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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第二十二章 六品御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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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六品御医
我正站在帐帘外笑,李德全却出来了,有些着急地说:“先生,快进去吧!皇上都等急了。”
“来了吗?”康熙眯着眼,躺在榻上养神,头枕着八团祥龙云锦靠枕,轻悠悠地问道。
秋元晋忙迎上去,捧着那碗刚煎好的药,小心翼翼的伺候着。谁知,康熙根本不接药,揉揉额头,又问,“来了吗?”
秋太医刚要回话,李德全却拦住了他的话道:“回主子爷的话,已经来了————”
我站在秋元晋身后,他躬身捧着药,从他那瘦骨嶙峋的肩头之上,只见到康熙抬头时露出的锋利目光。
这是我第一次真正面对这种目光,带着审视、怀疑、猜测、揣度————同时,又包容了一个英明帝王应该有的所有心智:精明、睿智、坚强和有容乃大……
甚至包括生命的叹息和辗转,人生的无常……
红尘万物,仿佛都变成了眼睛中的一粒沙砾。如此看透生命的深邃目光,令人心中震颤。
他就这样幽幽地看着我,没有说话,让我的心突然重新被填得满满的,仿佛灵魂都已经不存在了,变成了透明的微尘,随风飞到了天际。
这种静谧的氛围,仿佛馥郁香气般,在空中弥散。
“皇上请用药。”
不过,好象只有秋元晋没有体会到这种氛围,他完全是一只破坏气氛的蜜蜂,让人恨得牙痒痒。
康熙似乎也嫌他碍事,收回眼神,朝他挥了挥手,继续注视着我说:“朕这几日服药后,稍觉不适,叫你来是给朕瞧瞧,再斟酌斟酌。”
“奴才这就为……”
秋元晋理所当然地以为康熙在叫他,很自然地上前去为康熙诊脉,却被李德全抢先了一步,夺下了手里的药碗。
秋太医正欲发火,李德全立即附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我便感觉到一道愤恨的目光也朝我射来。他这才明白,康熙召唤的是我。
“安莎正要和皇上说这件事,医术这东西,安莎只是会一些皮毛,实在不敢称大家,更不懂得切脉之法,皇上实在太抬举安莎了,望您收回成命。”我礼貌地躬身行礼。
康熙的目光却更加如激光光束一般射来,灼得我不敢抬头。虽然我知道过度的谦虚,就是骄傲,不过,我实在不想当面和秋元晋为敌。
“朕下的是圣旨,岂可收回,你不懂切脉,那这碗药,是如何煎出来的?”
秋元晋正欲分辨,康熙却疾言厉色道,“秋元晋,你真的以为朕病糊涂了,谁开的药朕就敢乱吃,朕服你的药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你会开什么药,朕还不知道?你看看人家,人家如此自谦,是为了不伤你的面子,你怎么这么不知道自重?”
秋老头已经吓得跪地磕头的份了,康熙多少军国大事缠身,自然不会和这小小的太医计较,摇摇手,道:“你回去自省吧,朕回京之前不想再见你。”
看着秋太医被吓得面如土色地离开,我心中暗叹:这下,我可是想溜也不行了!
“怎么?还想着再溜一次,再遇上个皇子阿哥什么的?”我也慢慢地跟着秋太医想退出去,要不一会儿真让我把脉,那还不穿帮。
可还没退两步,耳朵里便响起了康熙低沉的揶揄声,“你这会儿溜了,谁来为朕治病?”
那碗药,被康熙“汩汩”地倒进了盂盆里,只剩下空空的碗口对着被看穿的我。
既然这样,我索性直言:“安莎确实不会诊脉,望皇上明鉴。”
“朕知道,不过,你能开出这碗药的方子,也算不易了,只是……咳咳咳……朕的病,不能再拖了,有什么办法能尽快治好?”
我没有回答,而是向李德全一拜,说道:“李公公,麻烦你让小苏拉再煎一碗药来,可以吗?”
我原本不该麻烦他,不过,看现在的情形,他对我还是礼让三分的。
不过,他却一脸不解,转向龙榻看康熙示下,我继续解释道,“皇上,药还是要吃的,如果要病尽快好,只能加大药量,辅以我们西方医术,方可迅速痊愈。”
康熙沉吟片刻,对李德全点点头,接着,眉头便皱了起来,叹道:“朕拖不起啊,大军更拖不起,朝廷也拖不起,朕的病,关乎社稷呀!”
