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烨曲》四兰流芳

137、番外（二）谁杀了知更鸟

　　番外（二）谁杀了知更鸟
　　谁杀了知更鸟？
　　是我，麻雀说，
　　我杀了知更鸟，
　　用我的弓和箭。
　　谁看到他死？
　　是我，苍蝇说，
　　用我的小眼睛，
　　我看到他死。
　　谁取走他的血？
　　是我，鱼说，
　　我取走了他的血，
　　用我的小碟子。
　　谁来为他制丧衣？
　　我，甲虫说，
　　我将为他制丧衣，
　　用我的针和线。
　　谁来为他挖坟墓？
　　我，猫头鹰说，
　　我将为他挖坟墓，
　　用我的锄和铲。
　　谁来当他的牧师？
　　我，乌鸦说，
　　我将来当他的牧师，
　　用我的小册子。
　　谁来当他的执事？
　　我，云雀说，
　　如果不是在黑暗中，
　　我将来当他的执事。
　　谁来秉持火把？
　　我，红雀说，
　　我马上就把它拿来，
　　我来秉持火把。
　　谁来充当主祭？
　　我，鸽子说，
　　我将当主祭。
　　为吾爱哀悼。
　　谁来扶灵？
　　我，鸢说，
　　若不走夜路，
　　我将扶灵。
　　谁来负责棺罩？
　　我们，鹪鹩说，
　　夫妇俩一起，
　　我们将负责棺罩。
　　谁来唱赞美诗？
　　我，画眉说，
　　当她埋入灌木丛中，
　　我将唱赞美诗。
　　谁来敲响丧钟？
　　我，牛说，
　　因为我可以拉钟，
　　我来敲响丧钟。
　　所以，再会了，知更鸟。
　　当丧钟为那可怜的知更鸟响起，
　　空中所有的鸟都悲叹哭泣。
　　启事
　　关系人请注意，
　　这则启事通知，
　　下回鸟儿审判，
　　受审者为麻雀。
　　安莎莱斯合上那本日记簿，在最后的扉页上写下了这首英格兰古老的童谣，布朗律师很奇怪，问她的委托人为何要以这首英国暗□□结尾。
　　安莎莱斯解开风衣最上端的扣子，露出胸前的圆形疤痕，绿眼睛的安德瑞娜.布朗律师凑近看了三秒，果断判定这是枪伤留下的疤痕，至于什么枪，应该是把猎枪。
　　“发生了什么事？”女律师以为前往布哈拉办事的人马中出了内讧，那莫塞特家的族徽纹章岂不是要泡汤。
　　“放心，东西，我已经拿到了，不用担心。”女医生叫了一杯冰柠水，放弃了那杯已经冷掉的红茶，她的眼神迷离起来，似乎并不想太清醒。
　　“怎么，你在海市蜃楼里看到了什么，你说的一场历史，是东方王朝的历史吗？这个我没兴趣听，我只想知道你在哪里找到莫塞特家族的纹章的，难不成，在那什么海市蜃楼里？”
　　女律师对东方历史没有兴趣，只对安莎莱斯医生口中天方夜谭的寻宝经历感兴趣，这扑朔迷离的老故事里，莫塞特女爵应该是戴着波斯拜火教祭司的沙漏和家族的独角兽纹章一起失踪在英吉利海峡深处，可这会鬼使神差居然让这接私活的华裔流□□医生从布哈拉黑沙漠的海市蜃楼里找了回来，这说给谁谁会信？
　　“看伤口像猎枪灼伤，你不会是往自己胸口开了一枪吧？”
　　安莎莱斯起身，在咖啡馆吧台前的半面玻璃镜里仔细端详自己的脸，自己的全身，甚至撩起衬衣察看自己的肚子，苏格兰律师看着这个华裔女孩着魔般的举动，一时有些怀疑这人不会是被黑沙漠里的魔鬼附身了吧？
　　“不，怎么会，只不过，伤了我身体的凶器，正是来自我爷爷生前常用的猎狐用的那□□，但开枪的人，不是探险队里的人，甚至可以说，不是现代的人。”
