有趣的来历。
　　五年前，在萧无影还是个浪荡游侠的时候，游历西域途经波斯国，入乡随俗的他化妆易容成浓眉高鼻的波斯人，却不想竟被出游的波斯国公主看上，直接绑进宫要他做额驸，原本以他的身手要开溜简直是小菜一碟，可当他看见公主的随嫁物品中竟有这样一对宝贝时，便立刻放弃抵抗、束手就擒。结局可想而知，大婚当日，额驸竟凭空消失，连带着不见的还有一对酒杯——时至今日在波斯国仍是桩悬案。

　　原本一对绝世珍品，如今只剩下一只，当真是举世无双了。

　　“罢了，就当打碎的是他的那只好了。”
　　反正他萧无影也不懂喝酒，这对酒杯自从带回来就被他束之高阁、留作观赏，要不是叶无踪和他打赌赢来一只，这酒杯可就要蒙尘了，简直暴殄天物。
　　这么一想，叶无踪立刻心情愉快起来。不一会，另一只一模一样的酒杯送到他面前，斟满酒，他心满意足一口吞下。
　　殊不知，另一边的萧无影可当真是头疼的要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