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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第 26 章 ...


  •   至于为什么要赌……

      “你试过从小到大什么事也做不了做不好的感觉么?”

      小的时候午员外还有一句“犬子尚且年幼”来堵住那些悠悠之口。再大一些那些人看着你的眼神就变了。明里笑得慈眉善目说着“午公子真是相貌堂堂。”暗地里嘴里惋惜脸上还带着幸灾乐祸的笑道:“那个午子彦真是废物一个,也就一张脸还能看看,做什么都不成,也就亏得他是午安然的儿子。”

      “所以说投得一个好胎比什么都重要,谁让你爹不姓午呢?”

      “就这样的废物当年午安人还拼死拼活地把他生下来,还好这安人死得早,要是她还活着看着这样一个儿子还不后悔得把人直接塞回肚子里?”

      就连私塾的先生也抽着戒尺气得横眉竖眼:“午字多头安字少点,要不是老夫知你愚笨还道你恶意作弄!回去把这字再抄一百次!”

      他的手被戒尺一下一下地抽打着,肿得老高,夜里握着笔都握不稳,写出来的字扭扭曲曲不成模样。连他看着都觉丑陋不堪,那时候他还不会投机取巧,也不懂找家仆代抄,挑着灯写完了一百字第二天被先生揉成一团砸在身上掉落在地,一起学习的同窗笑嘻嘻地看着他被先生辱骂,下了学后学着先生的样子把石子扔在他身上,笑着闹着:“午子彦你怎么这么蠢——”

      “连字都写不好。”

      “真丢人——”

      你真蠢,你真笨,你真是一个废物,被骂也不敢大声还嘴,你个窝囊废。

      被骂得多了连他自己都信以为真。他确实笨,确实蠢,什么也做不好。他在这些嬉笑怒骂中把自己蜷缩成一团,谁不想聪明绝顶闻一知十呢?谁又想终日被人肆意嘲笑百般讥讽呢?

      到后来他再也不想写字,他抱着午员外的腿哭哭啼啼地说着他再也不想去学堂了。恨铁不成钢的午员外拿着竹枝把他抽得遍体鳞伤他也死死咬牙不肯放松。那是他长这么大唯一一次坚持自己的想法。

      午员外别无他法,他暗里让家仆去查看才知道他的宝贝儿子在学堂里受了多大的伤害。只好如午子彦所愿,允许他不去学堂,又煞费苦心地请了一个才高八斗的落魄秀才到家中为午子彦传授文学。

      他无心学习,那秀才也看不起这么一个萌父荫的败家子。两人相看两相厌,定下约来,秀才领钱,午子彦自己玩闹,两不相干。

      那个时候午子彦已经开始接触赌博,奇怪得很,只要不是他自己下注他总能百发百中地猜中赌局,而他自己下场则会输得精光。久而久之那些赌徒一看见他来就跟见了祖宗一样拥戴着捧着他。

      他从小什么事也做不好,难得有一件事可以让他受人敬仰,虚荣心满足之下更是变本加厉地混迹赌坊。

      他并不在乎输赢,他只是太需要这种被人称赞的感觉来挽救他岌岌可危的自尊和自信。

      有时候他觉得他也不见得有多喜欢赌博。他只是假装自己喜欢并努力让自己沉浸其中,像是分裂成两个人,一个极其冷静地看着另一个自己在里面时而疯狂时而消沉的模样,不为了输赢,只为了让自己觉得他是有用的,他不是做什么都做不成的,他太需要这份虚荣。尽管他为了这份虚无缥缈的满足感已经失去太多太多。他把赌博当成最后一根稻草,至于是水中救命的稻草还是压垮骆驼的稻草,谁知道呢。究根到底,只要它还是稻草,他便会死死地抓住不放手。毕竟,有希望的生活总比终日无所事事来得不那么绝望。

      生之为人,有什么办法呢?

      午子彦把左脚搭在右腿上,吊儿郎当地晃:“我知道你不懂,你一看就是那种天之骄子,哪里懂我们这种平凡人的感受。”他把嘴里的干草呸掉,看了祝兰晥一眼,“不过现在好了,反正我中毒了,要是解轶赶不回来我就死了。死了什么都没了也就不用想那么多了。”

      祝兰晥眼睛闪了闪:“你就那么肯定那个什么谢轶一回来你就不用死?”

      “那是!”他来了精神翻身起来:“我跟你说,那个家伙简直不是人,我都觉得这世间没有他摆不平的事,上次我都快要被人剁手脚了他居然有本事找林惊羽为他鞍前马后的愣是把我手脚保全了。我不信他都不行。他说半个月内回来肯定半个月就回来。”

      “他要是回不来怎么办?”

      “那不可能!”他信誓旦旦,“他说要去什么蝼蚁山找人做解药呢。不为了这城里的百姓就是为了我他也得把药拿回来,不然他对得起我死鬼老爹让他好好照顾我的嘱托么!”

