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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小叫花子 ...


  •   “张启山你够了!你这亲还没成呢,操得哪门子当爹的心来教训我!”

      张大佛爷一抿薄唇,一贯的面无表情。

      被张启山这么看着,谢宛星也觉得不自在,低着头捏着小勺子搅搅碗里面的白粥,清了清嗓子说道:“这么晚了我要睡觉了,你先出去吧。”

      张启山站起身来又看了这大小姐两眼,走到房门前还特意又回身嘱咐了一句“这几天安分点。”

      安分?这男人还真把自己当我爹啦?!

      谢宛星一看房门关上了,立马鼓起腮帮子道:“哼,闷瓜一个!真不知道哪种女人能受得了他这种臭脾气!难怪到现在都娶不到夫人!”

      这么多天以来难得张启山没有穿军服。一身深灰色的西装配上暗藕色的领带,比平时少了几分霸气冷冽的侵略性。

      “她呢?”

      这一般吃早饭的时候,全张府里可就算是那位娇气的大小姐最为积极。这昨天还仗着生病闹腾着要吃扬州早茶的虾籽馄饨和蟹黄汤包,今天怎么这么晚了还不下来。

      “病还没好吗?”张启山放下筷子,示意小丫鬟把谢婉星的那份给她端到房间里去。

      站在一旁的管家立马上前一步回答道:“谢小姐已经出门了。”

      张启山侧过身子,面色不愉“谁允许她出门的?”

      管家搓了搓手,有些摸不清他的心思“……佛爷……您也没说不让谢小姐出门啊。”

      皱了邹眉,张启山轻叹一口气“她什么时候走的,为什么没人跟我说?”

      “天刚擦亮的时候就走了,谢小姐特意嘱咐了,说不要告诉您和张副官,还说一定要给她留着份蟹黄汤包。”

      张启山点点头“行了,我知道了。”

      破破烂烂满是补丁的乞丐服,黑发盘在头上歪戴着个破帽子,还特意拉出几绺碎发搓弄的乱七八糟。脸上脖子上手上脚腕,只要是露出来的地方全都抹得这灰一块那黑一片的。

      也不知道从哪里捡来的个缺口的破碗,谢婉星拿着根筷子边敲边念叨。

      “硕鼠硕鼠,无食我黍!三岁贯女,莫我肯顾。逝将去女,适彼乐土。乐土乐土,爰得我所。硕鼠硕鼠,无食我麦!三岁贯女,莫我肯德。逝将去女,适彼乐国。乐国乐国,爰得我直?”

      她敲得极有节奏,一句敲三下,中间停一拍子,然后再敲两下。

      纤细弱小的身子在寒风里瑟瑟发抖,小手小脸冻得通红,一双大眼睛里满是可怜兮兮的神情。

      与一马褂长袍男子擦肩而过时,那男子似乎很是同情,停下来往她的破碗里先是放下了三个铜板,然后顿了一下又从袖子里掏出两个。

      和他对视了一眼,小乞丐弯腰道谢。

      “硕鼠硕鼠,无食我苗!三岁贯女,莫我肯劳。逝将去女,适彼乐郊。乐郊乐郊,谁之永号?”①

      邋遢的小乞丐一边敲一边念,慢慢的拐了个弯,朝旁边的巷子里面走去。

      反正现在的世道,没人会在乎一个穿着单薄,没准哪天就冻死或饿死在街头的一个小乞丐的行踪。

      走到狭窄巷子的尽头,谢宛星探头瞅了几眼,确定周围没有人后,掏出了袖子里面的一张小纸条。

      “陆,长沙酒楼,二楼西,临窗三”

      从腰带里摸出一盒火柴,眼看着纸条化为灰烬随风散去,谢宛星咬着嘴唇,轻笑一声“陆建勋啊……”