他竟然当着我的面说这些,我怎么会不懂他的话呢?他这样病着,消息已经传回了京城,朝廷上下人心惶惶,太子党蠢蠢欲动,眼前,葛尔丹大军更是虎视眈眈,现在的康熙王朝,简直是危机四伏。
但,我不能接他的话,因为,我明白一个简单的道理,无论你在任何一个朝代,和政治沾上边的话,就很难脱身。
“安莎虽然不会诊脉,不过索亚会听心脉来判断病情,请皇上准许安莎回药帐准备一下,随后为皇上诊治。”
他闭上了眼睛,呢喃了一句:“好,心脉,似乎比他们说的滑脉好,朕累了,你去吧!”
康熙的疟疾其实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但用药过量导致他的免役力也随之下降,身体极度虚弱,很容易再度引发肺炎等并发症,所以,现在必须采取中西医结合疗法,才能立竿见影。
所以,我想,我还是要去拜托秋元晋开一些温补的方子,我直接去了药帐,没想到,竟然直接看到更加令我啼笑皆非的一幕———秋元晋正趁着无人,向药罐里放什么其他东西。
我悄无声息地靠近了他,突然出声,说:“秋大人,煎什么药呢?还要加点药引子吗?”
他又一次被我唬了一跳,而且吓得不轻,因为这次更心虚,他的脸吓成了猪肝色,哆哆嗦嗦地壮着胆子吼道:“你,你想怎么样?”随即操起了一把切药的刀,比在我面前。
“我想怎么样,秋大人,你还想杀人灭口吗?你最好还是去请示一下你的主子吧!”
我一步一步逼近他,一字一眼地说,“你做的事大概都够株九族了吧,何况,皇上如此英明,你能逃过他的法眼,我开的方子被识破,也是情理中的事,只能怪你低估了皇上的智慧,现在,既然这样,我给你机会,现在用的方子,都由你来开,这样总行了吧!”
这老家伙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半信半疑地看了我好半天,又问:“你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我倒掉了被他破坏的那罐药,重新倒水拣药,不紧不慢地说,“这药还是要秋大人来煎,方子自然要由你来开,这样,你才能将功折罪啊!”
“你不是大夫吗?皇上现在厌着我,而且知道我秋某人开不出这方子,我怎么还敢——”
“大人,一些滋补的药方,你还是可以开吧!”
我基本不认识中药,胡乱在那里拣选,低头说,“皇上急切想要痊愈,我看皇上是大病之后虚火上升,所以只要进些温补良药,很快就痊愈,现在前方战事迟迟无法决战,朝廷人心惶惶,大人,这正是你出力的时候,况且,大阿哥也只有等皇上好了,才能再次出兵,你帮我,是不是帮了你的主子呢?”
他的眼珠转得飞快,终于,好象想通了,说:“好吧,你等着!”
我呼了口气,掀帘子要出去,顺口道:“一会送到皇上的御帐,我等你,别再用假药哦!”
我回自己住的小帐篷拿简易医疗包,感觉这个东西好象是我来到这个世界唯一的救命法宝。
这两天闲下来,我仔细检查我的行囊,才发现这个从我口袋里翻出来的医疗包,竟然是匆匆忙忙去中东之前,不经意间随身带的出诊的那个医疗包。
里面是麻雀随小,五脏具全,连上医科时外公送的那套手术刀也在其中,注射器不是一次性的,而是我在急诊室实习时,收藏的一支小号玻璃注射器,输液器虽然用过一次了,不过经过高温消毒,还可以重复使用。
听诊器却忘带了,我这才想起来还放在家里橱柜上,由于体积有限,我通常不习惯放很多药品在包里,因为出诊的地方通常有便利药店。
翻到底层还有两瓶麻醉剂,我想起来,离开前两天刚给附近的康利先生缝合过伤口,带了麻醉药却没用。
我正清理东西,费因却一脸兴奋地进来了,大声宣布:“嘿,你都知道了,开始收拾东西了,哈哈,我们要去皇帝的京城了!”
“什么?”我以为听错了,问,“你说什么,先生?”
“那你怎么比我还着急,哈哈,等不及了吧,军中都传遍了,皇帝要退兵了!”
不可能,康熙的病还没有痊愈,这个时候退兵,不怕葛尔丹长驱直入吗?弄不好要重蹈北宋“靖康”的覆辙,康熙不会这样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