      祝兰晥低低地笑:“好呀,就为了你这么信任他,我说什么也得让你活着。”他一脸的血迹早已洗净,露出的一张文弱书生的脸在嘴角微勾时显得很是阴沉可恐。

      看得午子彦心头突突:“说,说什么莫名其妙的话呢。”他打了个哈欠,“不说了,我回去睡觉了。”他积压在心里多年的心事一朝说出来浑身舒畅,伸了伸腰晃晃悠悠地回了房。

      接下来的日子依旧每日给祝兰晥省点口粮赖点药。这祝兰晥也是神人,那么重的伤没几日就已经能够活动自如,白天翻墙出去外面一整天也不知干了些什么,每次回来看着心情似乎都不错,薄薄的嘴唇勾着笑,阴恻恻。

      有一天半夜才回,刚好碰上午子彦起来如厕差点一个失禁尿在□□里。

      午子彦当场就要发作结果他一个眼神扫过来午子彦立即夹紧了腿不敢发话,等他转身进了柴房午子彦才后知后觉地松了气。

      这是个不好惹的人。

      午子彦虽然平时看似浑不在意可是对自身的安危格外敏感,他想着是不是得去告诉林惊羽一声这里有个危险人物。可是一想起林惊羽那不可一世的模样心里又是不甘不愿。

      他纠结犹豫了好几天的样子早在祝兰晥眼里,有天晚上他坐在榻上正叹着气,悔不当初自己手贱一时心软救了人,就听见窗外的人道:“怎么?想着要怎么把那个人交出去?”

      “是呀,”午子彦揪了揪头发,“你说做个好人怎么就这么难呢?”他长长地叹了口气,“真是请神容易送神难啊!”

      就听得外面的人哼了一声,笑道,“你倒是诚实得很,也不怕我杀人灭口。”

      午子彦这才反应过来,“啊”的一声就要跑结果碰倒了屋里凳子又带着桌子一起倒了下去一阵瓷器掉地的清脆声响络绎不绝,祝兰晥等着那阵动静过了之后才开口:“你可以试试你的嘴快还是我的手扭断你的脖子快。”

      午子彦呵呵地赔笑,再三保证自己绝对不会说出去。

      祝兰晥知道这人发誓跟放屁似的听听就算决不能信,他从怀里拿出一个白色小瓷瓶一步一步慢吞吞地向午子彦走来,午子彦坐在地上一寸一寸地往后挪,手里摸到一块瓷片用力丢向祝兰晥趁着他扭头避开的时候连滚带爬地往敞着的窗台跑去,眼看着希望就在眼前被一只手捏着了后颈当下哭爹喊娘地求饶。

      祝兰晥趁着他张大嘴把一颗红色药丸往嘴里扔,午子彦立刻抠着喉咙要吐。

      “吐呀,”祝兰晥的声音满满的不怀好意,“吐出来了你就把你吐的东西一点一点添回去。”

      午子彦吓得停了动作,泪眼汪汪地看着祝兰晥:“我——我可救了你一命。”

      “是呀,要不是你救了我一命你觉得你现在还有命在?”

      “你不能这么对我,”午子彦企图跟他讲道理,但祝兰晥这个人从来不跟他打得过的人讲道理:“你的命在我手里捏着,乖乖给我掩护,不然我把你活活剥了皮,在你赤条条的肉上撒满盐,让你生得痛苦,死得痛快。”

      午子彦头如捣蒜地点头。

      祝兰晥这才放开手,临走前转过头又看了午子彦一眼,笑。

      午子彦被那个像在看死人的眼神惊得不轻,一整夜都在做噩梦,梦见自己被剥了皮剩下红色的肉暴露在外面痛得死去活来。

      等老大夫来的时候他格外殷勤地请老大夫坐,又伸手让老大夫给他把脉,听得老大夫说还是与平时一样,毒得抑制得很好还不放心,又接二连三地让老大夫再看一看,被质疑了医术的老大夫横眉怒目地冷嘲热讽一番才恹恹地消停下来。

      整颗心想的都是完了,那老不死的都诊不出来,我肯定要死了要死了。

      姓解的你快回来啊——

      老子又中毒了。

      解轶自然还没回来,午子彦每日水深火热地跟祝兰晥过着,每晚都做噩梦,一会儿梦见自己缺胳膊儿了,一会儿梦见自己少腿了,吓得他连睡都不敢睡,整个人憔悴得跟快要撒手人寰似的。

      值得庆幸的是祝兰晥终于走了。

      午子彦接连几天跟人打听都没有发现什么异常,想着也是,要是他在林惊羽手下受了重伤,伤好了当然赶紧走人了难不成还凑上去再送死吗?

      午子彦一颗心安了一半又想起自己又中了一次毒,整日闷闷不乐哭丧着脸连色子都没心思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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