　　“不是现代，难道还是未来，或者过去的穿越者吗？亲爱的安莎，你在跟我开玩笑吧，呵呵，放心，我会编造一个印第安纳琼斯一般的冒险故事，尽量把你找到纹章的过程写得惊心动魄，如果对方提高了酬金，我不会独吞，这总行了吧，你的信誉不错，咱们还可以继续合作。”
　　女医生回头，笑得很不自然，问：“你觉得我这张脸美吗？身材还可以吧，对男人来说，性感吗？”
　　这八竿子打不着的问题把布朗律师问懵了，好半天，这习惯公事公办的中间人回过神来，戴上金丝眼镜看了半天，不明白为什么这禁欲系的女医生怎么突然问这种风情万种的问题。
　　安莎莱斯回到座位上，从自己背包里抽出一张陈旧的油画图片，上面是一个穿着中世纪贵族服饰的女子，碧眼雪肤，金发丹唇，削脸高鼻，长相温谨，眼神却十分雍容坚定。
　　“这，这是，如果我没猜错，这看起来，这长相像是莫塞特家族的女子，这是渡海而来的盎格鲁撒克逊贵族的长相，她该不会就是？”
　　安莎莱斯把这图片放到自己脸上，冷笑道：“布朗律师，你能想象我在那场历史记忆中变成了德兰女公爵的样子吗？”
　　安德瑞娜一开始没听到，但片刻暖阳刺激了她的绿眼睛后，突然浑身矜醒，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问——————对不起，请原谅，您说什么，安莎莱斯医生，你是说，你在那海市蜃楼的幻觉中，你变成了德兰女公爵，那，那你的身体呢？变成了谁？这，上帝，这一定是撒旦的杰作，交换灵魂吗？
　　“不是撒旦的杰作，是这个沙漏的主人，拜火教祭司，那座波斯王族陵墓的主人，萨克都因的杰作。”
　　布朗律师倒抽了一口气，瞳孔放大地看着这图片，又移开图片，对照着安莎莱斯本人的脸，想象了半天，还是直摇头，苦着脸，说：“这种异端魔鬼的行为我想象不出来，安莎莱斯医生，行了，这种印第安纳琼斯式的冒险故事我没有兴趣，把东西交给我吧，这是支票。”
　　“但这枪伤，你或许有兴趣听一听，这枪伤的来历，听说你的家族曾经有人是耶稣会的传教士？”
　　安德瑞娜.布朗律师有些不耐烦，再次点燃了一支香烟，摆手，表示那跟自己没关系。
　　“如果你愿意听完故事，说不定可以帮助莫塞特家族找到更多他们祖先的踪迹，也许，你可以把德兰女公爵的尸骨找回来，你该知道，如果你把这个消息告诉莫塞特家族，你将会得到多少倍的报酬？”
　　说到钱，那可就亲热了，苏格兰女律师突然两眼放光，使劲点头，催促着安莎莱斯，表示这额外的收入可以跟她四六分。女医生却摇头，布朗律师有些不乐意，但还是伸出无根手指，说，没问题，五五开。
　　安莎莱斯摇头，女律师一下跳起来，叫道：“喂，你别太过分，难不成你还要拿大头，你要全拿，这可是有规矩的。”
　　华裔女医生隐笑，良久方道：“我只希望你能听完我讲的故事，然后亲手把女公爵的尸骨交到她的后人手里，至于酬金，我一分都不要，你今日付给我的价钱，足够了。”
　　安德瑞娜.布朗惊魂未定地拍拍胸脯，庆幸道：“行，行，不就是听故事，我推掉其他行程，今天我有一整天的时间讲你的故事，这总可以了吧？对了，那女爵殿下的尸骨在哪里？如果要运回英格兰会不会有什么问题？”
　　安莎莱斯医生翻开了那本记事薄的最后两页，开始述说最后的历险，很难得，女律师这回听得很认真，因为这最后的故事，是关于一个封建帝王嫡位继承和外来宗教势力被驱逐的故事。
