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肆·花时旧》苏源本人

1、（一）

　　最后一役。

　　朔方城下，安圣的兵马已经排的密密匝匝，鹅毛大雪纷纷扬扬地落下来，将城下的军队遮得望不到边。

　　南姚昔日高高在上的君王，此刻颓废地倚在城墙边上，抬手示意我过去。

　　风雪凄厉，城楼上竟也给铺上了薄薄一层，我小心地踱步过去，走到穆何身侧。

　　从这个角度看出去，刚好可以瞧到安圣的主帅阵营。

　　“心有不甘吧？”穆何突然发问，“苏卿在琈宫也是数一数二的人物，如今一腔抱负不能施展，却要在这里陪孤等死，可曾后悔？”

　　说了这话的穆何眼里还是含了一丝笑意的，仿佛这样就能隐去他心底的紧张。

　　说到底，他也不过才做了一年的君王，在先王驾崩，内忧外患的时候骤然接任，尚未褪去为世子时的青涩。

　　一年前，我奉师命下山，协助穆何抵御安圣的入侵。可惜南姚气数已尽，这一年来节节败退，如今竟是弹尽粮绝，重兵围城。

　　前几日师父已传来密信，命我必要时可舍弃南姚，尽早脱身。只是，我不想认输。

　　再抬头，穆何脸上依旧是快要挂不住的笑容，眼神也有些飘忽。我望着他的眼睛，郑重地，一字一顿地回答他：

　　“不会死。”

　　穆何的眼睛亮了一亮。

　　“我们都不会死，”我重复着，沉沉地望了他一眼，“有臣在。”

　　说出这样的话，很大程度上来源于我的自信。虽然师父更愿意把它描述为自负，但是迄今为止，我坚持的事从来没有输过。

　　至于其他原因，大概是因为穆何。

　　南姚向来远离纷争，山高水阔。而先王又正当壮年，且只有穆何一个子嗣。穆何自出生以来，虽有良好的教导，却从未真正接触过什么斗争，更是不懂什么人心险恶。

　　一年前，渭河突然泛滥，南姚万顷良田毁于一旦，瘟疫蔓延。先王不幸染病而亡，朝中群臣也死伤过半。一时间，整个南姚朝堂竟无以为继。

　　穆何在一片慌乱中继位，却仍能头脑清醒地想到曾经与琈宫的一点渊源，请来了琈密令和瘟疫良方。

　　内乱尚未平息，安圣却伺机而动。等我赶到南姚时，安圣已经攻下了一半的城池。

　　难得的是，穆何不过十八九的年纪，却有超乎常人的毅力和能力，将朝堂事务安排的有理有序。虽然在我看来是有些力不从心，却让本该大乱的朝堂还算规整。

　　如果是太平的时候，穆何他本该是个很好的君王。我不想输，穆何他这样的人物，也不该就这样输掉他这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