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序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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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章元年，是尚宫局的宫女垂儿第一次见到刘容的时候。
那是六月端午宴，夏蝉在石榴树上鸣叫，热气扑卷到了廊下，垂儿和一列捧茶的侍儿在听管事姑姑作最后的入场提点。
“一会儿进了麟德殿，眼别乱瞟，当心污了贵人们的眼，脚步都给我仔细着，别脏了贵人们的耳朵。”
宫女们齐刷刷地低头应：“是。”
掌事姑姑昂了昂头，摇把扇子边走边审视她们，稍稍带了些年长的傲气，当她走到垂儿跟前时停下了脚步。
“垂儿，知道你一会儿给谁侍茶么？”
垂儿稍稍攥紧了茶托，把头压得更低。
“留心了。”
见她不说话，姑姑又笑了笑，这个提醒没多大好意，反而有些幸灾乐祸。她不紧不慢地从她身旁走过去，走到最前头时冲不远处的首领太监王伴伴点了点头，再对她们一挥扇子：“行了，进去罢。”
“垂儿，按这顺序，你该是排到刘婕妤。”她身后有个好心的宫女低声道，“那位主儿平日有些难侍候，可这会儿是端午家宴，她没空注意你，你别怕。”
她若没空注意，那可就遭了。垂儿暗暗想着。
正说着，她们这列宫人就已经从小门入殿了，垂儿便没应她。四周琳琅满目的声色此时都变得有些模糊梦幻，垂儿停在刘婕妤身后，望着她的重重云鬓，不禁遐思了起来。
在她眼前的这位刘婕妤刘容，珠镜殿的主位，是宫里炙手可热的红人，当今建章帝杨政身边除了一个身体孱弱不理事的皇后，再下来就是她和另一席的崔婕妤了。这位主子不同于崔婕妤那样和蔼，而是娇蛮任性，阴晴不定，极难应付。这是据伺候过她的宫人说的，所以面对她时需要提一万个心眼。
但很不巧，怕什么来什么。
垂儿没想到刘容会冷不防回头看她，更没想到自己会被那双神采明亮的星眸晃到，竟愣在那不动了。
而就在这一刹那，刘容已经很不高兴了，她刚用完凤梨酥，正愁没茶解渴，谁知身后的宫女儿就跟木楞子似的杵着。
“姑娘？”刘容身边的大丫头明月不断用眼神提醒她。
垂儿终于回神了，坐在前面的刘娘娘则狠狠撩了筷子，顺带把旁边的小碗也打翻，碗里的汤汁眼看就要撒出来。。
接着几乎是比一刹那还要短的瞬间，只见身后的人箭步上前，一只手将倾斜的碗硬生生扶正，另一只手高高举着的茶盘竟也没倒，只是晃了晃。
垂儿惊讶于自己的反应，忙退了小半步：“里边还有未用完的莲子羹，这样洒下来，该把您衣裳弄脏了。”
“……哦。”刘容话里听不出什么情绪，更像是发愣。
“……好了姑娘，你把茶放这儿，我来罢。”缓过来后，刘容身边的大丫头明月提醒道。
垂儿这时才想起自己的事来，放下茶盏说：“那娘娘慢用。”说话时，她不动声色地将袖子卷起一小截儿，露出里边手臂上鲜血淋漓的伤痕，趁宴会人杂，只稍稍一瞬又放下了，然后转身告离。
“你等等。”
垂儿脚步一顿，心说坏事就遭了。
这时却听到刘容含笑说了句：“赏。”
垂儿脑子里嗡嗡地响，连怎么出麟德殿也不知道了。
这回她走了一步极险的棋，可她只能那么走，不然一定会被折磨死。尚宫局里滥用私刑的事不只一桩一件了。劳烦刘婕妤刘娘娘心情好，精力好，抬抬眼皮，管管这事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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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后的次日，垂儿受召入珠镜殿问话。
“扰娘娘召见，奴婢是尚宫局的茶水宫女儿，”垂儿朝上郑重磕了个头，“奴婢知道娘娘要问什么，求娘娘就奴婢一命。”
刘容没叫起，笑觑了眼旁边的明月：“人家可比你强多了罢？”
说完闲闲往后一靠，算是默许了回话。
原来这事儿要从刘容怀疑私底下有人说她坏话说起。
“前几日，听姑姑说您要查宫里编排主子的下人。”垂儿边回答，边观察她脸色。
明月道：“姑娘，长话短说，娘娘没闲工夫听别的。”
垂儿心一横，又朝地下重重磕了个头：“这事儿，本不干我们老实丫头的，谁知尚宫嬷嬷好大喜功，偏说我们这儿就出了几个舌头长的，非揪不可。她那日传我们到厅里问话，可确实没做过的事，哪里问得出来呢。眼见天黑了，我们几个还是在那干站着。那日恰巧是奴婢当差，便禀了她出去续烛火，谁知刚离开半刻，那头就定下来说是奴婢编排主子的……”
说话间，刘容已叫明月过去验她身上的伤。
垂儿续道：“这事儿奴婢不敢认，她们就逼奴婢认，这几日折腾下来奴婢已经去了半条命。娘娘，奴婢的命虽是小，可尚宫嬷嬷欺瞒您是大，盘查的事儿虽过了，可动用私刑却没间断。奴婢如今将实情告知您，也是想若尚宫嬷嬷知道了事情败露——大概会以此为戒，更效忠娘娘了罢——只求娘娘救我！”
明月验完伤，回到刘容身边点点头。刘容有一时没说话，只凝视着她：“你最后说的几句话，是谁教的？”
“是奴婢自己想的。”
刘容不置可否，又笑了一下：“你倒有些胆色。”
垂儿不知她的笑容里是什么意味，但只要她肯让她在这里陈情，就是有余地的。
“奴婢只是在赌，把命交给娘娘，是奴婢之大幸。”
刘容轻轻哼笑了声：“可你的命于我却没什么用呵。”
“奴……” 垂儿停住话，想着主儿像是听腻了赴汤蹈火在所不惜这类陈词滥调，可除了这些，她又有什么可以回她的。
刘容扶着椅子起来，施施然走进了内室。直到垂儿听到厅内没什么响动了，才见有宫女领她出去。
“行啦，别跪了，珠镜殿二门外还缺个差使，咱娘娘疼着你呐。”
就这样，垂儿开始了在珠镜殿当差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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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序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