　　“康熙五十三年，我和顾维桢回到京城，住进了雍和宫，我成了皇帝的第四个儿子雍亲王胤禛争夺皇位的幕后军师，以皇八子胤禩为首的八爷党很快发现了我的踪迹，趁着雍亲王嫡福晋大寿之日，他们揭开了四爷这位神秘军师的真面目，但我并不害怕八爷，因为在这位王爷的身上，我看到了当年乌伦珠日格，这位黄金家族最后的直系后人，最后的草原天骄身上的铮铮傲骨，可这种傲骨遗传到她儿子身上，这对大清帝国来说就是一种灾难。因为这位皇子身上流淌着黄金家族努尔哈赤直系后代林丹汗的血，所以从他出生起，他的身上就被打上了与生俱来的原罪。这可悲的现实让这位骨子里好强的王爷几近崩溃和疯狂，他强烈地想要在皇父面前证明自己，强烈地相要超过所有人，他的野心让他在朝内外笼络了许多亲贵权臣。可当我告诉他一切都是徒劳的时候，我知道，他动了杀机。我没有害怕，因为我知道，为了自己的儿子，德兰，也就是皇帝的宠妃德妃，她不会袖手旁观，她想要成为皇后，想要母仪天下，唯一的机会就是两个出类拔萃的儿子，作为母亲她更看好小儿子，也跟小儿子十四皇子更亲。我并没有告诉他将来谁会在这东方帝国里君临天下，她一直都一厢情愿地认为小儿子机会更大。因为与大儿子四皇子相比，十四爷无论文治武功都远远超越了他的哥哥。好吧，八爷党的暗杀失败了，因为皇帝的介入，我再一次进入了皇宫大内，我住进了畅春园，再一次成为了皇帝的私人医生。皇帝询问我对嫡位的意见，因为我是个彻彻底底的外人，我没有明言，只是讲了都铎王朝的一段历史。皇帝似乎有所感悟，康熙五十三年后，他不再明言立太子的事，而是把更多的朝政放手给年长的皇子们去管理。他把当年鹰族首领给他生的儿子圈禁起来，这是为了以防万一，我知道他一直怀疑敏妃给他戴了绿帽子，所以这是对十三阿哥的保护，也是惩罚。我不能为他说话，因为，这种事，在皇家来说，太敏感了。康熙五十四年，准噶尔的野心又开始膨胀，策妄阿拉布坦王子开始蠢蠢欲动，西北战事又起，皇帝开始启用德妃的小儿子独当一面，十四爷成为了大将军王，八爷党又占据了上风。四爷失意，我劝慰的同时，却注意到八爷党与北堂洋人的来往，我不知道他们想干什么，但一次无意的弥撒后，我在忏悔室后面听到了让我毛骨悚然的对话。耶稣会跟东印度公司勾搭上了，他们盯上了大清海禁，他们希望通过支持八爷党，让大清开放海禁，他们甚至还想利用我，刺杀皇帝。我猜不到他们的计划，但我可以断定，这将是十分危险的计划，虽然我确信他们不会改变历史，但我的心，却如同被致命的利刃刺中一般，我知道，我深爱着皇帝，所以才会如此心痛。”
　　安德瑞娜.布朗律师听到这里，突然来了兴趣，就在这北欧剩女快睡着的时候，似乎听到了浪漫的爱情，马上眼睛放光，抓住安莎莱斯，问：“后来呢，后来怎样了？关于这个问题，我似乎听过一点，是啊，十八世纪对于东方新大陆的开发通航对东印度公司来说是个挑战，因为当时的东方王朝君主普遍保守，原来他们早在十八世纪初就努力过，但没有成功，偶，亲爱的，你确定你讲的都是真的历史？”
　　安莎莱斯的神情古朴而苍茫，只是梦游般叙说着：“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的感受很真实，他们，那些耶稣会的传教士，确实试图打开东方港口的海禁，但他们最终没有成功，他们玩了一个阴谋，他们和八爷党配合，进行了一次配合，想利用意外杀死康熙皇帝，结果————————”