      城门附近有一处乞丐的聚集地,这一伙儿人大多都是为避战或逃荒而来。妇孺老人居多,虽然张启山会定时派人放米济粮,但终究是世道难为,心有余而力不足。

      靠墙坐着的是几个正抛石子玩的年轻乞丐。随着一声响,两个银元扔进了他们面前的碗里。

      “我要你们给我演场戏。”把帽子压得极低,谢宛星沉着嗓子说道。

      这些乞丐们为了讨生活自然是练就了一番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事,此时见到同样一身乞丐服但却出手大方的谢宛星,当即就明白了过来。

      拿起银元使劲的吹了一下然后放到耳边,听着清脆的声响乞丐咧嘴一笑“小少爷放心,您有什么事儿什么要求,我们一定给您办好!”

      “这长沙的达官贵人们……你们都应该很熟悉吧。”

      “熟悉熟悉。”

      “很好,你们几个一会儿给我盯好长沙酒楼,看今天有哪位贵人进出过。记下来就好,明天我会找时间再来找你们……赏钱自然是不会少的……”

      “是,小的们明白了,保证给您盯得一个不落。”

      “剩下的几个听我安排。”

      “站住!站住你个小兔崽子!”

      大街上,小乞丐捂着帽子死命的往前跑,身后有五六个执着木棍的乞丐追在他身后叫嚷着。

      “敢偷我们的钱,你不要命了!”

      “抓到你非要打死你不可!”

      那小乞丐似乎是已经慌不择路了,眼看着后衣领就要被揪住,他突然一矮身子灵巧的钻到了路旁边的长沙酒楼里。

      身后的几个乞丐依旧是不依不饶,推开前来阻挡的店小二就往里面冲。

      小乞丐横冲直撞的不小心踢翻了这个打碎了那个,女人的尖叫声和男人的咒骂声混在一起,气得老板的胡子都要飞起来了,冲着周围的伙计大声呵斥道:“还愣着干什么啊!我养你们是吃干饭的吗?把他们赶出去,快点给我赶出去!”

      趁着乱谢宛星站在桌子上,一攀楼梯就绕过了原本要来拦她的伙计。蹬蹬蹬的两步并作一步就上了二楼。果不其然陆建勋已经被楼下的骚乱给引了出来,此时正扶着楼梯往下看。

      楼下的乞丐有两个追上了楼,小乞丐面上极度惊恐,朝着陆建勋这边跑过来。

      陆建勋嫌弃的往后退了几步,一推他身边的副官“给我拦住他!”

      这下更是两面夹击,一片混乱。

      谢宛星一边躲一边靠近第三个包厢,大眼睛余光一扫。虽然中间还隔了一道屏风,但透过其中的缝隙看,里面还坐着个衣着华贵的女人。

      “都住手!青天白日的像什么样子!这长沙城的规矩难道都没了吗?!”

      张副官?!

      楼下一下子安静了下来,谢宛星大眼睛微眯。

      这小副官的气势还是挺足的!来得还真是时候,本来计划好的脱身之法倒是用不上了。

      谢宛星嘴角挑起,眼中满是想到坏主意的鬼机灵样子。一把抓住陆建勋副官伸过来的手,毫不留情的一扭腕子,然后顺手抄起楼道里用来摆设的朱丹龙纹瓷瓶,在他脑袋上开了个清脆有力的瓷花。

      “你……你好大的胆子!”眼看着自己的副官在他面前被开了瓢,晕晕乎乎满脑袋是血的躺在地上,陆建勋觉得自己的权威受到了极大的挑战。

      这个臭乞丐难道不知道他陆建勋是上峰特派到长沙的情报员吗?!

      “我……我……是他是他……非要来捉我的……我只是……”小乞丐害怕的瞪着一双水雾朦胧的大眼睛,倒退了两步腿一软跌坐在地上,摆着手哆嗦着说道。

      “来人把这臭乞丐给我带回去!”