　　“结果怎样？亲爱的安莎，你快说。”
　　“我不知怎么形容当时的感觉，八爷党在皇帝登基六十年万寿节的时候送了一只鹰到千叟宴上，皇帝兴致很好，没想到，只是没想到，传教士们送了一支猎枪，呵呵，没想到，他们偷了我当年留在内务府火器局的猎枪，经过改装后，他们想利用猎枪走火，打死皇帝。”
　　女律师很想听到皇帝跟女医生的浪漫爱情故事，有些花痴地着急问：是不是你为皇帝挡枪，美人救英雄，不，情人救了皇帝，多浪漫。
　　“不，实际上，连我也不明白到底怎么回事，我只知道，子弹穿过了我的身体，不，是德兰女公爵的身体，然后，弹头消失在虚空中，我的身体没有流血，不，是安玛西亚的身体没有流血，只是，我躺在皇帝怀里，慢慢地看着那身体灰飞烟灭，只留下一句希望皇帝把残存的尸骨送去天山，交给鹰族首领易卜拉欣，由这位首领将这遗骨送去布哈拉交给他姐姐阿木泰。然而，紫禁城永和宫里，德妃，也就是我自己的身体，安莎莱斯医生的身体，胸前开始流血，腐烂，化脓，一病不起。然后，很快，痛失情人，知己，红颜的皇帝，把自己封闭在了畅春园，皇帝把安莎莱斯医生所有的遗物都看了一遍，然后，皇帝决定利用自己最后的精力，为自己选择一个上天注定的继承人。还有，皇帝把当初准许进入中国内地传教的所有耶稣会传教士都赶了出去，只留下两个港口允许东印度公司的洋人停留，皇帝看了我写下的熙朝记事，知道了那些洋人的目的，皇帝很愤怒，但他已经风烛残年，只能下令禁教。所以，满清时期的东方帝国，不是他们闭关锁国落后，而是他们被西方东印度公司和耶稣会的野心给吓着了，他们只能关闭自己，顾不上学习西方的科技，他们只能封闭自己的领地。然而，我真正的身体，德妃，德兰女公爵的灵魂栖居之所，因为那阴差阳错阴谋弑君的一枪，很快，在皇帝传位给德妃大儿子四皇子雍亲王后，德妃，德兰女公爵，在筹谋半生却失望至极后，撒手人寰。她死前，实现了诺言，将熙朝记事札记和莫塞特家族的纹章送到了中国南方大山里的苗寨祠堂里供奉。”
　　“这么说你去过中国了，所以？”
　　“那本札记被人偷出来卖掉了，但纹章，我是在布哈拉获救后，在拜火教祭坛的暗格里找到的。”
　　布朗律师有些难以置信，夸张地看着安莎莱斯，惊呼：“上帝，这，这也太巧合了，这本札记被莫塞特家族买走，然后，你却在布哈拉找到他们家族的纹章，那德兰女公爵的尸骨也在布哈拉，可你拿什么让人家相信呢？”
　　安莎莱斯收起札记和支票，起身看了看天边玫瑰色的天际，舒缓着伤感的情绪，补充道：“等你拿到东西，看到那装尸骨的匣子里的一件东西，莫塞特家族的人会认得的，放心，这是地址。”
　　安莎莱斯说完就要走，布朗律师急忙挽留，着急请求：“喂，你不跟我一起去，这，万一我再被黑沙暴卷到异时空怎么办？”
　　华裔女医生回头，轻笑————对不起，我必须要去中国，恐怕没时间陪你去布哈拉了，回头见，布朗律师。
　　“你去中国干嘛？”
　　安莎莱斯医生没有回答，只在心里轻轻叹息：还能做什么，去寻找我的爱，祭司说过，只要是有过爱的承诺的恋人，无论几生几世，总会再相遇，这就是缘分。

　　本书全剧终 魔幻南城 月紫丁芬芳 20171204