      “陆长官”张副官大步走上楼来,对着陆建勋敬了个军礼。“这件事就不劳烦陆长官了,这等滋事斗殴的小事,属下处理的多了。”

      虽然军衔在陆建勋之下,但是张副官腰背挺得极直,丝毫没有屈居人下之感。

      “张副官,你也看到了,我的副官现在可是被人打了脑袋,躺在那儿了……你跟我说这是滋事斗殴的小事?”

      张副官低头一笑“您是上峰特派下来的情报员,您的副官受了伤这自然不是小事……只是佛爷镇守长沙多年……这规矩都是佛爷定下来的……我们也不过是照章办事。陆长官要是有什么不放心的话……您看要不这样吧,您跟我们一起回去,也当是为这事做个见证……”

      竟敢拿张启山来压我!

      陆建勋自然是不能跟他们走的,要不这算是什么?被张启山的人录口供吗?再说了房间里还有个九门之人霍三娘,要是被张副官看见了他的计划不就要落空了!

      张启山啊张启山!等到时候我将你取而代之,定叫你们付出代价!

      “张副官这话就说重了,我怎么能坏了启山兄的规矩呢是不是,你是启山兄最得力的助手,这事交到你手上我自然是放心的。”

      “陆长官,属下就先告退了。”张副官立正敬礼“把他们都带走!”

      “慢走。”

      看着张副官一行人下了楼,陆建勋身边的士兵凑上前去“长官,就这么让他把人带走了?副官他……”

      “不然还能怎么办,他都抬出张启山来了,我还能不依不饶吗?”狠狠地白了士兵一眼,陆建勋不耐烦的看着躺在地上的副官摆了摆手“把他给我拖回去,找个大夫来!”

      “是”

      “张副官!张副官!”

      这声音听着耳熟,带着些吴侬软语的味道。

      “谢小姐?!”张副官转过身子,瞅了小乞丐半天才不可思议的问了一声。

      我的天啊!这大小姐又在搞什么?这一身的破烂一脸的灰,要不是声音熟悉,他简直都认不出来这是他们张府里面的那位娇小姐。

      “行啦行啦,我自然是有我的道理,你把这些乞丐们都放了吧,回去再解释。”

      北正路二号,张府

      “这个方法绝对不行,夫人命在旦夕我们绝不可以置之不理。”

      “佛爷,不能优柔寡断,鹿活草都没用说明夫人已经油尽灯枯,我们现在最重要的就是要保住二爷!”

      “可是……”

      “二爷情深意重,若是夫人去世必不会独活,此举也不过是为了保住二爷性命……”

      “二月红怎么了?”

      谢宛星散着头发,小脸脏的跟只花猫似的,光着脚踩在地毯上。

      看着她这样一身打扮,张启山的眉头皱的都能夹死苍蝇了。

      “这位就是给二爷和夫人赠药的谢小姐吧。”一听这姑娘家的娇柔声音,玲珑剔透的解九爷率先站起身来。

      “是九爷?”这男人看着就是一副聪明人的样子。

      “在下正是九门解九。”

      “你们刚才在说什么……二月红怎么了?”

      因为浑身都是脏兮兮的,所以谢宛星干脆就挨着张启山坐在了沙发的扶手上。

      拿起桌子上面的信纸,她是越读脸色越不好“鹿活草没用?”

      “夫人现在越来越虚弱,要想保住二爷,必须要让他带着恨活下去!”

      “他们两夫妻的事,干嘛让这闷瓜背黑锅啊!”

      张启山没想到这大小姐的反应会这么大,再看她搓捻着手指面上忿忿不平的样子,他竟是忍不住的想笑。

      谢宛星一托下巴“就跟二爷说……我给他的药是我换过的。”

      “胡闹!”

      要是二爷听到这话,那岂不是要跟她不死不休!

      又凶她!大小姐嘴角向下一撇“我跟他又不是兄弟恨就恨呗,反正不熟,他恨我我还能掉块肉啊!”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小叫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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